第3章

脚步拖沓,碎石在脚下滚动。

他向着废墟深处挪动——手里的石块棱角硌人,带来一丝虚假的安全感。警惕,像绷紧的弦。

那个男人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零件“......【核】......运气......每一个词都像针,刺探着他最深的秘密。

他需要一个地方躲起来——不只是躲避可能的追杀,更要躲避无处不在的窥探。

视线扫过扭曲的钢梁、倾塌的墙壁。到处都是残骸,到处都是暴露的危险。需要隐蔽,需要......不易被发现。

一处半埋的地下入口吸引了他的注意——入口狭窄,被一块扭曲变形、锈迹斑斑的厚重铁板部分覆盖。周围是堆积如山的混凝土块和钢筋,形成天然的屏障。

他观察片刻,确认没有明显的活动痕迹。他走到入口前,双手抵住铁板边缘,用力推——铁板纹丝不动。

他调整姿势,用肩膀顶住,全身力量压上去。嘎吱——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铁板被推开一道缝隙,刚好容纳一人通过。

灰尘簌簌落下,呛得他咳嗽。他侧身钻了进去。

黑暗吞没了他。空气滞涩,带着浓重的霉味、铁锈味和尘土混合的气息。他摸索着,将铁板拉回原位,只留下一道极小的缝隙透光。

这里像是一个小型设备的检修通道,或者储藏室。空间不大,但足够他蜷缩。他背靠冰冷的混凝土墙壁,缓慢坐下——脱力感席卷全身。

暂时......安全了?至少,暂时摆脱了外面的威胁。

寒意从湿漉漉的地面渗入骨髓。衣服上的水汽蒸发,带走仅存的体温。腹部的【核】依旧冰冷,存在感微弱,像一块沉寂的冰。

他打了个寒颤。它需要光,需要热量。更需要......一种力量——一种不只依赖石块和逃跑的力量。

老学者的影像模糊不清。那个男人充满威胁的话语却异常清晰。“不止是运气“......【核】......它到底是什么?

那个男人似乎把它当成某种有价值的“零件“。而老学者,只是让他活下去。

他闭上眼睛——尝试集中精神。不是去感受【核】的冰冷,而是......想象。

他回想自己见过的火焰——篝火,炉火,爆炸的火光。干燥的木柴,燃烧的噼啪声,跳跃的暖光。

“点燃“。一个词语在意识里突兀地浮现——不是命令,更像是一种......引导?

这感觉很陌生。他犹豫着——这东西会不会像那个男人说的,把自己变成“零件“?或者,失控?

但寒冷和黑暗是如此真实。潜在的危险也是。他不能坐以待毙。

他将全部意念集中在右手食指的指尖——想象那里有一点火星。想象它被点燃。

腹部的【核】猛地一抽!剧痛!像有无数根烧红的针同时刺入大脑深处,沿着每一条神经通路向下蔓延,最终汇聚到腹部。

痛楚尖锐,猝不及防,几乎撕裂他的意识。他闷哼一声,身体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他几乎要放弃。太痛了。这代价......

但指尖......一丝微弱的暖意传来。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

他强忍剧痛,牙关紧咬,慢慢摊开颤抖的手掌——一簇极小的火苗,正在他的食指指尖上方,颤巍巍地悬浮着。

它比打火石迸溅出的最大火星大不了多少。颜色并非温暖的橘红,而是透着一股诡异的淡蓝色。光芒微弱,堪堪照亮他手掌周围一小片区域。

但它确实在燃烧。温暖——真实的温暖,从指尖传来,驱散了一点寒意。他几乎要落下泪来。

成功了。他真的......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感,伴随着巨大的、几乎淹没痛苦的喜悦,在他胸中升腾。

拟态?这就是老学者提到的拟态?用意识,模仿某种现象?【核】是实现这一切的基础?

吱嘎——一阵细碎的、令人不安的刮擦声,从入口铁板的缝隙处传来。有什么东西被这微弱的光吸引了。

林渊的心脏骤然收紧。黑暗中,两点幽绿的光亮了起来,正对着缝隙——一个矮小的、轮廓模糊的影子,正试图从那狭窄的缝隙挤进来。

它的动作迅捷而无声——畸变体。废墟中最常见也最麻烦的生物之一,依靠啃食一切能找到的有机物为生,包括尸体,甚至活人。

恐惧攫住了他。他现在虚弱不堪,根本无力对抗。那东西已经挤进来了半个身体,正用细长的爪子扒拉着地面,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

他下意识地,将依旧燃烧着淡蓝色火苗的食指,指向那个不断蠕动靠近的黑影:“滚开!“

意念驱动——没有经过思考,完全是本能。指尖那簇微弱的淡蓝火苗,仿佛听懂了他的命令,猛地向前窜出少许。

没有爆鸣,没有风声。只有那幽绿光点的宿主,发出一声极其尖锐短促的嘶叫——那声音充满了痛苦和恐惧。

畸变体猛地向后窜去,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重重撞在入口另一侧的墙壁上。它似乎极其畏惧这不起眼的淡蓝色火焰。

林渊维持着手指指向前方的姿势,心脏狂跳。那畸变体在入口处徘徊,两点绿光闪烁不定,焦躁地发出低沉的威胁性嘶嘶声。

它又尝试着向前挪动了一点,但立刻又被那跳跃的微弱火光逼退。几秒钟的对峙——最终,生存的本能压倒了对光亮的渴望。

畸变体发出一声不甘的低吼,迅速转身,消失在入口的黑暗中。刮擦声远去。周围重归寂静。

指尖的淡蓝色火焰,摇曳了几下,悄然熄灭了——只余一点残留的温热感。

林渊全身一松,彻底瘫软在地,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大口喘息。刚才那一瞬的意念驱动,他清晰地感觉到了【核】的某种呼应——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顺着某种通道流向指尖,形成了火焰。

然后......是枯竭。精神上的极度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头痛欲裂,比刚才催生火焰时的剧痛更加深沉、弥漫。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被抽空的虚弱。

拟态【点燃】......这就是它的力量?驱逐了畸变体。但也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精神。强大,毋庸置疑。但代价同样高昂。

现在的他,比遇到那个 scavneger时更加虚弱,更加不堪一击。他甚至怀疑自己还能不能站起来。

必须恢复。尽快。否则,别说再遇到那个男人,就算再来一只刚才那种小型的畸变体,他也毫无反抗之力。

他蜷缩在角落里,抱紧双臂,试图平复急促的呼吸,抵抗一阵阵袭来的眩晕和恶心感。每一块肌肉都在抗议。意识也有些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分钟,也许更长。一阵模糊的声音,隐隐约约地透过厚重的混凝土和铁板,传入他的耳朵。

很远,断断续续。但确实存在——不是风声,不是废墟结构不堪重负的嘎吱声。是......人声?

带着某种节奏的沉重脚步声,不止一个。还有金属碰撞的声音。他立刻屏住了呼吸,将身体缩得更紧,躲在最黑暗的角落。

声音似乎是从更深处的区域传来。而且,方向没有改变,正在......靠近?是那个男人回来了?

不对,脚步声不止一个。他们是谁?和那个男人一样,是挣扎求生的拾荒者?还是......别的什么?

腹部的【核】似乎对这外部的动静起了反应,那股冰冷的沉寂感,仿佛又加深了。他握紧了手边那块粗糙的石头,冰冷的触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

新的威胁?或者......转机?他一动不动,耳朵贴着冰冷的墙壁,仔细分辨着远处的动静。

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