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脚步声越来越近，沉重而杂乱，带着金属刮擦地面的刺耳杂音——不止一个。林渊蜷缩在视线的死角，冰冷的墙壁将远处的动静放大，传入耳中。不是那个逃走的畸变体，是人。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头痛。身体的虚弱感并未消退，反而因为精神的高度紧张而更加明显。他攥紧了手里的石头，粗糙的棱角硌着掌心，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实在感。

黑暗中，两个轮廓模糊的身影出现在入口处。他们没有立刻进来，而是停留在光线与阴影的交界，警惕地扫视着这个不大的空间。其中一个身影略高，背着一个塞得满满的巨大行囊，手里提着一根粗长的金属管，末端似乎被暴力改造过，显得粗糙而危险。另一个稍矮，动作更灵活，手里端着一把老旧的弩，箭头闪烁着幽暗的金属光泽。

“没人。“矮个子声音沙哑，带着长期缺水后的干涩。

高个子没说话，向前走了两步，靴子踩在碎石上发出咔嚓声。他用金属管戳了戳地面上畸变体留下的粘液痕迹，又嗅了嗅空气：“有东西来过。刚走。“

矮个子也凑近，用弩指了指墙壁上那道清晰的撞击痕迹：“力气不小。不过......好像怕什么？“

他们的对话清晰地传入林渊耳中。拾荒者？看起来是。但绝非善类——那股在废土挣扎求存的凶悍气息，几乎扑面而来。林渊屏住呼吸，将自己完全藏入黑暗。他现在连驱动【点燃】的力气都没有，更别提其他。任何冲突都意味着死亡。

高个子似乎对畸变体失去了兴趣，他的注意力转向了别处。他粗略地扫视着这个狭小的避难所，像是在评估价值。

“老头子选的地方，总有点名堂。“矮个子嘀咕着，也开始四处打量，“希望能有点油水。“

“闭嘴，仔细找。“高个子呵斥道，用金属管拨开地上一些散乱的杂物。

老头子？他们认识这里之前的主人？林渊的心猛地一沉。那个留下笔记和【核】的老学者？这两人是冲着老学者的遗物来的？

高个子的动作顿住了。他停在林渊之前休息的角落附近，那里散落着几页老旧的纸张，还有......一个被林渊不小心遗落在那里的，巴掌大小的黑色金属方盒。那是他醒来时就在身边发现的东西，和笔记放在一起，材质不明，表面刻着一些完全无法理解的复杂纹路。他当时精神恍惚，随手放在了一边。

“这是什么？“高个子弯腰，捡起了那个金属方盒。他掂量了一下，又试图打开，但盒子严丝合缝，没有任何按钮或开关。

矮个子立刻凑了过来，眼睛发亮：“老东西藏的宝贝？快打开看看！“

“打不开。“高个子皱着眉，用金属管敲了敲盒子，发出沉闷的“铛铛“声，“很结实。“

矮个子把弩背好，从腰间摸出一把多功能钳，试图撬开盒子的缝隙。

林渊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那个盒子，绝对和老学者有关，甚至可能和【核】有关。绝不能让他们拿走！可是......他现在连站起来都困难。

“别费劲了。“高个子似乎失去了耐心，“带走再说。看看还有没有别的。“

矮个子有些不甘心，但还是把盒子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嘴里嘟囔着：“肯定是什么好东西，老家伙鬼精鬼精的......“

两人开始更仔细地搜索这个小空间。金属管敲打墙壁的声音，翻动杂物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林渊蜷缩在最深的阴影里，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他能感觉到那两人的气息越来越近。

高个子搜寻到了林渊藏身的角落附近。他停下脚步，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黑暗中，他那双适应了昏暗的眼睛，捕捉到了林渊蜷缩的身影。

“嗯？“高个子发出一声疑问。

林渊的心跳几乎停止。

“怎么了？“矮个子也靠了过来。

高个子没有回答，而是用金属管指向林渊藏身的方向：“出来。“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林渊没有动。身体的虚弱和精神的枯竭让他连做出反应都显得迟钝。

“小子，别装死。“矮个子的声音变得尖锐，“滚出来！不然老子一箭射穿你的脑袋！“

弩箭对准了阴影。那幽暗的箭头，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林渊慢慢地，极其艰难地挪动身体。他靠着墙壁，试图站起来，但双腿如同灌了铅，一阵阵眩晕袭来，让他差点再次摔倒。他最终只是勉强抬起头，看向那两个步步紧逼的身影。

“咳咳......“他想说话，喉咙却干得发痛，只能发出一阵虚弱的咳嗽。

“果然有人。“高个子看着林渊狼狈的样子，语气平淡，似乎并不意外，“小子，运气不错，还活着。“

矮个子则上下打量着林渊，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贪婪和残忍的表情：“喂，小子，刚才那盒子，是你的？“

林渊没有回答，只是喘息着，努力积攒着一丝力气。

“不说话？“矮个子走上前，用弩的末端戳了戳林渊的肩膀，动作粗暴，“哑巴了？老子问你话呢！“

林渊被戳得一个趔趄，后背撞在冰冷的墙上，引发一阵剧痛。

“那盒子......“林渊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是......我的。“

“哈！“矮个子笑了起来，声音难听，“你的？这地方都是老子们的！你捡到的，就是老子们的！“

高个子没有参与对话，只是冷漠地看着。他似乎更关心林渊本身：“你在这里多久了？见过那个老头子？“

林渊摇了摇头。他不能暴露自己和老学者的任何联系，那只会招来更大的麻烦。

“没见过？“矮个子显然不信，“这地方除了他还有谁会来？小子，别耍花样！老实交代，老头子还藏了什么好东西？！“

“我......不知道。“林渊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放屁！“矮个子猛地提高音量，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林渊脸上，“搜身！看看他身上还有没有！“

高个子没有动，只是盯着林渊：“你好像......不太对劲。“

林渊的心一紧。

“很虚弱。“高个子继续说，语气带着一丝探究，“刚才那畸变体，是你赶走的？“

林渊沉默。承认？否认？承认意味着暴露了自己的特殊能力，但或许能震慑对方。否认？对方显然已经有所怀疑。

“看来是了。“高个子替他回答了，“用了什么？某种......能力？“

废土之上，拥有特殊能力的人并非绝无仅有，但大多都掌握在各个势力手中，或者成为独行的强者。像林渊这样虚弱不堪，看起来又没什么背景的“能力者“，简直是送上门的肥肉。

矮个子的眼睛更亮了：“能力者？哈！难怪！小子，把你用的方法，还有那盒子，都交出来！老子可以考虑让你死得痛快点！“

林渊靠着墙壁，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淹没他。他能感觉到腹部的【核】似乎对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产生了反应，那股冰冷的沉寂感更加深邃。但这一次，没有力量涌现，只有更深的虚弱。

“看来......只能这样了。“矮个子狞笑着，举起了手弩。

高个子却伸手按住了矮个子的弩：“等等。“

矮个子不满地回头：“等什么？宰了他，东西就是我们的！“

“他可能还有用。“高个子的声音低沉，视线依然锁定在林渊身上，带着一种评估货物的冷酷，“能赶走畸变体，不是普通人。或许......能卖个好价钱。“

“卖？“矮个子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更贪婪的表情，“卖给谁？黑市？还是那些大聚落的管事？“

“先带走再说。“高个子不容置疑地做了决定。他向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林渊，“小子，自己走，还是我们帮你？“

林渊靠着墙，身体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度的虚弱。他看着高个子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一种奇异的感觉从腹部的【核】中升起。不是力量，而是一种......冰冷的解析感。

高个子似乎察觉到了某种无形的抵抗，他皱起眉头，向前逼近一步。一股难以形容的压力笼罩了林渊。并非物理上的压迫，更像是......精神层面的侵蚀。某种冰冷、带着恶意的念头，试图钻入他的意识。

【威慑】？

一个模糊的概念在林渊枯竭的意识边缘浮现。【核】在解析对方释放的某种......东西。一种低劣、粗糙的精神干扰。

矮个子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紧张地握紧了弩：“老大，他......“

高个子没有理会，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林渊身上。那股精神压力陡然增强，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刺向林渊的思维。

就在这时，林渊腹部的【核】猛地一跳。并非涌出力量，而是像一个微小的黑洞，瞬间将那股侵入的精神压力吸收、分解。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解析完成】。

【概念：威慑（劣）】。

【可拟态】。

一连串信息流如同闪电划过林渊几乎停滞的意识。

高个子脸色微变，身体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他释放的【威慑】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带起了一丝微弱的反噬，让他头脑微微刺痛。

“你......“高个子惊疑不定地看着林渊。这小子明明虚弱得快要死了，怎么可能抵挡住他的【威慑】？甚至......反弹？

林渊的身体晃了晃，眼前发黑。刚才那瞬间的【核】反应，虽然没有主动输出，仅仅是解析和吸收，也进一步透支了他本就枯竭的精神。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绞肉机，连骨头缝都在呻吟。

“老大，怎么回事？“矮个子察觉到高个子的异样，紧张地问道。

高个子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林渊，脸上的冷漠被一种难以置信和隐隐的忌惮取代。这小子......有古怪。绝对有古怪！

“把他......“高个子刚要下令，却见林渊再也支撑不住，沿着墙壁滑倒在地，彻底失去了意识。

矮个子立刻上前，用脚踢了踢林渊：“喂！装死？“

林渊没有任何反应，像一摊烂泥瘫在地上，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高个子走上前，蹲下身，仔细检查了一下林渊的情况。确认他是真的因为极度虚弱而昏迷，而不是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