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林渊拖着伤腿艰难前行，每一步都牵扯着脸颊的伤口，刺痛提醒着他刚才的逃亡。他靠在一块倾斜的预制板上剧烈喘息，肺部灼烧感挥之不去。

必须找到水，还有食物——身体的本能需求压倒了恐惧。他推开一块扭曲的金属片，下面只有潮湿的泥土和碎屑。继续搜索时，目光扫过瓦砾堆：一截断裂的水管伸出来，下面积了一小洼浑浊的雨水。他顾不得许多，俯身凑过去贪婪地吮吸——水带着铁锈和泥土的味道，却稍微缓解了喉咙的干渴。

腹部的饥饿感愈发强烈。他需要热量。视线在一片狼藉中逡巡，一个半埋的箱子吸引了他的注意。他费力地刨开周围的碎石，拉出那个沾满灰尘的军用补给箱——锁扣早已锈蚀。他用石块砸了几下，箱盖弹开——里面只有几块霉变的能量棒和半包皱巴巴的脱水蔬菜。

聊胜于无。他撕开能量棒的包装，硬得硌牙，散发着陈腐气味。他用力咀嚼吞咽下去，胃里稍微有了些东西。

那片紊流区域的嗡鸣似乎减弱了，或者只是距离拉远了。但心悸的感觉没有消失——腹部那个【核】的位置依然透着一股凉意。它沉寂着，像蛰伏的野兽。它救了他一次，下一次呢？会不会引来更可怕的东西？

他把那半包脱水蔬菜塞进口袋，准备离开。

“站住。“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侧后方传来。

林渊身体瞬间绷紧，猛地转身。

一个男人站在几米外，倚着一根断裂的钢筋。男人很瘦，脸颊凹陷，穿着破烂的衣物，手里握着一根磨尖的金属管。他的动作带着一种疲惫的警惕。

“这片是我清的地盘。“男人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

林渊没有回答，手悄悄摸向旁边一块趁手的石块。

男人向前挪了一步，金属管的尖端对着林渊：“你从那边过来的？“他朝紊流的方向偏了偏头，“动静不小。“

“路过。“林渊挤出两个字。

“路过？“男人嗤笑一声，“没人会'路过'这种地方——要么是找死，要么是找食。“他上下打量林渊，“你看上去两个都占了。“

林渊握紧了石块。他能感觉到对方的审视，带着掂量和不怀好意。

“找到什么了？“男人又问，视线落在林渊鼓起的口袋和旁边的补给箱上。

“没什么。“

“没什么？“男人走近，脚下的碎石发出嘎吱声，“那箱子是空的？“

林渊后退半步，身体紧贴着背后的断墙：“你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男人耸耸肩，动作幅度很小，“就是问问。这年头，能找到点东西不容易——尤其是'那边'刚闹过之后。“他停顿了一下，“很多人被卷进去了。变成了......零件。“

零件。林渊胃里一阵翻搅。老学者的脸一闪而过，他强迫自己压下情绪。

“我看见你了。“男人突然开口，“刚才，你跑得很快。“

林渊心脏一跳。被看见了？

“运气不错。“男人继续说，语气不明，“或者......不止是运气？“

腹部的【核】似乎对这句意有所指的话起了反应，那股凉意加深了。林渊强迫自己保持镇定——不能暴露，绝对不能。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懂？“男人笑了，露出泛黄的牙齿，“很多人不懂。然后他们就死了。“他向前逼近一步，“把找到的东西分我一半。我就当没见过你。“

“我说过，没什么。“林渊的声音发冷。

“别逼我动手。“男人握紧了金属管，“我也不想浪费力气。但饿肚子的人什么都干得出来。“

冲突一触即发。空气凝滞。林渊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打？他现在虚弱不堪；逃？对方堵住了去路。这个【核】......它会做什么？保护自己？还是把自己变成对方口中的“零件“？

恐惧和愤怒交织。他不能死在这里。

“箱子里只有发霉的能量棒。“林渊开口，声音尽量平稳，“你要，就拿去。“他指了指地上的空箱子。

男人狐疑地走过去，踢了踢箱子，又看了看林渊的口袋。

“口袋里的。“

林渊迟疑了一下。那是他仅有的食物。

“拿出来。“男人的语气不容拒绝，金属管微微抬起。

林渊慢慢地掏出那半包脱水蔬菜。他捏得很紧。

男人一把夺过去，塞进自己怀里。他掂量了一下，似乎不太满意：“就这些？“

“就这些。“

男人盯着林渊看了几秒。那种审视的目光让林渊很不舒服——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

“算你识相。“男人后退一步，“滚吧！别再让我看见你。“

林渊没有动。

“怎么？还想留下吃晚饭？“男人嘲弄道。

林渊看了一眼男人手里的金属管，又看了看他消失的方向。然后，他弯腰捡起之前看中的那块石头，握在手里。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走到男人刚才倚靠的钢筋旁。那里有一小摊水迹，比他找到的那洼稍微干净点。他俯身再次补充了水分。

那个男人......他似乎知道些什么。关于紊流，关于“零件“。还有那句“不止是运气“。他在暗示什么？他知道【核】的存在？不可能。但那种探究让人不安。

这个废墟里，不只有概念紊流的威胁。还有人——饥饿、绝望的人。他们和紊流一样危险。

【核】依然冰冷沉寂。它没有在刚才的对峙中激活。是威胁不够大？还是它根本无法控制？

他握紧手里的石头，感受着粗糙的表面。活下去。老学者的声音在脑海回响。对，活下去——带着这个未知的【核】，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里。

他站起身，看了一眼男人离开的方向，然后转身朝着相反的、更深的废墟走去。脚步依然沉重，但多了一分警惕。

他需要一个藏身之处。一个能让他短暂喘息、思考的地方。

废墟沉默着，吞噬了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