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骆骁生疑 矿监之乱

午饭之后,江河定了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休息完之后,再接着开始下午的训练。

吃过午饭后,江河正与江天一在前院的大厅里交流实际训练中出现的一些问题与改进之法时,忽然厅门外那个骆骁的身影出现,向两人抱拳道:“江公子,江先生,打扰了,骆某有些话想与江公子说,不知是否方便?”

江河之前虽然宣布了江天一在镖局开张成立后,会担任长风镖局的掌柜,而在训练期间则担任训导一职。但因西甲庄里以及其他出身江村的江家庄仆中,都习惯了称江天一为“先生”,而江天一对此也并未特别纠正,所以一上午训练下来,几乎所有人便都改称了先生。

江天一有之前在江村族学教书,管理学生的经验,对于管理眼下这一百号人,倒也算是有帮助。

“原来是骆壮士,快请进!”江河闻声后见到是骆骁,立即开口请进道。

骆骁闻言又在外谢了句后,这才抬步走进来。进来后,他忍不住拿眼看向旁边的江天一。书砚此时却是不在,江河趁着中午休息,让书砚到后院去陪他娘了。

江天一见骆骁似乎是想单独跟江河谈,便欲起身,但江河则抬手示意他继续坐着,向骆骁道:“骆壮士有何指教,便请直说无妨,文石兄乃我族兄,我们之间没有秘密。”

江天一一听,又不禁有些感动。

骆骁听罢,再一想,确实也是。这两人都姓江,同出一族,自然是自己人,倒也不用避着。

这般想过后,他略作沉吟,看着江河道:“我瞧江公子与江先生上午对我等的训练,似乎是在练兵?”

江天一闻言,立即不禁有些面色一变。果然还是有明眼人的,他们这般练法,确实很难能一直瞒住所有人。

江河闻言,则是面色如常地笑道:“我之前曾听江管事跟我说,骆壮士似乎是边镇军户出身,看来果然不假啊,当真是知兵的。”

他自己当然也清楚,这事不可能一直瞒得住。他借用镖局的名义来掩饰,也不过就是个借口,确实很难完全瞒住有心之辈。

不过眼下这一百名伐木工的兵源里,基本上都是出身江家的庄仆与佃户,甚至大部分都姓江,与江家的利益是一体的。早已经深度绑定了,江家倒了,他们也不会好过。

所以有这个基础,便有一定的忠心保障。就算真有哪个白眼狼,想要损人不利己地去私下向官府告密,但江家好歹也是歙县五大微商家族之一,在歙县有钱有势,且他本人还有秀才功名。

到时见了官,一个是堂堂本县秀才,能够见官不跪,自称学生;一个是白身的刁民,你猜官府会信哪个?

再实在不行,就直接拿钱开路,大明朝的官,少有不爱钱的。闭着眼抓十个可能有冤枉的,但十个里面杀八个,就没有太冤的。

所以对这个问题,江河一点儿都不担心。

何况他还有镖局的名义与借口,你说我私下练兵,意图谋逆,有何证据,我一没造弩,二没藏甲,眼下连把正经的钢刀都没有,就一百人聚一起练练队列,好将来开镖局赚钱,你说我造反?

此时骆骁闻言,也是不禁面色一变。他其实也清楚那次与江大中喝多了酒后,有些酒失言说多了。但因为之后江大中一直没问起过,他还以江大中那次也喝多了,早忘了。

没想到这家伙却还记得,而且说给江河听了。这确实算是他最大的秘密,不过他那次虽然有些酒后失言,但到底也没透露太多,并没说自己出身哪个边镇。

甚至他与父亲逃过来后,名字都改了,这些年也努力学心当地口音,早已听不出原来的北地口音了。所以只凭他当时喝多后不小心失言的那点儿信息,也查不到他的出身来历。

而且这年头卫所逃兵多了,许多人也早习以为常,就连当地的卫所也未必会下力气去追查逃兵,故而他也不怕。

这般一想,骆骁也很快冷静下来,道:“骆某早年确实是边镇军户出身,倒也不怕告诉江公子?”

江河笑道:“那我也不怕告诉骆壮士,我确实是在练兵,却不知你欲如何?”

骆骁双眼盯着江河,道:“那我再斗胆一问,不知江公子练兵意欲何为?”

江河道:“当然是做生意啊,我用练兵的方法来训练我镖局的趟子手,难道不行吗?”

“当真只是做生意?”骆骁不信地反问。

“若这大明一直是太平盛世,当然便只是做生意。但若将来时局有变,那则且看将来罢!”江河模棱两可地回答道。

骆骁闻言后,忽然双眼一亮,抱拳道:“好,那骆某便留下来,且看江公子将来如何展露手脚,告辞!”

“慢走!”江河也拱手回了一礼。

待骆骁离开后,江天一道:“上午训练时我能看得出来,这人怕是确实从过军的,当真是南逃的边军?”

江河道:“边疆战事打成那副样子,有人出逃,也不足为奇,没人逃才是怪事。”

事实上,更多的边境逃军,不是逃往内地,而是就近逃出边关,逃往对面投敌,成了满清的爪牙。

不过这也不能完全怪这些普通军户,实在是明朝的将门、官员、皇帝等,实在太不拿军户当人了。

万历二十四年,万历皇帝命尚膳监太监高淮到辽东开矿征税,这高淮过去后,利用皇帝的特权横征暴殓,巧立名目,以致激起民变。

其爪牙廖国泰虐民激变,诬捕诸生数十人。旋诬劾辽东总兵马林,又扣除军士月粮,以致前屯卫、金州、松山等地戍军哗噪,他奔逃回京,诬奏同知王邦才、参将李获阳,激起辽东境内变乱。

后由蓟辽总督蹇达上疏揭发,万历才将高淮召回京城,但召回去也屁事没有,史称“高淮乱辽”。同时期,还有派到西南的一个太监杨荣搞事,称作“杨荣乱滇”。

高淮乱辽期间,普通军户屡受压榨与凌辱,纷纷忍受不了地大批逃往关外,便成了关外女真人的顺民。

这一事件使得辽东民心尽失,根基动摇,甚至可以说,后来萨尔浒之战的失败,与这件事也大有关系。

东林党的三大政治主张,就是一开放言路;二反对宦官干政;三反对矿监收税。

许多人一看第三条,不去了解历史真相,只看字面意思,就以为东林党是反对皇帝征收矿税,阻止朝廷与民争力,好保护他们自己的产业。

但事实是,万历皇帝派出去的矿监,可不只是表面上的矿监,不是只去监察征收矿税的,而是为了万历皇帝私人敛财。

矿监也被称做税监,在各地巧立名目,向百姓敲诈勒索,如天津有店铺税、沿海有盐税,浙江、广东、福建等省的海外贸易税,成都的茶税、盐税,重庆的木税,长江的船税,荆州的店税,宝坻的鱼税、苇草税等。

有时看中了某个大酒楼,就拿手一指,说怀疑这酒楼底下有矿,要拆了挖矿,你要么只能乖乖交钱,让矿监们高抬贵手,要么他们就真敢派人拆店挖矿。

东林党的许多政治主张,至少表面看都是没问题的,所以才获得了天下许多人的支持,声援他们。

哪怕某些东林党人真是伪君子,但伪君子至少还讲个面子,表面上还要做人,如矿监这种真小人,可就是全无底线。

由于后世的某些逆反思维与宣传,让许多人以为伪君子比真小人更可恨。但事实是,当你真的面对这两者时,还是会觉着伪君子更可爱些,至少他还要维持自己的伪装。不撕破脸前不会真翻脸,但真小人可就不讲究这些了。

下午开始训练后,江河又看了一阵儿,瞧着已上正轨,比起上午刚开始时,已经有了几分模样,便放心地带着书砚离开,回返城中。

他还记着,今天要去汪园拜访求见王微呢,并没忘了。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需要返回城中一趟,准备一份礼物。

上次的那块香皂,只是江沁送的,而且送给王微的目的,还是想借着王微的名声来打广告,并不是真的纯粹送礼。

所以他这次去,也需要正式准备一份礼物。也算是回礼,毕竟上次王微还托江沁转送他诗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