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是一盏灯,照得前路通明,也照得脚下的沟壑格外刺眼。
崖头村的春天来得迟。当山脚下平原上的桃花已谢,这里的野杏才在料峭寒风中颤巍巍地吐出粉白。林宇站在村口那棵虬枝盘结的老槐树下,脚下是母亲秀云连夜赶纳的千层底布鞋,身上穿着浆洗得发白、却已是家里最体面的青布长衫。一个打满补丁、却捆扎得异常结实的蓝布包袱斜挎在肩头,里面沉甸甸地装着几本翻得卷了边的四书五经集注、父亲林有根塞进去的几个硬如石头的杂面饼子、还有母亲偷偷缝在夹层里的几枚带着体温的铜钱。
林有根和秀云站在几步开外。林有根腰板挺得笔直,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撑起这份送别的体面,可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却死死盯着儿子,沟壑纵横的脸颊在晨风中微微抽动。秀云的眼眶早就红了,她一遍遍地替儿子整理着其实已经非常平整的衣襟袖口,粗糙的手指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爹,娘,回吧。”林宇的声音有些发紧,他不敢多看母亲那强忍泪水的模样,目光落在父亲那双沾着新鲜泥土的破旧草鞋上,“路远,送到这儿就行了。”
“嗯。”林有根重重地应了一声,喉结上下滚动,声音闷闷的,“到了京城,万事小心。该花的钱…别省着。”他顿了顿,似乎想再说点什么豪言壮语,可最终只是抬起布满老茧的大手,用力拍了拍儿子单薄却已显出青年轮廓的肩膀。那力道,几乎让林宇踉跄了一下,也把一股滚烫的热流拍进了他的骨头缝里。
秀云终于忍不住,一把抓住儿子的手,那双手因为常年劳作和熬夜缝补,粗糙得像砂纸,此刻却异常滚烫。“宇儿,考不考得上…不打紧!”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眼泪终于滚落,“平平安安的…给娘捎个信儿回来…就成!”她飞快地低下头,从怀里摸出一个用红布条仔细系着的小小布包,硬塞进林宇手里,“里头…是你爹昨儿去土地庙求的符…保平安的…揣好了!”
林宇紧紧攥住那个还带着母亲体温和淡淡香火气的小布包,指尖用力到发白。他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泥土、草木和离愁的空气灌满胸腔,带着山间清晨特有的清冽和沉重。“爹,娘,你们放心!”他抬起头,目光越过父母佝偻的身影,投向那条蜿蜒下山的、被晨雾笼罩的羊肠小道,眼神灼亮,仿佛要点燃那层薄纱,“儿子定当竭尽全力!等我的好消息!”他不再犹豫,猛地转身,大步踏上了那条被无数离人踩踏过、通向未知远方的山路。晨风吹起他青布长衫的下摆,像一面倔强的旗帜。他不敢回头,怕一回头,那强撑的勇气就会溃散。
身后,隐约传来母亲压抑不住的啜泣,和父亲一声沉重的、仿佛叹息般的嘱咐:“走稳当点儿!”
崎岖长路与市井烟火
告别了连绵的群山,世界在脚下骤然开阔。林宇第一次见识到平原的广袤与喧嚣。官道上尘土飞扬,车马辚辚。有装饰华丽、挂着“肃静”“回避”牌子的官轿被健壮的轿夫抬着,趾高气扬地呼啸而过,卷起的尘土扑了他一脸;有满载货物的骡马车队,赶车汉子粗野的吆喝和鞭子破空声不绝于耳;也有像他一样背着行囊、风尘仆仆的赶考书生,彼此相遇,或矜持地点点头,或疲惫得视而不见。
他囊中羞涩,绝大部分路程只能靠两条腿丈量。脚上的新布鞋很快磨破了底,露出磨出血泡的脚趾。饿了,就啃几口硬邦邦的杂面饼子,噎得直抻脖子,再寻一处路边的茶摊,花一个铜板买碗最便宜的粗茶灌下去。夜晚,运气好能寻到荒废的破庙或好心人家的柴房借宿,铺开薄薄的旧毡子凑合一晚;运气不好,就只能蜷缩在避风的草垛或桥洞下,听着野狗吠叫,在料峭的春寒中瑟瑟发抖。
这天黄昏,他拖着几乎麻木的双腿,走进一个还算热闹的集镇。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幡旗招展。诱人的食物香气——刚出炉的芝麻烧饼的焦香、卤煮下水的浓郁、炸油果子的甜腻——混合着牲畜粪便和马尿的味道,形成一种强烈而奇特的市井气息,猛烈地冲击着他的感官。腹中雷鸣阵阵,他捏了捏怀里那干瘪的钱袋,咽了口唾沫,目光在一家飘着蒸汽和肉香的包子铺前流连。
“喂!那后生!看什么呢?新出笼的大肉包子,三文钱一个!香掉舌头!”膀大腰圆的包子铺老板挥舞着油腻的抹布,声如洪钟。
林宇脸一热,正要低头快步离开,旁边一个穿着半旧绸衫、摇着折扇的胖书生凑了过来,眯着小眼睛打量他,带着几分自来熟:“哟,这位兄台,也是进京赶考的?看你这风尘仆仆,想必囊中…嘿嘿,”他搓了搓手指,做了个钱的手势,“同是天涯读书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走,哥哥我做东,请你吃顿热乎的!”
林宇有些警惕,但肚子的抗议和对方“读书人”的身份让他迟疑了。胖书生不由分说,热情地拉着他进了旁边一家门脸不大、却人声鼎沸的小饭馆。几样油水十足的荤菜上桌,胖书生唾沫横飞地吹嘘着自己在省城如何交游广阔,认识某某学政大人的远房侄子,又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兄台,看你是个实诚人。这科考啊,光有学问可不行!得‘投卷’,懂吗?就是把自己的得意文章,提前呈送给那些有可能当主考或同考的大人门下的清客师爷,混个脸熟!哥哥我这儿有门路,认识一位侍郎府上的得力管事,专管收这些‘卷子’的…”
林宇越听眉头皱得越紧,筷子也停下了。他想起父亲林有根那双沾满泥土的手和母亲熬红的眼睛,想起张秀才教导的“君子固穷,不坠青云之志”。他看着胖书生那张油光光的脸和闪烁的小眼睛,只觉得那盘油汪汪的红烧肉也散发出一种令人作呕的油腻气味。
“多谢兄台美意,”林宇放下筷子,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距离,“在下家境贫寒,只知寒窗苦读,凭真才实学报效朝廷。这等‘捷径’,恕难从命。”他站起身,从怀里摸出几个铜板放在桌上,“这顿饭钱,在下还付得起。告辞。”说完,不顾胖书生瞬间僵住、继而变得难看的脸色,转身大步走出了饭馆。身后隐约传来胖书生恼羞成怒的嘀咕:“呸!不识抬举的穷酸!活该你考不上!”
夜风一吹,林宇反而觉得胸中那股浊气散了不少。他用仅剩的铜钱买了两个最便宜的粗面馒头,就着凉水啃着,继续踏上了星夜兼程的路。月光清冷,照亮前路,也照亮他心中那份愈发清晰的坚持。
京城!京城!
当那巍峨得如同天堑般的灰色城墙终于撞入眼帘时,林宇正站在一片刚抽出新绿的麦田旁。长途跋涉的疲惫瞬间被一种巨大的、近乎眩晕的冲击感淹没。他停下脚步,张大嘴巴,仰望着那高耸入云的城楼、绵延无尽仿佛与天相接的城墙垛口,以及城楼上猎猎飘扬的明黄色龙旗。
这就是京城!天子脚下!他梦寐以求的地方!
巨大的城门洞开,像巨兽吞吐着不息的人流。挑担的货郎、推车的脚夫、骑马的官吏、坐轿的富商、衣衫褴褛的乞丐、和他一样风尘仆仆的书生…各色人等汇成一股汹涌的浊流,裹挟着他涌进了这座传说中的城市。
扑面而来的是比集镇强烈百倍的喧嚣!声浪几乎要掀翻他的天灵盖。车马的轰鸣、小贩声嘶力竭的吆喝(“冰糖葫芦儿——”“磨剪子嘞——戗菜刀——”“豆汁儿焦圈——热乎的!”)、茶馆里说书人醒木拍案的脆响、酒肆里划拳行令的喧哗、甚至还有隐约传来的丝竹管弦之声…各种声音、气味(香料、食物、脂粉、汗臭、马粪、垃圾…)如同实质的潮水,疯狂地冲击着他的感官,让他一阵阵发懵,脚步都变得虚浮。街道两旁是鳞次栉比的店铺,招牌幌子五光十色,晃得人眼花。朱门大户前蹲踞的石狮子威风凛凛,眼神睥睨;深巷里低矮的棚户区污水横流,气味熏人。光鲜与破败,富贵与贫瘠,堂皇与腌臜,在这里毫无遮拦地交织碰撞。
林宇像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被这沸腾的洪流推挤着前行。他紧紧抱着怀里的包袱,里面装着比他的命还重要的书籍和那少得可怜的盘缠。他必须尽快找到落脚的地方——贡院附近最便宜的客栈或者大车店。
几经打听和周折,林宇终于在南城一条狭窄、阴暗、散发着浓重霉味和尿臊气的小巷深处,找到了一家挂着“悦来”破旧木牌的大车店。所谓的“客房”,不过是通铺大炕隔出来的一个个仅容转身的鸽子笼,用薄薄的木板勉强遮挡。空气浑浊,汗味、脚臭味、劣质烟草味混合在一起。隔壁的鼾声、梦呓、咳嗽声清晰可闻。
“一天十五个铜子儿,包热水一壶。要住趁早,过两天考生都来了,这价儿可没了!”掌柜的是个秃顶的干瘦老头,叼着黄铜烟袋锅,眼皮都不抬一下,语气冷漠。
林宇咬了咬牙,数出铜钱递过去。他分到的“鸽子笼”在最里面,紧挨着散发着恶臭的后院茅房。他放下包袱,环视这不足五尺见方、只有一扇蒙着厚厚油污小窗的斗室,一股强烈的落差感涌上心头。这就是他梦想启程的地方?与想象中“高中魁首,琼林赐宴”的荣光相去何止万里!
然而,这点沮丧很快被更强烈的紧迫感取代。距离春闱的日子一天天近了。他必须争分夺秒。
陋室成了战场。他将唯一的小炕桌擦干净,小心地铺开书本笔墨。白天,他去贡院附近的书肆蹭读最新的时文集和邸报(买是买不起的),一站就是大半天,腿脚发麻也浑然不觉。傍晚回到“悦来”,就着店里提供的那壶浑浊、带着怪味的“热水”,啃着早已硬得硌牙的杂面饼子。入夜,则是他真正的主战场。隔壁的呼噜声震天响,后院茅房的恶臭阵阵飘来,他就用布条蘸水塞住鼻孔,点起那盏冒着黑烟、灯芯如豆的劣质油灯,伏在炕桌上苦读。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借来的旧纸。困极了,就用冰冷的湿毛巾擦把脸,或者狠狠掐自己大腿一把。油灯昏暗的光晕下,他清瘦的身影映在斑驳的土墙上,像一尊不知疲倦的雕塑。他默诵着经义,推演着策论,脑海中翻腾着“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抱负,也闪过父母在油灯下佝偻劳作的剪影。那盏小小的油灯,是他对抗这京城逼仄黑暗的唯一武器。
终于到了放榜的日子。
天还没亮透,贡院外已是人山人海。黑压压的人群如同沸水,焦虑、期待、恐惧的气息弥漫在寒冷的空气中。林宇挤在人群里,单薄的青衫早已被汗水浸透又冷透,紧贴在身上。他努力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眼睛死死盯着远处那面即将张贴金榜的高墙。心跳得如同擂鼓,一下下撞击着胸腔,几乎要破膛而出。他口干舌燥,手心全是冷汗,指甲深深掐进肉里也毫无知觉。
“来了!来了!”人群骤然爆发出更大的骚动。几名穿着皂隶服色的差役,手捧巨大的黄榜,神情肃穆地穿过人群,走向高墙。时间仿佛凝固了。林宇屏住呼吸,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顶。
黄榜被刷上浆糊,缓缓展开。无数双眼睛瞬间聚焦在那片刺眼的明黄色上,贪婪地搜寻着上面的每一个墨字。
“中了!我中了!哈哈哈哈!”一个狂喜到变调的声音在不远处炸响。
“唉…又没…”旁边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带着绝望的哭腔。
“让开!快让开!让我看看!”后面的人拼命往前挤。
林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目光如同最精密的筛子,从榜单最顶端的“一甲”飞速向下扫过。没有…没有…还是没有…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心跳声却越来越清晰,震耳欲聋。他强迫自己冷静,从头再看一遍,更慢,更仔细。一个个陌生的名字滑过眼底,像冰冷的石子投入深潭,激不起半点涟漪。二甲…三甲…他的目光一直扫到榜单的最末端,那片代表着名落孙山的空白区域。
没有“林宇”。
这两个字,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从这张决定无数人命运的榜单上,彻底抹去了。
世界的声音瞬间消失了。人群的喧哗、中举者的狂笑、落榜者的哀嚎…所有的声音都像被隔在了厚厚的玻璃墙外。林宇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气从脚底板猛地窜起,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直冲头顶。眼前那张巨大的黄榜,那刺目的明黄色,还有上面密密麻麻的黑色名字,开始旋转、扭曲、模糊,最终化作一片令人窒息的、绝望的白光。
他像一根被突然抽掉骨头的木桩,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幸好身后人群拥挤,他只是踉跄了几步,后背重重撞在一个同样失魂落魄的考生身上。那人骂了一句什么,他全然没听见。耳朵里只有自己血液奔流后骤然冷却的轰鸣。
“十年寒窗…爹娘的血汗…崖头村的期盼…”这些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噬咬着他的心脏。他仿佛看到父亲林有根在田埂上直起佝偻的腰,望向京城方向那浑浊又充满希冀的眼神;仿佛看到母亲秀云在油灯下缝补,手指被针扎破也顾不上,只念叨着“宇儿快回来了”;仿佛看到张秀才捋着稀疏的胡须,对他点头说“孺子可教”;甚至看到村口老槐树下那些村民或嘲讽或怜悯的目光…所有的画面都在这一刻轰然破碎,化为齑粉,被那张冰冷的黄榜彻底碾碎。
梦想破灭的声音,原来如此震耳欲聋,又如此死寂无声。
接下来的几天,林宇如同行尸走肉。他蜷缩在“悦来”客栈那间散发着恶臭的鸽子笼里,不吃不喝,油灯也懒得点。黑暗和绝望像粘稠的墨汁,将他彻底淹没。包袱里的书散落在炕上,那些曾经视若珍宝的墨字,此刻都成了无情的嘲讽。他觉得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一个用全家血汗编织的、最终被现实无情戳破的幻梦。回去?如何面对父母那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如何面对崖头村那些或明或暗的讥诮?不回去?在这举目无亲、吃人的京城,他一个身无分文的落第书生,又能做什么?卖字?算命?还是像巷子口那些乞丐一样,最终冻饿倒毙在某个肮脏的角落?
就在他被这无边的黑暗吞噬,几乎要彻底沉沦之时,一阵激烈的争吵声穿透薄薄的木板墙,钻进他麻木的耳朵。
“…放屁!什么‘奇技淫巧’!睁眼看看世界吧老顽固!英吉利的铁甲舰都开到咱家门口了!还抱着你那八股文章当宝贝呢?”一个年轻的声音激动地反驳着,带着一种林宇从未听过的、近乎愤怒的激昂。
“放肆!黄口小儿!祖宗成法,圣贤之道,岂容你等数典忘祖之辈置喙?那洋人的东西,船坚炮利又如何?不过是蛮夷之术,坏了人心!”另一个苍老的声音气急败坏,显然是传统卫道士。
“坏了人心?我看是你们这些老朽的脑袋被八股文糊死了!京师海运大学堂,那是朝廷下旨、李中堂亲自督办的新学!学的是天文地理、格物致知、航海轮机!是要造咱们大青自己的铁甲船,开咱们自己的万里海疆!不比你们天天之乎者也、空谈误国强百倍?”
“海运大学堂”?“航海轮机”?“铁甲船”?这些陌生的词汇,像几颗冰冷的石子,投入林宇死寂的心湖,激起了一圈微弱的涟漪。他下意识地竖起了耳朵。
“哼!招些不第的酸秀才、破落户去摆弄那些洋玩意儿,能有什么大出息?不过是为洋人火轮船擦洗甲板的苦力罢了!”老者的声音充满鄙夷。
“苦力?哈哈!”年轻的声音带着嘲讽的冷笑,“总比某些人皓首穷经,一辈子只会写几篇酸腐文章,连自己脚下是圆是方都不知道强!告诉你,学堂的洋教习说了,学好了真本事,将来管带火轮,巡弋海疆,月俸几十两雪花银!比你们考个穷翰林清贵多了!有胆识、有抱负的,就该去试试这新路!”
门“砰”的一声被甩上,脚步声气冲冲地远去了。隔壁恢复了安静,只剩下那老者兀自愤愤不平的嘟囔。
林宇却像被施了定身法,僵在黑暗里。月俸几十两?管带火轮?巡弋海疆?这些词带着一种奇异的、野蛮的生命力,粗暴地撞开了他封闭绝望的心门。那张冰冷的黄榜带来的彻骨寒意,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信息撕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
他猛地坐起身,心脏在死寂多日后,第一次剧烈地、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一种混杂着震惊、怀疑和一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希望,在他冰冷的胸腔里悄然滋生。他摸索着点亮了油灯,昏黄的光线照亮他苍白憔悴、胡子拉碴的脸,也照亮了他眼中重新燃起的一点微光。
“京师…海运大学堂?”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干涩,却带着一种绝境逢生的颤抖。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不知能否承受他重量的稻草。他必须知道更多!明天!明天就去打听!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一点星火,虽然微弱,却足以让他挣扎着爬起,重新面对这冰冷的世界。他不再是那个一心只读圣贤书、梦想金榜题名的崖头村少年了。命运给了他沉重一击,却也在他面前,意外地推开了一扇通往未知、却可能更为广阔天地的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