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澈蹲在二手市场潮湿的水泥地上，指尖轻轻抚过《天体力学》卷首的霉斑。这本1998年版的旧书要价三十五元，相当于他周末在便利店打工四小时的收入。
“搭送这本。“摊主老头突然抛来本封面脱落的《周易释义》，书脊用电工胶带勉强固定。当云澈翻开泛黄的书页，一张黑白照片滑落——照片里穿着六十年代校服的学生们站在星海中学天文台前，每人胸前别着青铜色星形徽章。
他呼吸一滞。这分明是上周自己在天文台偷拍到的异常光斑形状。
“二十块，连你口袋里那片一起。“老头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摩擦。
云澈下意识捂住裤袋。那里静静躺着片青铜残片，是三天前在天台水箱旁捡到的，连最要好的同桌都没告诉。摊主浑浊的眼珠在镜片后闪烁，倒映着云澈骤然收缩的瞳孔。
硬币落在玻璃柜上的脆响惊醒了恍惚。云澈数出皱巴巴的纸币，接过书时老头枯枝般的手指在他掌心多停留了两秒。某种灼热感顺着血管窜上肘窝，他眼前突然浮现幻象：穿补丁衣服的少年在煤油灯下描摹星图，窗外悬浮着青铜光点。
“你爷爷...“老头的声音忽然清晰得反常，“在钢厂救过个穿长衫的先生是不是？“
雨滴砸在铁皮棚顶的声响淹没了云澈的惊呼。这是连母亲都记不清的往事——据说那位先生留下块青铜片当谢礼，在特殊年代被爷爷熔成了铜锭。
暴雨倾盆而下。云澈把书塞进防水袋狂奔向公交站，却没注意到《周易释义》始终未被雨水打湿。更诡异的是，那些看似随机的朱批在雨中显出新墨迹，连起来正是：
「星落寒门处，道种苦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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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交车的暖气烘着云澈湿透的裤管。他偷偷摸出青铜残片，借着车窗的反光查看。那些看似锈蚀的纹路在特定角度下，竟组成与《天体力学》彩页上相同的银河悬臂图案。
“终点站到了。“司机的声音惊醒了他。云澈匆忙下车，才发现坐过了七站——这里是他从未到过的城郊结合部，锈迹斑斑的路牌显示“青鸾路“。
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照亮巷口一家亮着暖灯的小店，招牌上“星辰旧书店“几个字正在接触不良地闪烁。云澈鬼使神差地推开门，风铃声响起的瞬间，他怀里的《周易释义》突然发烫。
“找兼职？“柜台后的女人头也不抬。她正在修补一本《中国古星图》，指间银针穿梭的轨迹让云澈想起天文台看到的星轨。
玻璃柜里陈列着各种星盘模型，标价签上的零多得像电话号码。云澈的视线被墙角堆放的旧课本吸引——全是星海中学近十年的教材，扉页都盖着“注销“印章。
“夜班，时薪八块。“女人终于抬头，左眼戴着青铜色的单片眼镜，“负责整理三楼的古籍。“
她推来一份合同。当云澈签下名字时，柜台上的老式台灯突然爆出火花。借着那一瞬的强光，他看见自己投在墙上的影子额头位置，多了个清晰的星形光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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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十七分，云澈在三楼库房发现异常。
他正按照书单整理《道藏》影印本，忽然听见规律的“嗒嗒“声。声音来自库房最深处的樟木箱，箱锁竟是青铜铸的二十八宿图案。当他的手指无意拂过角宿位置，锁具突然发烫，箱中传来书本翻页的沙沙响。
“需要帮忙吗？“女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云澈转身时，她的单片眼镜反射着冷光，镜片上流动的星点与窗外真实的星空完全同步。
“那箱子里...“
“是历届学生的观测笔记。“她取下眼镜递给云澈，“用这个看。“
镜片触到眉骨的瞬间，世界在云澈眼中裂解成无数光点。樟木箱变成透明的星图投影仪，箱中整齐码放的笔记本正在无风自动，每页都浮起青铜色的文字。他认出其中一本的笔迹——正是自己上周在天文台记录的星象数据。
“星海中学的前身是华东观星台。“女人的声音忽远忽近，“这些笔记的主人，后来都成了特殊领域的专家。“
云澈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镜片中的世界开始扭曲，他看见不同年代的自己穿着各时期校服，在相同位置记录着相同的星象异常。最古老的画面里，“自己“甚至梳着清朝的发辫。
“啊！“剧痛让他摔碎眼镜。世界恢复正常时，女人正弯腰捡起一片镜片碎片——那根本不是玻璃，而是与云澈口袋里如出一辙的青铜残片。
“周一到周五的夜班。“她将碎片放进云澈手心，“用这个可以看清《道藏》里的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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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点二十分，云澈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棚户区。母亲已经去纺织厂上早班，桌上留着半碗冷掉的稀饭。他掏出兜里的青铜碎片放在窗台，晨光中那些纹路正缓慢重组，逐渐形成熟悉的形状——是星海中学的俯瞰图，精确标注着天文台、图书馆和正在建设的新体育馆位置。
收音机突然自动开启，早间新闻正在播报：“昨夜仙女座γ星亮度异常，全球多地天文爱好者观测到...“
云澈抓起昨晚买的《天体力学》，翻到折角的那页。NASA公布的银河系模型照片上，被人用青铜色墨水在猎户座旋臂位置画了个小圈——正是星海中学在地图上的坐标。
窗外传来清脆的碰撞声。邻居家的白猫正用爪子拨弄窗台上的青铜片，金属与水泥摩擦出细小的火花。当云澈伸手去拿时，碎片突然烙进掌心。剧痛中他恍惚看见穿长衫的男子对爷爷拱手：“此物赠有缘人...“
疼痛消退后，掌心多了个淡淡的星形印记。晨光透过印记在墙上投出光斑，构成四个清晰的篆字：
「星砂入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