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除恶务尽,剑灵出匣
- 神鬼魏晋:我有一本聊斋志异
- 一曲剑殇
- 5104字
- 2025-06-19 15:32:01
翌日清晨,金乌破晓,玉兔潜形。
晨露凝枝,晓风拂坳。
朝霞熹微,驱散了些许夜间的寒意。
却驱不散萦绕在村民心头的阴霾。
周庄领着一众面色憔悴、眼带血丝的村民重返王家坳,但见村中房舍依旧,阡陌未改,井口封石亦如昨日。
观此情形,那鱼妖昨夜受创之后,果然深藏井底,蛰伏未出,舔舐其伤,亦或畏他处凶险,不敢轻离巢穴。
周庄让魂不守舍的村民各归其家。
自家则敛息凝神,身形一纵。
如灵鹤翩然,落于村中最高屋脊之上。
运起真炁,覆于双眸。
登时目力大增,遍观八方井口。
只见村底水脉之中,妖气滚滚如沸,自各井口磅礴溢出,墨绿污秽,凝而不散。
那孽畜果然未遁,盘踞水脉。
借着其中的阴寒滋养伤躯。
凶戾的气息非但未减,反而在沉淀中更显凝实。
日升中天,金乌巡空。
日薄西山,暮霭四合。
周庄于屋脊之上,枯守一日。
自晨曦微露,至夕阳熔金。
村中寂寂,井水沉沉。
那鱼妖竟如磐石潜渊,毫无动静!
周庄眉头紧锁,忧心如焚。
他心知肚明:
白日里妖物若敢现身害人,凭他修为,尚可及时救援。然夜幕一垂,星月无光,阴气大盛,妖物借夜色掩映,凶威倍增,他既无通天之能,亦恐百密一疏,难以护得全村人周全。
他飞身下屋,找到忧心忡忡的老族长王老根,请他再次组织村民去村外高地暂避一夜。
村民们早已被鱼妖吓破了胆,对周庄的安排自然毫无异议,匆匆收拾了仅有的家当,互相搀扶着再次离开王家坳。
周庄则独留空村,敛息潜踪,藏于暗处。
如猎豹伏于草丛,静待妖物出井。
只可惜,这一切都是白费功夫。
钓鱼一夜,又是空军。
如此三日,斗转星移。
村舍寂寥,妖氛愈炽!
那鱼妖竟似铁了心龟缩不出。
然周庄观村中各处井口溢散之妖气,非但未减,反日渐浓郁粘稠,如墨汁浸染,显见那孽畜非但未走,反借着水脉阴气,滋养妖躯。
凶威更胜往昔!
鱼妖不除,周庄岂能抽身?
然三日来,村民倾其所有。
杀鸡宰豕,箪食壶浆以奉。
虽无人多言其他,可周庄观其菜色愈寡。
村民面有菜色,他心中亦感赧然。
长此以往,岂非坐实了:
“养寇自重、骗取供奉”之事?
恰在何氏兄弟死的第四日。
钱彪领着一众衙役,抬着两具以草席覆裹之尸身。
他们要回县城去了,
临行前,他让手下先行出村。
自己则面色凝重,对周庄拱手道:
“道长恕罪!
非是我等不愿襄助,实乃……
实乃何家二位郎君尸身,已现:
尸气漫溢,肤肉浮胀之相!
恐再耽搁,必生疫疠,且难向县衙、何氏交代!
我等…不得不返矣!”
一语罢,他又压低声音急道:
“道长,速战速决方为上策!
我等此去,消息不日必达庐江何氏。
以何氏之能,三二日内定有雷霆之怒降下。
届时若道长尚困于此……
恐……恐遭池鱼之殃啊!”
周庄闻之,心弦亦是一紧。
正自焦灼思忖脱身除妖两全之策。
忽闻识海之中,那桀骜老声复又响起。
带着无尽讥诮:
“嘿嘿!
小娃娃,三日枯守,如坐针毡否?
那杂鱼已成惊弓之鸟,缩头乌龟!
凭你那点微末伎俩,再守十日也是徒劳!
不若…与老夫再做个交易?”
声音直接出现在周庄脑中,他遂冷声以意念回应:
“休想!妖言惑众!”
剑灵狂笑:
“哈哈哈哈!惑众?
老夫是替你指条明路!
无需你尽解九重封印。
只需…替老夫松动这第一层枷锁。
让老夫透口气,活动活动筋骨!
老夫便替你出手斩了那藏头露尾的杂鱼!
如何?”
周庄心念微动,并未立时拒绝。
剑灵似窥破其心思,循循善诱道:
“老夫知你顾虑!
放心,老夫言出必践!
斩了那鱼妖,尸身尚在。
你可令那姓钱的捕头抬着妖尸回去复命!
让那劳什子庐江何氏好好瞧瞧妖尸之上残留的剑意锋芒!看他们还敢不敢轻举妄动,寻你这‘凶手’的晦气?
此乃敲山震虎,一石二鸟之计!
总比你像个丧家之犬般落荒而逃,连老窝都不敢回要强得多吧?那隐仙观里的道经,你舍得?”
周庄本欲远遁深山,待修为到了能‘朝游北海暮苍梧’的陆地神仙境界,再返此间了结因果……可剑灵的这番话,却十分精准地戳中了周庄心中所有的顾虑和软肋:
村民的安危、何氏的威胁、隐仙观的道藏……
以及那“落荒而逃”的耻辱感。
远遁修行固然安全。
但眼前似乎有一个能解决大部分麻烦的“捷径”。
此事若成,既可立除妖患,震慑何氏,使其投鼠忌器;剑灵亦只松动一层封印,未至失控;更可保得隐仙观基业与道经典籍不失…似乎…可行?
思虑再三,权衡利弊。
周庄终是心一横,决意行此险招。
他咬破中指,以自己的血涂抹在剑匣上。
污损、扭曲了其中一道符箓的关键节点!
随着第一道符箓的纹路被彻底遮掩……
“嗡——!!!”
剑匣剧震!
匣身之上玄奥云纹骤然亮起刺目血光。
随即崩裂开一部分!
一声穿金裂石、饱含无尽凶戾与狂喜的剑啸,直冲九霄。下一瞬,一道凝练如实质、色作暗红、仿佛饱饮生灵之血的凶戾剑光,自匣中裂痕咆哮而出!
剑光之中,隐有桀骜狂笑回荡周庄识海:
“哈哈哈哈!痛快!痛快!
小娃娃,且看老夫手段!”
凶剑之灵脱困一丝,凶威滔天!
然其果未食言,剑光在空中略一盘旋。
锁定村中一口妖气最盛之井。
如流星坠地,又似毒龙入渊。
“嗤”地一声,径直没入幽深井口!
井底深处,那焦黑鱼妖正蜷缩于水脉阴眼,吞吐污秽妖气疗伤。
忽觉一股令它神魂战栗、源自生命本能的极致凶煞锋芒破水而来!
它惊怒交加,绿豆眼中凶光爆射,小小身躯妖气鼓荡,鳞片倒竖,正欲拼死反抗!
然那暗红剑光,快!狠!绝!
无视水流阻隔,无视妖气防御!
剑锋过处,如热刀切脂!
“噗嗤!”
一声轻响,鱼妖坚韧如铁的护体鳞甲连同其腹中那枚墨绿妖丹,应声而碎!连惨叫都未曾发出一声!
暗红剑光自井中倒卷而回,悬于周庄面前。
只见那三尺凶戾剑锋之上,赫然贯穿一条胳膊大小、半身焦黑、已然死透的怪鱼!
鱼腹下那对枯瘦鸡爪,无力地耷拉着,妖血顺着剑锋滴落,渗入泥土,腥臭刺鼻。
凶剑之灵得意狂笑响彻周庄神魂:
“嘿嘿!小娃娃,如何?
老夫这买卖,童叟无欺!”
剑光悬停,妖尸滴血。
周庄心中警铃大作,丝毫不敢放松。
他暗自提起一口纯阳真炁沉于胸腹之间。
三昧真火蓄势待发。
双目死死盯着那凶戾暗红的剑光。
只待此獠稍有异动,便拼死一搏!
“嘿嘿嘿……”
识海中,那剑灵发出一阵戏谑的嗤笑。
声音如同金铁刮擦,
“小娃娃,莫要紧张得像个炸毛的猫儿!
老夫虽凶,却非食言而肥之辈。
况且……”
那剑光微微晃动,仿佛在摇头晃脑,
“区区松动一层封印,老夫不过透出十分之一的气力,眼前这道,不过是一缕凝练些的剑气罢了,连老夫全盛万分之一的风采都无,老夫可还等着你把九层封印都心甘情愿解开呢!
不过,你那点真火……
啧啧啧!有几分门道!
虽伤不得老夫,倒也有几分灼热之气。
算你小子还有几分根底。”
话音未落,那贯穿鱼妖尸身的暗红剑光倏然一震!
鱼尸被无形之力震落尘埃。
剑光自身则化作一道锐利无匹的赤色遁光。
如同倦鸟归巢,“嗖”地一声。
径直钻回墨玉剑匣那道细微的裂痕之中。
裂痕随之弥合。
只留下匣身更加幽暗深沉的光泽。
就在剑光彻底没入剑匣的刹那。
一道桀骜狂放、却又带着一丝饱食餐足之意的意念传入周庄脑中:
“小娃娃,记住了!
老夫剑名——倚天!”
声如龙吟虎啸,震得周庄神魂微荡。
“倚天……”
周庄下意识地喃喃念出这两个字。
不知怎地,李白的那句诗突然涌上心头:
“安得倚天剑,跨海斩长鲸!”
此言一出,识海深处沉寂一瞬。
旋即爆发出倚天剑灵前所未有的畅快狂笑:
“哈哈哈哈!好!
好一个‘安得倚天剑,跨海斩长鲸’!
妙!妙极!小娃娃,想不到你竟能道出如此配得上老夫风骨的绝句!跨海斩长鲸?嘿嘿,此等气魄,正是老夫本色!好!甚好!”
那笑声中充满了傲然与得意。
连带着对周庄的话都顺耳了几分。
另一边,王家坳内。
村民们眼睁睁看着那凶戾剑光钻入井中,旋即又飞出,甩下那狰狞的鱼妖尸体,最后没入剑匣。
早已看得目瞪口呆。
直到鱼尸“啪嗒”一声落地。
死得不能再死。
浓烈的妖气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散去。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
“妖…妖怪死啦!”
“真死啦!道长除了妖啦!”
短暂的死寂后,巨大的狂喜如同决堤洪水般爆发!
村民们喜极而泣,互相拥抱。
又哭又笑。
更有甚者扑通跪倒在地。
朝着周庄的方向连连叩首。
额头磕在泥土上砰砰作响。
“多谢道长!多谢活神仙救命之恩啊!”
王老根老泪纵横,声音嘶哑。
领着全村老幼就要大礼参拜。
好在周庄真气充裕,能一把将所有村人托住。
“道长恩同再造!
请务必留下,容我等再备些粗陋饭食。
聊表寸心!”
众人七嘴八舌,围着周庄,执意挽留。
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周庄看着眼前劫后余生、真情流露的村民,心中那点因动用凶剑而产生的阴霾也被冲淡了几分。
他扶起老族长,正要婉拒。
眼角余光瞥见钱彪等人。
钱彪和一众闻声赶来衙役捕快此刻却是另一番光景。
钱彪目光怔怔,哑然失声:
不是,哥们,你能杀,你早点动手啊!
让大家伙陪你玩了三四天过家家?!
不过这种话,钱彪断然不敢说出口。
他看着地上何氏兄弟那开始散发异味的尸身,又看看那已经死透的鱼妖,脸上并无多少喜色,只有深深的忧虑和如释重负的疲惫。
他上前一步,对着周庄深深一揖,声音干涩:
“道长神威,妖物伏诛,实乃大幸!
然…我等职责在身,何氏郎君尸身…
实在耽搁不得。”
周庄点点头,道:
“既是如此,这鱼妖尸首,便由你等一同带回县衙,若是何氏来人,你便让它看这个,也算有个交代。”
钱彪眼神畏惧而复杂地看了一眼周庄背后的剑匣。
心中若有所思,不敢再复多言。
当即匆匆指挥手下抬起何氏兄弟的尸身和那巴掌大的焦黑鱼尸,如同逃离是非之地般,快步离开了王家坳。
周庄没管他们,终究只是过客。
还不知道钱彪在何氏面前会怎么搬弄是非呢!
最终,他拗不过村民的盛情。
留下用了一顿百家饭。
饭食依旧简陋。
却充满了村民劫后余生的喜悦和对未来的期盼。
……
隐仙观,静室之内。
处理完琐事,周庄终于回到了清冷的隐仙观。
他盘膝坐于蒲团之上。
五心朝天,心神沉入黄庭。
意守丹田,搬运先天一点真精。
如同老蚌含珠,温养淬炼。
精纯的元精在神念引导下。
于绛宫紫府间缓缓流转。
经心神锤炼,丝丝缕缕化作精纯的先天真炁。
如同涓涓细流,汇入丹田气海。
再循周身经脉温养流转,壮大本源。
他道途无瓶颈,前路坦荡。
只需水磨工夫:
积蓄真炁,填满丹田,拓展经脉。
境界自会水到渠成。
然而,修炼片刻。
他心中却总有一丝挥之不去的杂念。
脑海中,不由得回想起那倚天剑灵之前对他修炼的刻薄评价:
“指尖颤得跟筛糠似的,吐纳又散如游丝。
你这小道士如此手段,怕不是在磨豆腐?”
周庄眉头微蹙。
他自认在幻境中所得谢家先贤指点极为细致。
自身修炼亦循规蹈矩,不敢有半分懈怠。
怎会被这剑灵贬得如此不堪?
莫非…真有什么自己未曾察觉的疏漏?
犹豫再三,周庄终究按捺不住心头疑惑。
他厚着脸皮。
带着几分请教地用意念在心中问道:
“前辈…晚辈有一事不明。
您先前所言,晚辈修炼如‘磨豆腐’…
晚辈自认根基已固,吐纳行炁皆循古法。
不知…不知问题究竟出在何处?
还请前辈…不吝赐教。”
静室之中,死寂一片。
就在周庄以为那老魔头懒得理会他时——
“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几乎要掀翻屋顶的猖獗大笑,猛地在他识海中炸响!
笑声充满了戏谑和得意。
震得周庄心神都晃了几晃。
“终于上当了!
小娃娃啊小娃娃!”
倚天剑灵的笑声带着毫不掩饰的揶揄,
“你竟把那句玩笑话当真了?
哈哈哈!老夫那是故意逗你玩呢!”
笑声稍歇,那老迈的声音难得地透出几分…嗯…大概是赞许的味道?
“你这小道士,天赋根骨嘛…
马马虎虎,尚可入眼。
至于底子……
嘿嘿,那老牛鼻子乌角子给你打得还算扎实!
引炁归元,搬运黄庭,路子也算正。
虽比不得老夫当年见过的那些天纵奇才。
但也绝非那‘磨豆腐’的蠢材!”
它顿了顿,语气带着点恶趣味的调侃:
“老夫不过看你当时板着个小脸,一本正经的样子有趣,随口逗你一逗罢了!
谁曾想你这娃娃如此实诚,竟还惦记上了?
哈哈哈!有趣!真有趣!”
周庄:“……”
他盘坐在蒲团上,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只觉得胸口憋闷,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合着自己纠结半天,竟是被这老魔头给耍了?!
……
庐江郡城外,何氏庄园。
幽池十丈,寒水如墨。
三条异鱼潜游。
身披细鳞,背展薄翼,腹生枯爪。
正是《山海》遗种——繅鱼!
何衍负手池畔,目光幽深。
一族老近前,忧声道:
“家主,郯城密探来报,三日前,东海王太妃颈生‘人首瘤’已是大如婴首、痛号垂危!府中名医束手,恐…时日无多!池中那已经成气候放出去觅食的繅鱼,是否要令族人带回……”
何衍抬手止之,慢条斯理笑道:
“慌甚?
锦上添花,焉比雪中送炭?”
他目视池水:
“待太妃病入膏肓,群医宣告无救,东海王几近绝望之时……再献此妖,取其妖丹、妖肉奉上!救命之恩,雪中送炭!东海王的感念之情,岂是寻常?所求何物不得?”
一语罢,又扫视族老,声转沉凝:
“繅鱼,乃上古异种,当世绝迹!
诸王混战,龙蛇起陆,东海国距离我庐江最近,吾观东海王亦乃潜龙在渊,值得押宝,我何氏方才耗巨资于北疆绝域,得四尾幼苗!以秘法,饲以人牲精血,才催生一妖!此等代价,岂为寻常谢礼?此乃我何氏攀附潜龙,攫取从龙之功之重注!时机未至,不可轻动!”
众族老凛然,躬身应诺:
“谨遵家主令!”
池水幽暗。
异鱼无知,搅动细涡。
如乱世棋局,皆在算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