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脑回路清奇的小天才

姜臣又在本子上记下了“柳姓故人”四个字。

“行，我知道了。”他将本子收好：“单子我会尽快列出来，到时候你们派人来取。”

“有劳姜老板了。”福管家微微躬身：“我送您出去。”

姜臣没说话，微微点了点头。

两人随即离开书房，沿着原路返回。

经过一处半掩的杂物间时，姜臣眼角余光扫过。

里面堆放着一些清洁工具和废弃的纸箱。

角落里，一个倒扣的玻璃缸里面的残骸吸引了他的注意。

“有点像什么动物的尸体。”他不动声色，继续往前走。

再次经过灵堂时，宏振国等人依旧守在那里。

看到姜臣出来，宏振国连忙上前：“姜老板，都看过了？”

“嗯。”姜臣点头：“宏董事长放心，该准备的，我心里有数了。”

“那就好，那就好。”宏振国松了口气问道：“价钱方面……”

“等单子出来再说。”姜臣打断他：“现在谈钱，不合时宜。”

宏振国点点头，觉得有理，也不再坚持：“那就有劳姜老板费心了。”

姜臣没再多说，跟着福管家走出了这栋豪宅。

坐上车，车子缓缓驶离。

姜臣回头看了一眼那紧闭的大门。

宏家的白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窗外老槐树的异样。

还有那个语焉不详的“柳姓故人”。

他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麻烦。

真麻烦。

现在，还得先回去处理另一个麻烦。

想到这里，他的头更痛了。

过了许久。

姜臣才开口：“福管家。”

“姜老板有何吩咐？”

“老太爷……生前可有什么特别的忌讳？或者说，特别害怕的东西？”

“老太爷胆识过人，戎马一生，没什么特别害怕的东西。”他透过后视镜看了姜臣一眼，语气平稳：“至于忌讳，老派人讲究多，无非是些数字、颜色之类的寻常忌讳。”

姜臣点了点头，他觉得哪里好像有些不对，但一时间又说不清到底是哪里不对。

一路无话。

直到熟悉的长乐街出现在眼前时，姜臣紧绷的神经才稍微松弛了一些。

车子在往生堂门口停稳。

“姜老板，单子的事情，就拜托您了。”

福管家下车，替姜臣打开车门。

“嗯。”

姜臣应了一声，下了车。

“后续，我会派人过来和您对接具体事宜。”福管家微微躬身：“若有什么需要，也可以随时联系我。”

他递过一张名片。

姜臣接过，看了一眼，塞进口袋。

“辛苦福管家。”

福管家点点头，转身上车，很快消失在街角。

姜臣站在原地，看着自己那间亮着昏黄灯光的小铺子。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股说不出来的不自在。

希望别又给我整出啥幺蛾子了。

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

一股熟悉的纸张、糨糊混合着淡淡香烛的味道扑面而来。

他松了口气。

还好，铺子还在。

下一秒，他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他还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又退出来。

直到抬头看见铺面上的招牌才又进去。

只见店铺中央的空地上，林晓晓正跪在那里。

她对着墙边靠着的一排半成品纸人，疯狂地磕着头。

“各位祖宗爷爷奶奶，各位大仙大神，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发誓。”

“我就是……就是看你们没眼睛，怪可怜的，想……想帮个忙……”

“求求你们别生气了，别瞪我了，我再也不敢了……”

姜臣：“……”

他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

这丫头……在干什么？

给纸人磕头认错？

他快步走上前去。

离得近了，看得更清楚。

那排靠墙的纸人，大多只完成了骨架和初步的裱糊，脸上还是空白的黄纸。

可现在……

好几个纸人的脸上，都被人胡乱地点上了两个巨大的、鲜红的朱砂点。

那朱砂颜色倒是挺正，就是点的位置一言难尽。

有的点在了额头上，像开了天眼。

有的点在了脸颊上，左右不对称。

有的甚至点到了鼻子或者嘴巴的位置，红彤彤两坨。

像是被人打肿了一样。

每一个被“点睛”的纸人，都透着一股诡异和滑稽。

姜臣的目光扫过那些“惨不忍睹”的杰作，又落在还在那儿磕头认错的林晓晓身上。

他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林！晓！晓！”姜臣几乎是咬着牙叫出她的名字。

林晓晓听到声音，浑身一抖，猛地抬起头。

看到是姜臣，她像是看到了救星，脸上又是惊恐又是委屈，眼泪唰就下来了。

“老板，你可回来了。”她连忙站起来，躲到姜臣身后，指着那排纸人，声音都在发颤：“它们…它们刚才……”

姜臣没理会她，指着那些被“毁容”的纸人。

“我让你待在铺子里别乱碰。”

“你这是在干嘛？”

扎纸点睛，是极有讲究的事情。

需择时辰，备法器，净心神，引灵气。

用料、笔法、咒语，缺一不可。

最关键的是，点睛是为了赋予纸人灵性，让它们能承载心意，顺利“送达”。

不是随便拿根毛笔蘸点朱砂，在脸上戳两个红点就行的！

这丫头倒好，直接给这些半成品来了个“群体毁容”。

这哪里是点睛？

这分明是招灾！

“我…我不是故意的……”林晓晓解释道。

“我看你早上走的时候脸色那么差，那么累……”

“又想起昨晚…昨晚救我的那个纸人，它…它是有眼睛的……”

“我就想着，是不是这些没眼睛的，没法干活，所以你才那么辛苦……”

“我就想…帮你一点忙……”

她指了指柜台角落里，姜臣随手放着的毛笔和一小碟朱砂。

“我就拿了那个笔，蘸了点红色的……”

“想着给它们都点上眼睛，它们就能帮你干活了……”

姜臣听得眼角直抽搐。

这脑回路……

他简直无力吐槽。

“然后呢？”姜臣深吸一口气：“点完之后，发生什么了？”

林晓晓脸上立刻又露出了惊恐万状的表情。

“我…我刚点完第一个，就感觉…感觉……”她比划着，声音发颤：“铺子里突然刮起一阵冷风，明明门窗都关着！”

“然后…然后那些纸钱，哗啦啦地响，就像…就像有人在翻一样！”

她咽了口唾沫，眼神惊惧地看向那排被她“点睛”的纸人。

“最…最可怕的是……”

“我感觉…感觉它们好像……好像‘活’过来了！”

“它们明明没有眼睛，但我就是觉得…它们都在瞪着我！”

“齐刷刷地，就那么‘瞪’着我。”

“那感觉……太吓人了，我腿都软了，赶紧跪下磕头认错……”

林晓晓说着，又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显然是真的吓坏了。

姜臣听完，抬手扶住了额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对这丫头的胆大包天和异想天开，他算是彻底服气了。

“你这哪里是帮忙？”姜臣走到那排被“毁容”的纸人前，一脸无奈。

“这些纸人，虽然只是半成品，但也都是入了册，备了案，准备送往该去之处的。”

“它们自有其规矩，自有其归宿。”

“你胡乱点睛，扰了它们的安宁，引动了此地的阴气，它们不‘瞪’你瞪谁？”

姜臣摇了摇头，从柜台下的一个暗格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瓷瓶，又拿出一块干净的软布。

他拧开瓶塞，一股淡淡的、带着些许草木清香的药水味散发出来。

“也就是这些纸人还没真正成型，加上铺子里有留下的禁制镇着，只是吓唬吓唬你。”

他走到第一个被点成了“斗鸡眼”的纸人面前，用软布蘸了些许药水，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那两个歪扭的朱砂红点。

“真把哪位脾气不好、怨气又重的‘主儿’给惹毛了，”姜臣一边擦，一边嘴里嘟囔：“你就等着晚上被纸人抬着，满大街追着跑吧。”

随着他的擦拭，那劣质的朱砂红点很快就消失了，露出了下面干净的黄纸。

奇异的是，随着那“眼睛”被擦掉，纸人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僵硬和诡异感，似乎也随之消散了。

姜臣动作不停，依次将其他几个被“点睛”的纸人脸上的朱砂点一一擦去。

每擦掉一对“眼睛”，铺子里那股阴冷的、令人不安的感觉就减弱一分。

等到最后一个纸人脸上的红点也被擦干净时，整个往生堂内的空气都重新变得平和下来。

那股焦躁不安的阴冷感，彻底消失了。

只有淡淡的纸墨香和糨糊味，以及那尚未散尽的药水清香。

林晓晓站在姜臣身后，大气不敢出，看着那些纸人恢复了原本空白的面貌，这才出了口气。

她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

刚才那感觉太真实了。

阴风，纸钱响动，还有那种被“瞪视”的毛骨悚然……

“老板……”她看着姜臣的背影，小心翼翼地说道：“你这…纸人……还挺灵哈？”

姜臣转过身，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再灵也经不起你这么瞎折腾！”

他将瓷瓶和软布收好，放回暗格。

“这铺子里的东西，尤其是这些纸扎的玩意儿，没我的允许，一根手指头都不准碰！”

“行了，别在这儿杵着了。”姜臣摆摆手，走到柜台后，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气灌下去，才感觉稍微缓过来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