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那樵夫怒喝一声,举起手中利斧朝着陆昭面门直劈而下。
几乎同时,那游侠儿腰间亦是寒光一闪,那柄钢刀如毒蛇出动,直击陆昭心口。
陆昭却神色从容。
虽只是练气一层的修为,但在突破第二经脉带来的肉体淬炼加持下,看破这两记凡俗武夫的杀招还是绰绰有余。
他脚下一蹬,恰到好处地让过钢刀锋芒,随即腰身一拧,竟借势撞入樵夫怀中。
“砰”的一声闷响,樵夫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庙墙之上,便昏了过去。
随后他腰间短剑出鞘,银弧一闪,游侠儿的第二刀尚在半空,便觉腕间一麻,钢刀脱手飞出。
陆昭身形不停,刀柄精准劈在游侠儿后颈,那游侠儿还未来得及发出痛呼,便已软倒在地,昏死过去。
庙内重归寂静,陆昭却不收剑,冷声道:“妖孽,还要藏到何时?”
只见两股浓稠如墨的黑气自他们七窍中钻出,在半空中纠缠扭曲,发出“嗤嗤”怪响。
黑气翻滚间,竟渐渐凝成一只通体漆黑的狰狞恶兽。
那兽形似豺狼却生着鳞爪,双目赤红如血,尚未完全凝实身形便朝着陆昭撞了过来。
陆昭不慌不忙一个侧身,右手探入怀中,从中摸出一张碧蓝的符箓来。
此符正是他厚着脸皮,于出发前向林月娥讨来的流水剑符。
陆昭将符纸按于剑刃之上,输入灵气,霎时间,剑身如流水环绕,在火光下折射出万千细碎蓝芒。
陆昭凝神静气,将全部心神灌注于剑符,面对着黑兽扑来的腥风,他不退反进,提剑迎上。
但见他手腕轻转,斜挑一剑,将那黑兽的尖牙隔开。铁牙交击之声未绝,他的剑势已如行云流水般回转,一道蓝芒划过,黑兽左耳应声而落。
黑兽吃痛哀嚎,身形踉跄。
陆昭趁势直刺一剑,如长虹贯日,正中黑兽心窝。
黑兽发出凄厉惨叫,庞大的身躯蠕动几下,最终轰然倒地,黑烟亦如沸水一般翻腾溃散。陆昭手上不停,提剑再刺几下,确认这黑兽已然死透,便将那剑符撕下,随后收剑入鞘,坐下调息。
虽看似轻松取胜,实则方才催动剑符已耗去一半灵力。
调息几个周天之后,陆昭吐出一口浊气,眼中精芒复现。他举起玄铁剑,剑锋轻挑,那黑兽的头颅便滚落在他准备好的布袋之中。
打包完毕之后,陆昭望了眼仍在昏迷的二人,略一沉吟,便在庙门上的铜环之间插了一根粗树枝,以免哪里跑来的野兽将昏迷的二人叼走,便拂袖而去。
……
回到东水驿站,已是天亮之时。
陆昭将那兽的头颅放在了东水驿站的柜台之上。
柜台后的林月娥抬起脸,见来人是陆昭,便道:“这么快就回来了?可见到传闻里的鬼祟之人?”
陆昭抱拳一礼:“回林前辈,确有其事,依陆某浅见,乃是一只能够引人入梦的豺狼,盘踞破庙中勾引路人入梦害人,这是它的脑袋。”
林月娥眉头一皱,打开布包查验之后,讶然道:“真想不到,陆师弟你修炼的是无名功法,居然有能力、也有胆识杀妖怪。我还道你先前杀那邪修实属侥幸,回头看来,我还是小看你了。”
“前辈过誉了。”
林月娥将兽颅重新包好,以免惊了凡人,问道:“陆师弟,你做调查任务向来如此?下河村如是,此次亦如是,你似乎不习惯回来叫支援。”
“陆某人习惯独来独往,况且,一来一去所花时间甚多,若是打草惊蛇,那妖怪流窜至别处,害了更多人,实在是有损功德的一件事,因此陆某人有能力必定直接出手。”
林月娥赞许地点点头,道:“以你的胆识、身手,虽修的不是剑诀,但将来加入巡狩司,乃至做总兵,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低下头,取出一枚木简,提笔道:“此乃魇魔,喜欢勾引人入梦,在梦中吸取入梦者阳气。钱隆村后山的异状,想必就是它在作祟。”
随后,她将写好的木简塞入任务木匣之中:“等驿站马车来了,你拿着这个木匣和魇魔的脑袋,去找杂事堂领赏即可。”
陆昭接过木匣,道谢一声便回到了自己的楼中打坐调息。
等了一日,还是没有马车到来,陆昭只得再过一夜。
……
夜深,月光从门缝溜进来,在地上拖出一道窈窕身影。
“道士,”阿兰赤着脚溜进屋内,今日穿的却不再是那身粗布衣裳,而是一身裁剪得体,将身形各个部位修饰地恰到好处的闺中私服。
“一日不见,我还担心你被妖怪……”
话未说完,阿兰似乎是不熟悉这身衣服一般,玉足突然被自己的裙角绊到,一个踉跄往前扑去。
陆昭急忙托住阿兰,一股暖香混着淡淡的狐狸味钻入鼻腔。待她站稳,陆昭立即撤手后退半步:“阿兰姑娘,夜已深,你我孤男寡女,明面上你又是我小妹,教闲人见了恐怕不妥。”
“我是来送宵夜的!”阿兰急忙举起手中的食盒,蒸腾的热气里飘着红烧肉的香气,“我给你亲手做的……”
话说到一半,耳尖已经红透。
烛火摇曳间,少女低垂着眼,衣领间若隐若现的锁骨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哪个读着《聊斋》长大的少年,又有几个不曾幻想过自己在月下邂逅妖狐、女鬼一般的妻子?
当如此春光出现在面前,血气方刚的少年又有几个忍得住不口干舌燥,腹下生火?
陆昭喉结滚动几下,随后便喟然长叹:“阿兰,对不住了。”
在对方惊异的眸子中,陆昭拔剑而起,直接插在了阿兰的心口。
耳边传来一阵嗡鸣。
就像平静的水面被扔进一颗石子,陆昭眼前的景象泛起了波纹。
阿兰的身影,他所在的房间,整座东水驿站,犹如被烧化的蜡油一般渐渐滑落。
幻象褪尽后,露出原本的夜空。
疏星朗月之下,陆昭发现自己仍立在破庙前的石阶上,甚至连庙门都未曾踏入。
庙中清冷异常,一片漆黑,哪有什么篝火,哪有什么樵夫,哪有什么游侠儿。
手中长剑保持着突刺的姿势,剑尖却被两根纤纤玉指轻轻拈住。
“倒是有趣。你是何时看破这场梦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