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想,如果你这个自由灯塔真搞成的话,对于治疗那些心理毛病大有用处。比如,有的心理病人一直沉湎于过去,可以用病人过去特定阶段的数字人与之对话,进而达到自己疏导自己的效果。呃……”陈思突然想到了什么。“如果训练出小倪的数字人,小倪出事前的心理状态,甚至那份重要的东西交给了谁,能不能还原出来?”
“好问题,好问题!看样子是得聘请你当自由灯塔的顾问。”顾森远连连称赞。“理论上,只要训练数据足够充足,出事前的心理状态是可以精确还原出来的,甚至那份重要的东西交给了谁都能知道。当然,这里的训练数据包括与之互动的人的交互数据,这个,是不可能直接知道的。但理论上依然有办法,只要另行建立与之互动的人的数字人,并加以训练,会出现与事实相接近的结果,而且训练数据越多越接近。”
“虽然如此,远水解不了近渴!”陈思被拉回现实之中,叹了一口气。“你看小倪与那个牛夫人的暖昧关系可信度如何?”
“你这是明知故问!”顾森远摇了摇头,“刚才你问了江萍小倪的家庭情况,我相信你已经得出了小倪的家庭环境容易强化他的‘恋母情结’倾向。如果小倪真有较强的‘恋母情结’,他与那个牛夫人的艳事多半也是真的。最有可能的是,一个强迫,一个半推半就。我也曾听说过那个牛夫人生活不太检点。”
“总是瞒不过你!”陈思叹了一口气。“再探讨一下,如果一个妄想症病人,言辞中反复出现‘塔尖’的语词,你认为通常象征着什么?”
“多种可能,你掌握着更多的情况,你应该比我清楚。”顾森略一思索,说道,“但从江萍的转述------说是如果想再浪漫一点,干脆爬到塔尖观看黄昏的景色------来看,至少有一层象征意义与社会等级有关,即塔尖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力。看样子,那个小倪在潜意识里渴望着自己有朝一日成为塔尖上的人。”
“不错!如果不是这样,那他跟那个牛夫人的关系也不会这么复杂。”陈思赞叹道。“你不做精神科医生,实在可惜。如果在惊恐发作的状态下,提到塔尖呢?”
“很大可能象征着某种神秘的力量,他知道这种力量的存在,但看不见,摸不着,又无法摆脱,自己始终处在被监视、控制、‘注视’之下。”顾森远摇了摇头。“与之相应,塔尖还可能是孤立与脆弱、紧张和危险的象征。塔尖处在一个高危、暴露的环境,尖锐而不稳定,随时都可以出现意外。它曲折地反映了病人内心难以排遣的孤立感和深深的恐惧。”
“你分析得很有道理!”陈思凝神思索着。“但会不会除了象征意义之外,还有实在意义,或者根本就是实在意义?比如有某个重要的事件与塔尖联系在一起,塔尖的意义就是对那个实在事件的指向?”
“那就不是迫害妄想了!”顾森远摇了摇头。
“卟卟卟,卟卟卟,卟卟卟”再次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来的人当然是红影,但已换成了白色睡衣。她撅着小嘴,一脸怒气,“还未聊完?!”
顾森远心中暗暗好笑,赶紧起身告辞。今天先是无厘头地卷入喳啰的纷争,后是阴差阳错地与原来的老同事见面,一开始以为与自己毫无半点瓜葛,没想到不但拆迁地块是拟议中的人工智能园区所在地,就是里面部分的子项目,也与陈思有隐隐的联系。今天这个遭遇够荒谬了,但更荒谬的是,它居然以荒谬的形式与自己的投资关联起来了!
顺手敲敲冯守信的房门,没有回应,看样子还在跟江萍瞎聊。本来想跟他一道参详一下人工智能园区这个大项目的细节------这个时间段,他们本来就还不是睡觉的时候------现在只好自己独自一人静静,好好地梳理梳理思路。性格固然决定命运,那也只是可能性;细节,才能决定成败,特别是关键细节。
陈思与顾森远海阔天空地聊天,既获取了许多有用的信息,又难得地放松了心情,部分时刻,仿佛自己身处往昔,但红影的来临一下子又把他拉回了现实,现实是,他处在逃亡之中,且麻烦缠身,但愿那个梦中的白衣不是红影才好!
红影很是兴奋,之前的六七个小时内,于她而言像是过了一段漫长的人生,紧张、刺激而又令人难忘。她那曾一度以为是遥不可及的念想却渐渐地接近了,莫非终究是缘份使然?!在她心底,隐隐约约地希望、也模模糊糊地断定陈思的老婆如同那个秃头院长一样都不是好人。
红影喋喋不休地聊着刚才他们的遭遇,惊叹着外面世界的凶险,劝说着他的思哥,只有这里才是最安全的。陈思尽管心事重重,但也只得顺着她的话题胡乱应付着。好不容易以累了需要早点休息为由哄走了红影之后,又辗转反复,难以入眠,各种念头纷至踏来,朦胧中,他看到一只眼睛,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他爬起身来,定睛望去,墙壁上竟有一个小孔,小孔后面果然有一只眼睛,冷冷地窥视着,在漆黑的空间里闪烁着恐怖的微光。抑制住内心深深的恐惧,他一步一步地往那走去。那只窥视的眼睛竟丝毫不加回避,冷冷地放着嘲弄的光芒。一道亮光直射而来,刺得他张不开眼睛。等适应后重新张开时,顺着光柱,他却看到对面墙壁上又有一只更大的眼睛,却是窥视眼睛的投影。它的瞳孔变幻莫测,不断涌动着各式图案,最后定格为一座尖尖的铁塔。铁塔旁边有一行小小的文字和数字,远远地看不真切。他本能地往前走了几步,那眼睛的投影却消失了。转头望去,那只窥视的眼睛也不见了。小孔空空如也,依稀可见外面昏黄的灯光。他急步向前,顺着小孔往外张去,外面竟是黄昏的景象,西天残阳如血,云彩绚烂,天际之下,竟有一座高高的铁塔,塔尖依稀闪烁着微弱的红光,神秘而诡异!眨眼之际,外面风云突变,一切景物如同幻像般消失。一条山间的人行道,两个撑伞的背影,凄凄清清的秋风,淅淅沥沥的冷雨,伴随着漫天飞舞的黄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