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沈如织独自一人来到水月织坊那片火灾后的废墟。夕阳的余晖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在焦黑的断壁残垣之上。她从袖中取出那枚“云纹骨梭”,冰凉的触感让她纷乱的思绪渐渐平静下来。
“父亲,母亲……”她在心中默默地念着,“女儿今日,又向前迈出了一小步。但真正的敌人,还隐藏在迷雾之中。这条复仇之路,还很漫长。”
她抬头望向远方京城的方向,眼神坚定而深邃。江南的风波暂息,但她知道,更大的挑战,更凶险的博弈,还在等待着她。
而那枚神秘的“云纹骨梭”,似乎也在她的掌心微微发热,仿佛在回应着她的决心,又像是在指引着她未来的方向。
她收起骨梭,转身离开。晚风吹起她的裙角,衣袂飘飘,宛如一只即将浴火重生的凤凰,目光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无畏与期待。
风波之后,是新的开始。而她沈如织(柳清婉)的棋局,才刚刚布下最关键的几枚棋子。
江南的风波暂告平息,水月织坊的重建与“落针玲珑机”的量产在沈如织的亲自督导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江南茶布同盟”也凭借着优良的品质和创新的技艺,迅速在市场上站稳了脚跟,甚至开始将影响力辐射到邻近的州府。沈如织的名字,在江南织造界几乎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一日,深秋的阳光带着几分暖意,透过稀疏的竹叶,在偏院的青石板上洒下斑驳的光影。沈如织正与安氏寡嫂、孙墨庄等人商议着同盟下一季新茶与新锦的推广计划,小桃忽然脚步匆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异样的神色。
“小姐,”小桃走到沈如织身边,压低声音道,“门外来了一位客人,说是从京城来的,有要事求见小姐。他……他递上了一枚信物。”
说着,小桃将一方用素色锦帕包裹着的小物件呈了上来。
沈如织心中微微一动,京城来客?会是谁?她接过锦帕,缓缓打开。里面静静躺着的,竟是一枚打磨得异常光滑的黑色弈棋子,棋子的一面,用极细的刻刀,浅浅地刻着一个几乎难以辨认的“柳”字。
看到这枚棋子,沈如织的呼吸猛地一滞,瞳孔骤然收缩!这枚棋子……她认得!这是当年父亲柳致远书房中,一套他最心爱的黑玉棋具中的一枚!父亲曾教她下棋,这枚带有特殊标记的棋子,是他们父女之间的一个小秘密。柳家遭难后,所有财物皆被查抄,这枚棋子是如何流落出来的?又是何人所持?
“来人现在何处?可曾说明身份?”沈如织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声音尽量保持着平静。
小桃摇了摇头:“那人只说是小姐的故人,并未通报姓名,只说小姐见了这信物,自然知晓。他此刻正在前厅等候。”
沈如织略一沉吟,对安氏寡嫂和孙墨庄等人道:“几位稍坐片刻,如织去去就来。”
说罢,她便带着小桃,快步向前厅走去。
前厅之内,一位身着青布长衫,头戴方巾,作书生打扮的中年男子,正背着手,默默地端详着墙上悬挂的一幅山水画。他身形略显清瘦,面容儒雅,眉宇间却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沧桑与风霜之色。
听到脚步声,那男子缓缓转过身来。当他的目光落在沈如织脸上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有惊讶,有欣慰,亦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悲伤。
“大小姐……别来无恙?”男子声音略带沙哑,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与不确定。
沈如织看着眼前这张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脸庞,尘封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这张脸,与当年柳府那位忠心耿耿的老管家——福伯,有七八分相似!只是,眼前的男子比记忆中的福伯年轻了许多,也憔悴了许多。
“您是……福伯的……?”沈如织试探着问道。
男子苦笑一声,对着沈如织深深一揖:“大小姐好记性。在下柳福,是柳府管家柳贵福之子。家父当年……未能护得老爷和大小姐周全,含恨而终。临终前,他将此棋子交予在下,嘱咐在下若有一日能寻到大小姐,务必亲手奉上,并告知大小姐一些……一些当年的隐情。”
柳福!福伯的儿子!沈如织心中巨震。福伯是柳家的三代老仆,对柳家忠心耿耿,柳家遭难后,他亦受了不少苦楚,最终郁郁而亡。没想到,他竟还有这样一个儿子,并且辗转寻到了自己!
“柳管家快快请起!”沈如织连忙上前扶起柳福,“当年之事,非尔等之过。你能带着父亲的遗愿前来,如织已是感激不尽。”
待柳福落座,小桃奉上茶水后,沈如织屏退了左右,只留下她与柳福二人在厅中。
“柳管家,”沈如织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今日前来,除了这枚棋子,还带来了什么消息?”
柳福从怀中取出一封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信函,双手呈上,神情肃穆:“大小姐,此信乃是在下辗转从一位故人手中所得。那位故人,曾是……曾是宫中柳贵人身边的一位贴身内侍。柳贵人这些年在冷宫之中,度日如年,却始终没有放弃打探柳家的消息,以及……当年老爷含冤而逝的真相。”
柳贵人!沈如织的姑母!她心中又是一阵激荡。姑母被打入冷宫多年,音讯全无,她以为早已……没想到,姑母竟然还活着,并且还在暗中关注着柳家!
她接过信函,指尖微微颤抖。
柳福见她神色激动,继续说道:“那位内侍受柳贵人所托,冒险传递消息。宫中耳目众多,贵人娘娘这些年也是步步惊心,此信并非一次送出,而是分拆成数段,借由采买或废弃物品出宫等不易察觉的隐秘途径,由不同之人辗转传递给宫外一个早已约定好的联络点,再由小的从那联络点处取得,拼凑而成。即便如此,最近一次传递消息的那位小黄门,似乎还是引起了怀疑,如今……恐怕已是凶多吉少。柳贵人如今在宫中的处境,也愈发艰难。她托在下转告大小姐,务必……务必万分小心,京城水深,豺狼环伺,若无十足把握,切不可轻易踏足。”
沈如织的心沉了下去。姑母为了传递这封信,竟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而信中提及的“身世相关的隐秘”,又是指什么?难道,她的重生,或者说柳清婉的身份,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对柳福道:“柳管家,多谢你冒着奇险将此信送达。这份恩情,如织铭记于心。你远道而来,想必也已疲惫,我先安排你住下歇息,其他事情,我们从长计议。”
柳福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多谢大小姐体恤。在下来此,一是为完成家父遗愿,二是也想追随大小姐,为柳家复仇略尽绵薄之力。柳家当年待我家恩重如山,此生不敢或忘。”
沈如织亲自将柳福安顿在府上一处僻静的客房,并叮嘱小桃好生照料,严禁任何人打扰。
待柳福歇下之后,沈如织独自一人回到书房,关上房门,这才小心翼翼地拆开了那封来自京城深宫的密信。
信纸是宫中常用的素色笺纸,字迹娟秀却带着几分颤抖,显然是柳贵人亲笔所书。
信中的内容,果然如柳福所言,触目惊心!
柳贵人在信中,首先痛陈了柳家遭难的始末,以及她这些年在冷宫之中所遭受的非人待遇。随后,她笔锋一转,提到了当年构陷柳致远的关键人物——除了早已被沈如织列为仇敌的乔家、容淮等人之外,信中竟还隐晦地指向了当朝太子李诵身边的一位重要谋士,以及……皇后王氏母族中的某位实权人物!
“太子……皇后……”沈如织倒吸一口凉气。她原以为,父亲的冤案最多牵扯到朝中某些党争失利的官员,却没想到,背后竟有如此深厚的宫闱背景!这不仅仅是构陷,更是灭口!这无疑让她未来的复仇之路,平添了数倍的凶险与难度。
更让沈如织感到震惊的是,信的末尾,柳贵人竟提及了一桩与她“身世”相关的惊天秘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