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起航(6)
- 塔罗女神探之别上这艘船
- 章苒苒
- 2439字
- 2024-06-04 10:05:14
古婆婆坐在台前,宛若一尊雕像,纹丝不动。
事实上,古婆婆进入宴厅的时候,便是纹丝不动的,石化一般,盘坐在一只铺了丝绵垫子的竹榻上,被四名精壮大汉抬进来。
众人都屏住呼吸,看着那尊“雕像”,“雕像”双目微阖,知道大家都在看她,所以干脆不作任何反应。只有凤爷悄悄打了个哈欠,冲杜春晓挤了挤眼。
凤爷这样的表现,是合理的。谁让阔太口中称之为“神仙”的人,看起来只是十来岁左右的女娃娃呢。面颊细白如瓷,嘴唇润红,曲卷的长发直垂到腰际,穿一身黑亮的长绸袍。原本厅内燥热得很,她一来,仿佛开了冷气,竟让所有人都不再流汗。
阔太激动万分地走到古婆婆跟前,单膝跪地,抓着对方盘起的大腿,气喘喘道:“古……古婆婆,你可要救我呀。多少钱?多少钱都行。”
“哈!有好戏看咯。”凤爷将身体探向前,眼里流露出孩子气的惊喜。
“没的救了。”古婆婆仍闭着眼,那弯反向的黑色新月微微颤动了一下。
“什……什么意思?”阔太的声音里都是绝望。
“与其去那边,无如现在就跳海吧。”古婆婆奶声奶气道,“岸这头,追债的想要你的命;岸那头,你夫君想要你的命。你数数自己腰包里,还有几个钱?能撑多久?没的救了,尽早脱离苦海,投奔极乐。”
阔太整个身体似被抽空了一般,软软歪在地上。
古婆婆又道:“你讲什么多少钱都行,已是说了谎话,那笔钱早没了。是不是?”
“啊?你骗我?!”另一位阔太站起身,冲到前头,想也不想便抽了软在地上的阔太一记耳光。
“还真是好戏。”杜春晓也是两眼放光。
地上的阔太蓦地尖声大笑起来,笑声快要把天花板掀翻了。她一面笑,一面自地上爬起,踉踉跄跄地走出了宴厅。
不消一刻,外头传来船员的吼叫:“屌!有人跳海啦!”
鲁运持与李志森、杨威疾奔了出去。
宴厅里已经安静得像坟墓了。
好一会儿,才有人犹犹豫豫地打破了沉寂:“那……那我呢?”
又是抽雪茄的肥男子,他挂着一脸媚笑,拖着笨重的身体,有些吃力地小跑前行,到了古婆婆跟前,毕恭毕敬地在榻上放下一卷钞票。
古婆婆长叹一声,眼睛闭得死死的。
“你便不用来问了,反正活不过这次航程。”
“我操你妈逼!”男子满面通红,一把抓起那卷钞票,冲榻上吐了一泡口水。
所有人震惊了,不是因为男子的口水,却是因为古婆婆睁开了眼,这一睁眼,大家才发现,原来女童并没有眼珠,两只空洞洞、白惨惨、深幽幽的眼眶,如死亡地狱一般,注视着所有人。
“张大贵!”古婆婆一声怒喝,让肥男子浑身哆嗦了一下。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不只知道你叫张大贵,更知道在你矿上死的那六十三个人叫什么名字。你的大限已到,现在不去投海,也终要死在海上。现在死,还舒服一些,等过两天,你想投海都办不到了。”古婆婆脸上的两个大黑洞瞪着张大贵大张的嘴巴,“生不如死是什么滋味,你可想知道?”
“我他妈才不信呢!骗子!我呸!”张大贵将钞票塞进西装内袋,气冲冲地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鲁运持与杨威亦在此刻转回了宴厅,面色异常沉重。
梁玉棠冷冷看着古婆婆,突然又笑起来,转头跟李孟存讲:“挺有趣儿呀。”
因厅内太安静了,梁玉棠的话显得格外刺耳。
“有趣?”古婆婆的脸转向梁玉棠的方向,“梁小姐,你以为真是想让谁死,谁就会死么?那小林美纪女士,怎么至今还活着?”
底下又是一片骚动。
小林美纪满面通红,将下巴垂到了脖子梗上,不敢看梁玉棠。
梁玉棠“啪”一声拍了桌子,站起身,直视古婆婆诡异的面孔。
“那是我还没想让她去死,你不用装神弄鬼的,要死,也是想你先死!”
话音刚落,便响起了掌声——是凤爷拍的手。
在众人错愕的表情中,凤爷的掌声响了好一阵才停。
“这个戏太精彩,我实在忍不住了,海涵啊,各位。”凤爷停了手,一脸笑意,“继续,你们继续。”
古婆婆没有说话,只是重新闭上了眼,又恢复到娇嫩稚气的面相。
“各位……”鲁运持哑着嗓子开腔了,“刚才,福和号上发生了不幸的事,但是请大家不要惊慌,我们已经在处理了。接下来的行程,也尽量保持乐观心态,我们的船……一定会平安抵达台湾。”
“哼!”发出冷笑的是张大贵,半截雪茄已在他手中捏碎。
杨威盯着凤爷看了一会儿,脸上的酒气似乎更浓烈了,他快步走到凤爷跟前,指着他的鼻子道:“你他妈是谁?”
“跟你有关系吗?大副先生。”凤爷坦然地坐在那里,端起红酒喝了一口,又皱了一下眉,“你们能不往酒里头掺水吗?味道跟尿似的。”
“对了。”凤爷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径直站起身来,走到古婆婆面前,双手背在后头,弯下腰,仔细打量她的面孔。
“古婆婆,怎么没见你讲讲我的命运呢?”
古婆婆没有回答。
凤爷拿出一卷钞票,放在榻上:“来,说说我呗。”
“你不该在这条船上。”古婆婆的声音开始颤抖。
“嗯……”凤爷歪着头想了一下,又笑起来,“果然算得很准啊,我确实本来不该出现在这条船上的,该出现的是另一个人,对吧?”
古婆婆点了点头。
“那……”凤爷转过身去,扫视在场的每一个人,突然伸臂,指着鲁运持,“那他呢?他是最应该出现在这条船上的人,他的命怎么样?你给说说。”
“还有她。”凤爷又指了一下始终站在钢琴师身边的艾丽丝,“她又是什么命?这两个人,你总讲得出来吧?”
“你是谁?”古婆婆又睁开了空洞的眼,面向凤爷。
“说啊,他们后面会怎么样?富贵命,还是稻草命?”凤爷又拿出一卷钞票,丢到榻上。
古婆婆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全身震颤起来,口中念念有词。所有人都被巨大的震惊包围起来,唯独张大贵在狂喊:“小子,干得好!拆穿她!使劲儿拆!她就是个骗子!我呸!”
凤爷脸上的朱砂记因面部血管内血液的疾速奔流而变得愈加鲜艳,这一刻,他像上帝一般吸引了所有的注目;这一刻,他也像魔鬼一般带给在场所有人更深的恐惧。
“你说不出来了,是不是?你根本不知道他们未来会怎么样,是不是?”凤爷又吹了一记口哨,冲座位上的杜春晓挤了挤眼,“那么,我来告诉吧。”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鲁运持跟前,笑道:“鲁船长,初次见面,多关照吧。”
没人知道枪是怎么响的,在震耳的枪声划破空气之前,大家还都盯着凤爷的背影。
鲁运持额心出现一个极细小的血点,垂死前,他眼里只有那块快要滴出血来的朱砂记。
“看到答案了么?”
凤爷咧开的嘴唇间,含着世上最恐怖的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