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么？这么入迷。”
最后一节晚自习即将结束，教室里窸窸窣窣地响着收拾东西和交谈的声音。
“啊？”卡修斯一怔，抬眼看向布莱克，随即笑起来，“在想……昨天的梦。”
“梦？”
“梦见……太阳，”卡修斯向后倚靠在椅背上，“就是上次我们在圣山山顶，我躺在花丛里，”他抬起手，伸向高处，“就像这样看着太阳。”
布莱克顺着他的手看向高处——只能看见教室里的灯管——就像真的在看着炫彩山山顶的太阳。
“我就梦见那天在圣山上看见的太阳。”卡修斯眯起眼睛笑着，放下了手。“我在想……”他看向身旁的人，“布莱克，你说，人在快要死了的时候，也会梦见太阳吗？”
布莱克明显愣了一下，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音来。
卡修斯则抢在他之前说道：“啊哈哈，我就是会像这样偶尔胡思乱想什么的……我让你感到困扰了吗？”
“……没有。”布莱克移开视线，半阖了眸子。他又转眸看向卡修斯，“你为什么总是想一些和‘死亡’有关的东西？是因为诅咒吗？”
“诶？”卡修斯低下头，不自觉地玩着手指，“哈哈哈，不知道呢，就是莫名其妙地忽然想到，然后就顺着想下去啦！”他低下头，抖了抖耳朵，“呃，可能因为从小身边的人就都希望我死掉吧，所以我就忍不住去想，如果真的如他们所愿……”
布莱克抬手摸了摸卡修斯的脑瓜。
“哈哈，这没什么！”卡修斯握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拿下来，“我早就习惯他们那么想了。嗯……可能因为赫尔卡市最近老是没完没了地下雨，让人觉得心情不好吧。”他看向窗外。
布莱克顺着他的目光一起向窗外望去，盛夏的大雨将视线内的一切都覆上朦胧的光影。“赫尔卡似乎进入雨季了。”
“啊，是吗，雨季什么的？”卡修斯抿了抿嘴，仍然看着窗外笼罩在雨幕中的校园，“我不喜欢下雨。”
“有什么原因吗？”
“因为下雨就会有泥坑水坑什么的，有泥坑水坑就会有人把我推进去，”卡修斯挠了挠头，“我小时候经常和拉利族的男孩子在泥坑里打架呢，啊呀，不过我老是输得很惨啦，哈哈哈！然后总是会滚了一身泥回家，妈妈看到就会拿皮带抽我，然后让我自己去洗衣服……”
“……”
“所以我一般会抢在妈妈发现之前衣服洗了。把衣服上的泥巴洗干净可是很麻烦的！所以我不喜欢下雨，”卡修斯笑着挠挠头，“布莱克，你在泥坑里和别人打过架吗？”
“呃……”
“……”看着布莱克错愕的脸色，卡修斯脸上的微笑缓缓消失。他低下头移开了视线，“我怎么总是忍不住跟你说这些东西……”
“没关系，”布莱克打断了他，“你想对我说什么都可以，我都会听着。”
卡修斯抬头看着他，又笑起来。“嗯……而且……而且，一天到晚都见不着太阳，让人心烦。”他又看向窗外，“感觉这一星期把怀特市一年的雨都下完了。”
“格雷斯也没有这么多雨水。大概是因为赫尔卡近海吧。”
“赫尔卡近海吗？”
“海洋市离这里很近的。”
“我还没怎么见过大海呢，改天去那里玩吧！”卡修斯说着已经拿出手机翻着地图，“呣，感觉也不是很近啊……”
“等暑假再说吧。”布莱克看着窗外。雨势似乎已经减小一些了。
“还可以叫上雷伊他们一起！——你去过海洋市吗，布莱克？”
“去过几次。”布莱克转头看向卡修斯，“风景不错，海产也好吃。雨季的时候云雾很多，是个纳凉避暑的好地方。”
“哇……”卡修斯单手托腮，浏览着手机上的资讯，“云雾多……可我不喜欢那种整天整天见不着太阳的天气，近几天的赫尔卡就是这副鬼样子。唉，大概是怀特的精灵都比较喜光吧……”
“不只是怀特，裂空省大部分的精灵都有崇光的特性。”
“啊？”卡修斯抬头看着布莱克，“你们暗影系精灵也崇光吗？”
“格雷斯地处裂空盆地，终年云雾缭绕，光照很稀缺。”布莱克淡淡道，“人们总是对稀有的东西产生向往。”
卡修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作为整个裂空省光照最充足的地方，怀特市每年都会接纳大量前往朝圣的外地精灵，而其中大部分都是格雷斯市的。”布莱克继续说下去，“即使是暗影系精灵，也不能忍受终年不见阳光的生活。”
“是吗？怪不得小时候总感觉好像到了特定时间就会有很多外地人来呢……”卡修斯双手托着脸思考了一阵，“唉呀，总感觉好像你才是怀特市的精灵呢，比我知道得还要多。”
“嚯，这可不敢当。”
下课铃在此时响起，教室里的声音随即变得嘈杂。同学们推拉着桌椅，三三两两走出教室。
“最近天气总是阴森森的，让人不舒服。”斯塔奥在教室门口撑开一把浅蓝色的伞。
“是吧是吧！我也觉得，”卡修斯站在他旁边，“不过天气预报说明天就会放晴了！”
“是嘛！下了这么久的雨，能见见太阳再好不过了。”
“太阳？你不是每天都能见到吗？”米瑞斯伸手搭上斯塔奥的肩，另一手按开了自动伞。
“啊？”斯塔奥困惑地看着他。
“我不就是你的太阳嘛！”米瑞斯放下手，拍了拍胸脯。
“你……太阳？”斯塔奥露出个鄙夷的表情，“你是灯泡儿。”
“什么？你这家伙……”
“灯泡怎么了？太阳又高又远，摸不着，灯泡才是能一直陪在我身边的东西啊！”
“就你歪理最多……”
“怎么就歪理了，这不是很有道理吗？”
卡修斯站在教室门口目送两个人踩着积水互相追赶着远去。布莱克在他身边站定，撑开伞，“没带伞吗，卡修斯？”
正准备把伞从书包里掏出来的卡修斯放下了手，乖巧地站在布莱克的伞下。“嗯。”
“又在想什么心事吗？”
“没什么，”卡修斯跟在布莱克身旁，“刚才米瑞斯说，他是斯塔奥的太阳。真好啊！”他攥着手，“要是我也能成为谁的太阳就好了。”
布莱克瞥了他一眼。“是啊。”
“我也这么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