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蒸笼

  • 炉曦
  • 一墨封喉
  • 4299字
  • 2020-06-01 14:1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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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是残酷的,短暂的美好,只是为了迎接更大的糟糕。与邪恶相比,正义不过只有冰山一角。

郭岐知道父亲是对的,弱肉强食,物竞天择,这是恒古不变的真理及法则。于是,郭岐收起自己心中那丝悲天怜悯,问说:“父亲,那我们还要继续往前探路么?还是……还是先打开这些蒸笼瞧瞧,瞧瞧里面到底在蒸着些什么?说实话父亲,我真快饿得不行了。”话着,摸了摸自己咕咕叫的肚子,并咽了口馋水。

郭敕转过身看着郭岐,用父爱之眼,说:“岐儿你要记住,善良,有时候其实是一种毒药。只不过这种毒药,毒的是你自己。”

郭岐明白郭敕看穿了自己,皱皱眉,笃定的回答说:“父亲,孩儿记住了!”

郭敕拍拍郭岐肩膀,露出欣慰之笑,遂望向悬棺与那蒸笼,说:“我们折头吧,这地方看上去就邪门得紧,我们还是别轻举妄动为好。再者而言,你季父他们该等急了。饿坏的人,跟外头那些尸鬼没什么区别。”

郭岐嗯声应是。

与此同时另外一方,唐苛哄开彭罡身边的狗奴才们,把他叫到了距离众将卒五六丈之外。打算趁此闲暇机会,谈一谈先前的承诺,怕过了这机会后彭罡食言。

对于唐苛此举,彭罡倒没作甚抱怨阻拦,知得唐苛用意。只云云雾雾笑了笑,道问了句:“都说我是二皇子的狗,那你呢?你不也是郭家的狗么?”

唐苛将手中战刀‘唴啷’一下立在彭罡面前,说:“你个杂碎休想挑拨离间,也别把我拿去和你个杂碎相提并论,因为这对我来说是一种莫大的侮辱。”话着边坐靠下来,边继续说道:“且不论我和大都督是结义兄弟,就算抛除我副都督的身份,那至少在他们眼中我还是个人,而你呢?你在二皇子眼中估计连条狗都不算是,我想这点自知之明你还尚是有的。”

彭罡耸耸肩示以默认,随即也就地而坐,开始忍着疼痛,重新包扎他那只断掉的左手。现在的他脑袋上缠着圈破布,用来包扎他耳朵。但不知是哪个狗奴才打的结,不偏不倚打在头顶正中央,看上去就似是长了几片叶子,特傻。

唐苛本想借此嘲笑他几句的,可实在已无这点气力。从腰间摘下一个酒囊喝了几口,遂直接问:“说吧,你有什么法子保住郭家?若是不合我意,那你需要包扎的就不是你的爪子了,而是你下面那龌龊的小东西。”

彭罡不以为意,手嘴并用边继续包扎着,边说:“此行南下之错,在于郭家没有完成万钱千石之诺。可如果……如果出了非人力可及的意外呢?那帝主岂不就没有怪罪郭家的借口了么?”

唐苛凝眉嘀咕:“非人力可及的意外?你是说……”犹豫一会儿,问:“尸鬼?”

彭罡用嘴巴与手配合着打好结,没有急于回话,而是看向唐苛手中的酒囊,说:“可以让我喝一口你囊里面的马尿么?如果我不慎死在这了,那就当是你给我的祭酒吧!”

唐苛撇嘴示以嫌弃,但还是将手中酒囊递给了他。而彭罡说的其实也不错,这酒确实一股子马尿味,是半个多月前从一蝼蚁小国处捋来的。

彭罡‘咕咕咕’猛了几口,觉得无比畅快,可顿了顿,却突然咒骂说:“呸!这马尿酒和我元国烈酒比起来简直天壤之别,真他娘难喝得要死!”骂罢,又举起酒囊‘咕咕咕’猛喝了起来。

唐苛以看奇葩之眼看了看彭罡,然后摇摇头置自己以清醒,道:“别他娘耍嘴皮子了,说吧,你到底打算怎么保得郭家无碍?”

彭罡将酒囊还给唐苛,说:“法子很简单,等回至元国后,我就禀奏帝主,说你们其实已经完成了万钱千石之诺,只是后来时运不济,碰到了这些该死的尸鬼而已。”

唐苛觉得这法子不错,彭罡是南下监军,若他真开口这么说,那帝主定不会再与之计较。不过,唐苛并没有这么轻易相信彭罡,喝了口马尿酒后,质疑道:“这可是欺君,你有这个胆子么?要是传了出去,不仅你的阳峰保不住,就连你这颗杂碎脑袋都得掉在刽子手刀下。”

彭罡一把抢过唐苛手中的酒囊,猛灌几口,说:“当然怕!我怕,你也怕。所以,就看你舍不舍得下手了。”

唐苛不解,且心头里突然冒出一股不好之感,问:“你什么意思?”

彭罡将酒囊递给唐苛,然后往前凑了凑,冷笑说:“无用之人留之何用?不灭口,此事焉能瞒得住帝主?”

唐苛听得嗬声嘶惊,心说:‘彭大杂碎这是想借我之手,杀掉在场的兄弟啊!’

恰就这时,黑暗当中突然传来一声怒意十足的冷哼,随即道:“看来得让彭大监军失望了,我们郭家铁骑绝不会就此而亡,我郭敕的项上人头,也绝不会因此而掉。”话罢,走出两个身影。

当彭罡看清来者正是郭敕和郭岐时,不禁一惊,眼神闪烁心里发虚,不敢与之直视。但这不过刹那的事情,很快就将其伪装得不显山水,道:“是么?尚且不说我们能不能从这鬼城活着出去,即便回了元国,你认为你还能像现在这样肆无忌惮么?别忘了,你可当着帝主的面立下了军令状。”

郭敕不屑一笑,道:“有劳彭大监军费心了,但请你务必记住我的话,郭家铁骑绝不会就此而亡,我郭敕的脑袋也绝不会因此而掉。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可若再让我听到你挑拨离间,那么我定会砍了你这颗狗头。”

彭罡怕了,真怕了,他之前全不相信郭敕敢伤杀他,但现在是真信了。故其而然,彭罡不敢再言语,冷哼一声之后便将身扭转,走了。

等得没影,唐苛怯怯懦懦低下头,嘀语了半句:“大都督,我……”唐苛很犹豫,犹豫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事,轻信了彭罡这厮会好意帮忙。

郭敕没有去怪罪,因为没有去怪罪的理由,唐苛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郭家好。于是乎,郭敕拍了拍他肩膀,将万千思绪化在不言之中,岔开话题问道:“老四,阿耨那小子醒了没?”

唐苛当即回道,说:“还没有,不过他身上不烫了,呼吸也变得均匀,看样子已经无有大碍。”

“背上他,我们得走了。”

“是!”唐苛拱手而应,罢后,郭敕就率头朝将卒们走去。郭岐亦想跟在后头走,可才迈出半步就被唐苛拉了住,问:“岐儿,你们发现了什么?前边可有出路?”

郭岐皱皱眉,撇撇嘴,神色复杂的答说:“季父,还是待会儿您自个儿去看吧!至于出路,或许有,也或许没有,不过父亲说了,攻城之前他悄悄派了一万铁骑出去,就在这石山后头。”

唐苛一怔:“真?”

郭岐刚要回答,可还不等出口,忽听到父亲郭敕的声音传了来,道:“弟兄们,丑话说在前头,皇冢里面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太乐观,待会儿过去之后都给我提拎紧神,万不可轻举妄动。”话至此处,忽用仇视之眼看向彭罡,继续说:“记住了,若是你们听到再有杂碎敢挑拨离间,蛊惑军心的话,你们就给我直接抡死他。天塌下来,有我郭敕给你顶着。”

将卒们本来都是有气无力虚弱样,一听郭敕此话,登间像打了鸡血,一个个纷纷异口同声回答道:“是!大都督!”

吩咐交待完罢,一行人便打起刚做好的火把就此上路。途中无话,在郭敕郭岐带领下,不大会儿后,就来到了那放满蒸笼的宽敞之地。看去,众者皆被其震惊得怔愣住。

每个人脸上,乃至心里都在共鸣着同样的疑惑:‘这真是轩辕皇冢?这怎么会有如此多的蒸笼?里面蒸着什么肉?能吃么?那里怎会有一口棺材悬在半空?里面躺着的是轩辕国哪个王?’诸如此般不胜枚举,个个疑问都无从得解。

但很快的,从蒸笼里飘散出的肉香就将众者扰醒,使得肚子更加‘咕咕咕’叫的厉害。彭罡抹去嘴角口水,迫不及待打断此间安静,问:“郭大都督,这里怎么会有如此多的蒸笼?里面蒸着什么肉?大家可都饿得不行了,能吃么?”这话正是将卒们想问,故才出口,将卒们的眼光就齐刷刷投向郭敕。

郭敕不急于回答,慢慢扭转身看了看众将卒,最后才把目光落到彭罡身上,说:“这就饿得受不了了么?我记得去年秋伐时有奸细通风报信,害得我们中了敌人诡计,结果,我们整整一万铁骑活活饿了四天四夜。”

彭罡‘哼’的一吭声,目光有些闪烁,斥道:“你看我干嘛?那是你带兵不慎,若非我及时赶到,你们必得被困死在那山沟沟里。”

唐苛听后突然大怒,假装失手,将战刀‘轰’的一下砍到彭罡脚尖前,骂说:“你个杂碎!要不是老子求得帝主授命,你他娘会出兵相援么?要不是你个杂碎走漏的风声,我们他娘用得着你来带兵么?”

彭罡冷哼而笑,嘚瑟道:“唐副都督,说话可得注意些,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是我走漏的风声?若是没有,就请闭上你这张像屎一样臭的臭嘴。”

唐苛大怒,道:“你个杂碎,我弄死你我!”说着就抡起战刀劈了过去。

幸在郭敕反应得及时,抬起血歌便是‘嘡啷’一挡,拦住了唐苛冲动。刀与刀摩擦间火光四射,待回过神看去时,见得唐苛手中那柄战刀,直接被血歌齐齐斩断,‘嘡啷啷’掉于地上。

唐苛不甘心,还想冲上前去揍彭罡。见状如此,郭岐连忙上来拦住,并劝说:“季父,莫冲动!”

与此同时郭敕用眼狠狠一瞪,遂摇摇头示意冲动不得。如此这般之后,唐苛才‘唉’的一声叹,歇罢下来。

就这时,彭罡‘呵’一声劣笑,满是不以为然,惹得唐苛又想破口大骂。好在郭岐抢先抬手拦住,并打了个眼神示意‘看我的’,然后便走至彭罡近前,笑说:“彭大监军,这里为什么有如此多的蒸笼,我和父亲不知道。里面蒸放着什么肉,我和父亲也不知道。但如果你实在饿得不行的话,你大可亲自上前揭开看看。这肉香如此之香,想来定是什么人间美味。”

彭罡听后咧嘴一笑,像是在说:‘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是在故意激我,想让我以身犯险。’罢,又回以郭岐一个白眼,像是在说:‘跟我斗?你还嫩着呢!姜还是老的辣。’

郭岐亦回以一笑,像是在说:‘那咱们就看看谁斗得过谁吧!’遂而转过身,朝着郭敕单膝下跪一抱拳,请命道:“大都督,属下认为这些蒸笼有蹊跷,轻易揭开不得。所以恳请大都督下令,令我郭家铁骑不得靠近这些蒸笼半步。”

下令是需要理由的,让众将卒信服的理由。故而当听到此郭岐话时,郭敕心里不禁一乐,暗自嘀咕说:‘岐儿真是长大了!’

亦这时候,唐苛也单膝下跪一抱拳,说:“大都督,少骑尉说的对。这轩辕城本就异常至极,说不准这些蒸笼大锅就是轩辕人搞的鬼把戏,所以我们绝不能中了他们诡计。”

郭敕当即顺势为之,先是道了句:“好!就依你们之言。”遂看向众将卒,下令说:“众将听令,保持体力原地休待。没搞清这蒸笼里到底蒸放着什么肉时,谁都不准靠近。当然,不怕死的除外。”说最后一句话时,郭敕两眼慢慢移动到了彭罡身上。

彭罡白眼冷哼,并不屑的嘴硬道:“成!那咱们就耗着吧,看哪个孙子先忍受不住这肉香的诱惑。”

郭敕耸耸肩以表‘你随意’,然后边坐靠下来,边道:“弟兄们,身上都还有那马尿酒吧?拿出来,先应付应付。哦对了!你们的腰带貌似都是牛皮牛筋而制,实在撑不住的就咬咬。”说罢,先是解下腰间酒囊喝了两口,然后又用血歌割下一块系绑战甲的腰带,放到嘴巴里吧唧吧唧嚼了起来。

唐苛朝着彭罡一笑,道了句:“弟兄们,开饭啰!记住咱彭大监军的话,谁先动这些蒸笼谁就是孙子。”罢,也学着郭敕模样喝起了马尿酒,吃起了腰带。郭岐与其他将卒亦纷纷跟着如此做,看上去吃的特香。

这引得彭罡与他旁边那些狗奴才不行,不停咽着馋水。他们先前嫌弃战甲太重太丑,所以一个个都不穿。还有这马尿酒,他们都瞧不起,说太难喝,所以一个个都嗤之以鼻不愿带在身上,却料如今……啧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