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林姑娘回宫了。”莺儿提着裙摆,一进凝娴宫便扯开嗓子嚷出声来。
宝钗狠狠地剜了她一眼,这丫头一点城府没有,比之探春的侍书差远去了。
莺儿感觉到主子的不悦,立即压声,改换碎步低声道:“不知何时林姑娘进宫了。”
“皇上可给了封号?”宝钗心里暗骂,雪衣卫一群饭桶,连个弱女子都抓不住。且住,如今的她还算得是弱女子吗?宝钗已自探春口内得知,黛玉彻底和贾府决裂了,那夜不知被何人救走,原以为她自此自生自灭了,谁想她又阴魂不散地回宫了。也不知她到底想起来了没有?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鹿死谁手还说不准呢!
“文杏,到监栏院给贾府那废物送个信。”宝钗压低声音吩咐一番,嘴角滑过轻蔑的一笑。本宫虽与他完婚却无夫妻之实,天下谁人不知金玉良缘的笑话?他与她耳鬓厮摩多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些年他二人之间未必干净,宝钗将那日自潇湘馆搜罗的东西贴身收好,以备应时之需。
黛玉周身酸痛,悠然醒转,红灯的光晕在她眼里晕染开来。
“醒了?”床前的男子的声音略带沙哑和疲惫。
“嗯!”黛玉起身摸摸后颈的酸痛,颇有些气闷,年纪一大把了居然暗箭伤人。抬腿下床,一不小心碰触男子的膝盖。
“呀!”男子倒吸一口冷气,疼得冷汗直流,手里端着的粥碗颤了几颤,差点没掉到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下唇一道深深的咬痕渗出血色。
黛玉侧耳,心内一慌。“怎么了?”何故发出如此痛彻心腓的惨叫呢?莫非?她急忙蹲身,双手轻抚上男子的膝盖,两膝肿涨如桶一般。“怎么会这样?”心口一疼,泪便滑出眼框。
水溶扯开嘴角勉强地笑笑,“不打紧,若不如此,怎能稳住狼子的野心,这是最后一次。”他永远忘不了伤筋断骨的钻心疼痛,多年来若没有师傅从旁照佑,恐怕他这辈子也无法站起来了。
“这是何苦呢!还疼吗?”黛玉扬起精致的小脸,脸上犹挂着两串清珠。
“看见你,就不疼了。”水溶握住黛玉的手,将她按坐在床上,居然以撒娇的口吻说道,话一出口,水溶玉面一红。她回贾府一趟, 他证实了她不是贾府派来的棋子,他心疼她的一切遭遇。凄冷后宫有她为伴,人生不会太寂寥。“来,吃一口。”水溶搅动银勺,将清粥送到黛玉嘴边。
黛玉听话地轻启檀口,感受着一刻的静谧和幸福。
此时,天空扬起雪花。
十六盏宫灯开路,宫灯,十六名太监抬着的大轿轻轻落在承乾殿门口。
“皇上,林姑娘,娴贵妃到。”小太监哑着嗓子回请。
“娴贵妃?”黛玉面色一冷,推开水溶递过来的粥。冷哼一声,果然如我所料,梦想帝王痴情不如幻想母猪上树。母猪上树?黛玉不觉莞尔,她搞不清楚自己怎么会有这么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水溶见黛玉玉面生凛,不但没生气,反而内心得意。她会为我吃醋,只一瞬间的工夫黛玉又笑了,水溶的心一紧,他拿捏不准她的心思。
“皇上,湘妃和瑛嫔宫外求见。”没等水黛二人缓过神来,小太监又高声回道。
母猪上树的画面尽消,黛玉心头酸涩蔓延。终是我痴心妄想,她包裹好自己的心,“既是皇上妃嫔们到访,黛玉先行回避。”
水溶一把扯住黛玉的手,“吃醋了?”
“吃醋,谁吃醋了?”黛玉被说中心事,脸红得小辣椒似的,争脱着水溶的钳制。
“哎哟!”水溶的腿被抻了一下,发出痛呼。黛玉急忙止步,水溶手上一较劲,黛玉便华丽丽地跌回水溶怀里。他咬牙忍着腿上的刺痛,享受着软玉温香抱满怀的喜悦。
宝钗三人前后脚进门,刚好将眼前一幕收在眼里。
宝钗只觉刺眼,心口泛起酸水。探春两眼冒火掀翻了醋坛子,她们三个有封有号的妃嫔也没和皇上这般亲热。光天化日当众调情,真真不知廉耻。
听见脚步声,黛玉气急败坏地推开水溶,起身径直走到桌边坐下。
宝钗在前,湘云和探春在后,三人大礼参拜。“臣妾给皇上请安。”
“平身,赐座。”水溶语气温润,面带笑容,眼睛都一直瞄着冷着脸的黛玉。
黛玉垂首摆弄着玉石棋子,极力让自己狂乱的心跳平静下来。她能感觉到三道的目光紧紧咬着她,她无心分辨这些目光里所包含的善恶。心里翻江蹈海的,才几日的光景,居然纳了三位妃子,他这个大公鸡当得很是逍遥。“啪!啪!啪!手里下死力气地摔打着玉石棋子。
探春微扬下巴,用眼角的余光斜视着黛玉。太太说得不错,这丫头果然狐媚,当日将宝玉迷得神魂颠倒,最后害得宝玉人不人鬼不鬼的。那日侥幸让她逃脱,如今她又来祸乱后宫,若她留在宫里,岂能有本宫的好日子过?无论如何得想法子把她除掉,探春转动眼球活动着心眼。
湘云则瞪着花痴眼睛,瞧瞧风神玉郎的水溶,再看看阆苑仙葩的黛玉,他二人在一起怎么瞧都赏心悦目。前儿听说林姐姐殒情投湖,昨儿听闻女侠还魂,今儿又成了皇上身边人。林姐姐神人也,没心没肺的湘云天马行空地想着。
”林姐姐大安,探春有礼。“探春起身移步朝黛玉弯腰纳福。
黛玉冷笑,贾府三小姐有点变色龙的潜质,那日回府她公然命人截杀,本姑娘没找她算帐,她倒有脸开口,且听听她还能喷出什么粪?
”咱们姐妹有缘千回百转又聚到了一起,日后就要长厢私守了。妹妹替贾府中人给姐姐赔个不是。原是贾家对不起姐姐,原是琏二嫂子行事不妥,硬生生拆散林姐姐美满姻缘,贾府上下谁不知道林姐姐和宝二哥是过了明路的,一张床上睡觉,一个碗里吃饭……“探春边说边瞧着水溶的神色,我就不信皇上能容得下她的女人心里装着别的男人。
探春有意将黛玉和宝玉的关系说得暧昧,她就是要扣个屎盆子给黛玉,看她还怎么神气。
”啪!“一声脆响,众人没瞧明白,明明瞧着林姑娘在玩棋子,不知怎么就冲到瑛嫔娘娘面前甩了娘娘脆生生一个耳光。
”亏得你还明白,当日贾府挥霍着林家的银子,怕落人口实,推出我当伐子。败光了林家的银子,又开始算计林家的女儿,你贾家对不起我的地方多了,贾府的人死绝了?让一个庶出上不得台面的女儿出来丢人现眼?“黛玉说完,慢悠修落坐,轻抿着茶水,她可没觉着探春那一番话能把她的清白抹黑,一起长大的孩子同床睡一桌吃能怎么了呢?
”你?“探春捂着紫涨的面皮,又羞又气。瞅瞅自己的男人,偏偏那男人装聋作哑。
”大胆,你们去掌她的嘴。“侍书最是护主忠奴,进了宫又仗着太后的势, 她哪能让自己姑娘吃亏。
还真有不知死活的嬷嬷近前要掌黛玉的嘴,宫里的老嬷嬷拜高踩低惯了的。只知道瑛嫔娘娘是太后的亲侄女,哪里会将一个不知来路的孤女放在眼里。
”放肆!“水溶黑着脸怒喝一声,浑身散发出泰山压顶气势,狭长单凤眼瞬间布满了愤怒的血丝。水溶很恼火,他恼嬷嬷们没把他放在眼里,居然想动他的女人。他嫉妒黛玉曾和宝玉有过那样的过往,他多希望那个陪她一起成长的人是他。
老嬷嬷们吓得急忙夹着尾巴躲到探春身后,寻救庇护。
承乾殿静寂下来,殿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