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抵达领地

当那辆饱经风霜的马车终于停在所谓的“灰岩堡”前时，罗兰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喉咙里那声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叹息。眼前的景象，比卡尔大叔路上描述的“简朴”，还要……震撼人心那么一点点。

几段倒塌了大半、爬满枯黄藤蔓的厚重石墙，有气无力地围着一座三层高的主楼。主楼那歪斜的屋顶破了好几个大洞，像被巨人用拳头砸过。几扇窗户只剩下黑洞洞的框子，在荒原的风中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围墙外，稀稀拉拉地散落着十几间低矮破败的茅草屋，几个面黄肌瘦、裹着破旧毛皮的领民，远远地投来麻木又带着一丝警惕的目光。空气里弥漫着尘土、枯草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萧索气息。

“欢迎来到……您的领地，罗兰少爷。”卡尔大叔的声音刻板依旧，但细听之下，似乎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主楼那扇摇摇欲坠的大门里颤巍巍地走了出来。那是一位头发花白、背脊微驼的老者，穿着一身洗得发白、却浆烫得一丝不苟的旧式管家服。他走到马车前，无视周遭的破败，对着罗兰行了一个标准到近乎教科书般的躬身礼。

“灰岩堡管家，约翰·铁砧，恭迎领主大人莅临。”老约翰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沉稳。他浑浊的眼睛里没有惊讶，只有一种近乎固执的职责感，仿佛守候这座废墟就是他毕生的使命。

“约翰先生，”罗兰跳下马车，脸上没有预想中的失望或愤怒，反而带着一种少年人特有的、清澈的好奇和一点点的……跃跃欲试？他指了指身后马车里还在沉睡的绿发女孩，“这位是艾莉丝，我们的……客人。她需要休息，能安排一个最避风、暖和点的房间吗？”

老约翰的目光在艾莉丝那罕见的发色和马车里那圈顽强生长的青草上停留了一瞬，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惊异，但很快恢复了管家的沉稳。“遵命，少爷。主楼二楼东侧的房间相对完整，我这就去准备。”他立刻转身，步履虽慢却坚定地开始指挥仅有的两个瘦弱仆人。

安置艾莉丝只是第一步。罗兰很清楚，要在这片荒凉之地站稳脚跟，首先要解决的是人心和肚子。

“约翰先生，”罗兰转向正在指挥仆人清扫主楼大厅的老管家，“麻烦您带几个人，优先修补主楼最危险的屋顶破洞和那几段快塌的围墙。安全第一。”

他又说：“可以到领民中找几个看起来还算健壮的男人，愿意帮忙的，今天开始，每天额外多领一份口粮！”

罗兰深知，如果没有食物的诱惑，他就无法在天黑之前住上舒适的住所。

然后又做出来一些部署。

安排好这一切，罗兰才松了口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肩膀。这时，他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噜”叫了起来。奔波一天，大家都饿了。他走进临时充当厨房的、同样破败不堪的偏厅，看到了堆在角落里的、从王都带来的最后几块黑面包——硬邦邦，颜色发暗，散发着一种令人提不起食欲的气息。

就在罗兰拿起一块黑面包，思考着如何下口时，脑海中那块沉寂的方碑虚影，忽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几个模糊的念头如同小火星般蹦了出来：“水分”、“温暖”、“蓬松的孔洞”、“……酵母？”。

“嗯？”罗兰眨眨眼，看着手中这块顽固的面包，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

他叫来一个负责伙食的、看起来还算伶俐的妇人：“玛莎大婶，能帮我烧点温水吗？不要太烫，温温的就好。”他又找来一个干净的木盆，把几块黑面包掰碎了放进去。

温水流进盆里，浸润着干硬的面包碎。罗兰回忆着脑海中那模糊的指引，小心翼翼地将盆放在靠近炉灶、能感受到温暖但又不至于太热的地方，然后用一块干净的湿布盖好。

“少爷，您这是……”玛莎大婶好奇地看着罗兰的操作，满脸不解。

“试试看，能不能让它们变得……稍微友好一点。”罗兰神秘地笑了笑，脸上带着点实验成功的期待。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成，但方碑的提示，总归值得一试。

做完这些，罗兰才轻手轻脚地走上吱呀作响的楼梯，来到安置艾莉丝的房间。老约翰确实尽力了，这里收拾得还算干净，虽然家具简陋，但床上铺了相对厚实的干草和一层薄毯。窗框被临时用木板钉上了，挡住了大部分寒风。

艾莉丝还在昏睡，小小的身体裹在罗兰的外套里，只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和那嫩绿色的发梢。她的呼吸均匀了许多，不再是之前那种急促紊乱的样子。罗兰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静静地看着她。

就在这时，他脑海中那块方碑再次微光一闪，艾莉丝对应的生命符文轻轻波动。几乎是同时，罗兰感觉到自己指尖似乎触碰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充满生机的暖意。他低头看去，只见艾莉丝枕边，一小截不知何时掉落的枯藤，竟然在断口处，极其缓慢地、冒出了一点点比米粒还小的、嫩绿的新芽！

罗兰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碰了碰那点新绿。指尖传来一丝微不可查的、植物生长的力量感，温顺而平和。他抬头看向艾莉丝沉睡的脸庞，心中涌起一股奇妙的暖流。她虽然还没醒，但她的力量，似乎已经开始无声地回应着这片土地，回应着……他？

“好好休息吧，艾莉丝。”罗兰的声音轻得像耳语，“等你醒来，也许就能看到……不一样的灰岩堡了。”

他离开房间，轻轻带上门。楼下，玛莎大婶惊喜的声音隐约传来：“天哪！少爷！这面包……它、它变软了！还……还香了！”

罗兰靠在吱呀作响的楼梯扶手上，疲惫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窗外的夕阳正努力将最后一点余晖洒进这破败的堡垒，给冰冷的石头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荒原的风依旧在呼啸，但灰岩堡内，第一缕带着麦芽甜香的炊烟，正袅袅升起，倔强地飘向渐渐暗下来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