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昆仑雪窟的青鸟符

离开嵩山时,秋霜已结满了马鞍。陈默留在登封处理玄阴教余党,临行前塞给林深一枚青铜令牌,牌面刻着展翅的青鸟:“秘阁在昆仑山口有座哨站,持此令可调用一切物资。只是那里常年积雪,哨卫换了三批,都说夜里能听见雪峰底下有锁链响。”他望着西方渐沉的暮色,“小心些,昆仑的风雪,比归墟的浪头更吃人。”

策马西行了二十余日,沿途的草木渐渐稀疏,枯黄的草原褪成赭石色,最后连飞鸟都不见了踪迹。进入昆仑山脉的那日,天空飘起了雪,起初是细碎的雪沫,后来竟成了鹅毛大雪,将道路埋得只剩一道模糊的轮廓。

“前面就是哨站了。”苏璃裹紧了貂裘,银链突然指向左侧的山坳。风雪中隐约露出座青灰色的石屋,屋顶积着半尺厚的雪,屋檐下悬着的青铜铃被冻成了冰坨,却仍在风中发出沉闷的响声。

众人刚靠近石屋,屋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道缝,缝里透出昏黄的灯火,一个裹着羊皮袄的汉子探出头来,看见林深手中的青铜令牌,眼睛猛地亮了:“是秘阁的人?可算等来了!”

汉子自称老马,是哨站的最后一任哨卫,守在这里已经五年。石屋里暖烘烘的,火塘上架着的铜壶正咕嘟作响,壶嘴喷出的白气在墙上凝成霜花。“三个月前就该换防,”老马给众人倒上滚烫的酥油茶,指节冻得通红,“可玄阴教的人封了山口,说是要找什么‘瑶池秘道’。他们带了好多铁钎子,整天在雪地里凿,把雪峰底下的冻土都翻了个底朝天。”

叶寒摩挲着令牌上的青鸟纹:“他们在找西王母阙?”

“谁说不是呢。”老马往火塘里添了块牦牛骨,火星溅在石板上,“领头的是个穿紫袍的女人,手里总捻着串骷髅头念珠,说西王母阙藏在瑶池底下的冰窟里,要靠‘青鸟血’才能打开。前几日他们抓了只白鸟,那鸟儿通人性,被抓时还往我这石屋飞,可惜……”他叹了口气,从墙角拖出个铁笼,笼底铺着几根雪白的羽毛,“终究没躲过。”

苏璃拾起羽毛,指尖刚触到羽根,银链突然剧烈震颤,链尾的铃铛发出尖锐的鸣响:“是青鸟!古卷里说,青鸟是西王母的信使,羽毛上带着瑶池的灵气。”她将羽毛凑近灯火,羽管里隐约透出淡金色的纹路,“这不是普通的鸟,是守护西王母阙的灵禽。”

林深的观山瞳突然泛起银光,望向窗外的雪峰。风雪中,他看见远处的冰川下有团微弱的绿光,像是被冻在冰层里的星辰。“那边有东西。”他起身抓起马鞭,“绿光的位置,和《海经》里写的瑶池旧址对上了。”

夜探瑶池时,雪停了。月光洒在冰川上,反射出刺目的白光,远处的雪峰如沉睡的巨兽,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老马说的玄阴教营地就在冰湖边缘,数十顶黑帐篷围着个巨大的冰窟,窟边插着八根青铜柱,柱顶缠着锁链,锁链尽头没入冰窟深处,隐约能听见铁链拖动的“哐当”声。

“是‘锁灵阵’。”陆离用罗盘测了方位,指针在冰面上疯狂转动,“八根柱子对应八卦,锁链上的符咒能吸走灵物的精气。他们抓青鸟,就是要放血祭阵,逼西王母阙现身。”

冰窟边缘突然传来一阵狂笑,穿紫袍的女人从帐篷里走出,手里提着只铁笼,笼中蜷缩着只通体雪白的鸟儿,正是青鸟。鸟儿的翅膀淌着血,眼珠却亮得惊人,死死盯着紫袍女人,发出嘶哑的啼鸣。

“总算把你们等来了。”女人捻着骷髅念珠,指节上戴着青铜戒指,戒面刻着青鸟的图案,“叶公子心口的怨阙,林公子的观山瞳,还有苏氏圣女的银链——九阙的钥匙齐聚,正好帮我打开西王母阙。”她突然将念珠往冰面上一摔,骷髅头裂开,流出墨绿色的液体,“这是用百种毒物熬的‘化灵水’,青鸟沾了它,灵血会变得更纯,祭阵时效果最好。”

青鸟在笼中剧烈挣扎,翅膀的伤口渗出金色的血珠,血珠落在铁笼上,竟将栏杆腐蚀出细小的孔洞。苏璃看得心头一紧:“青鸟的血能克阴邪!她在毁灵禽!”

叶寒突然拔剑刺向紫袍女人,剑气劈开迎面而来的化灵水,却见对方身形一晃,化作道黑烟,出现在冰窟另一侧。“没用的,”黑烟里传来女人的声音,“这冰窟底下是昆仑的地脉,我用玄阴教的秘法引了地脉阴气,你们的术法在这里会大打折扣。”

话音未落,冰窟里突然传来巨响,锁链被猛地拽紧,八根青铜柱同时亮起红光。紫袍女人掀开笼门,抓出青鸟往冰窟里扔去:“祭阵!”

青鸟坠落的刹那,林深纵身跃出,观山瞳的银光化作冰索,缠住鸟儿的翅膀,将它稳稳拉回。银光触到青鸟的伤口,金色的血珠突然炸开,在雪地上凝成一道光网,将玄阴教的教徒罩在里面。

“是青鸟的灵识!”苏璃趁机甩出银链,链尾缠住最近的青铜柱,“它在帮我们!”银链上的符咒与光网相触,爆发出刺目的金光,青铜柱上的红光顿时黯淡下去。

陆离抓紧时机甩出离火符,符咒在光网里炸开,却见那些教徒突然撕开黑袍,露出胸口的青黑色印记——竟是与叶寒相似的怨阙印记。“他们也被种了怨阙!”陆离瞳孔骤缩,“这些人早就成了玄阴教的傀儡!”

叶寒心口的印记突然发烫,与冰窟里的怨阙产生共鸣。他望着那些眼神空洞的教徒,突然收剑入鞘:“不能杀他们!怨阙相连,他们死了,我也会被反噬!”

紫袍女人的笑声从冰窟深处传来:“还是叶公子聪明。这些都是当年反抗玄阴教的义士,被教主种下怨阙,成了听话的祭品。你要是敢动他们,就等着心口的怨阙爆体吧!”

冰窟里的锁链突然剧烈晃动,冰层裂开蛛网般的纹路,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黑暗。林深的观山瞳穿透黑暗,看见冰层下有座巨大的石阙,阙身上刻着展翅的青鸟,而阙的周围,缠绕着无数根铁链,链尾锁着成百上千具冰尸——那些尸体穿着古代的铠甲,手里还握着生锈的长矛,显然是守护西王母阙的卫士。

“是昆仑军的遗骸!”林深喊道,“他们当年为了保护西王母阙,被玄阴教困死在冰窟里!”

青鸟突然挣脱林深的手,朝着冰窟俯冲而下,金色的血珠洒在冰层上,那些裂开的纹路竟开始愈合。鸟儿啼鸣着撞向石阙,阙身上的青鸟纹突然亮起,冰层下的冰尸竟缓缓睁开眼睛,空洞的眼眶里燃起淡蓝色的火焰。

“是军魂!”苏璃认出银链上的古字与冰尸铠甲上的铭文一致,“这是墨家为昆仑军打造的‘镇魂甲’,能让将士死后魂魄不散,继续守护西王母阙!”

冰尸们举起长矛,朝着锁链狠狠刺去。玄阴教教徒身上的怨阙印记突然发出惨叫,那些青黑色的纹路竟从他们体内剥离,顺着锁链逃回冰窟深处。紫袍女人的声音变得尖利:“不可能!怨阙怎么会失控!”

叶寒突然明白了什么,抬手按住心口的印记:“是青鸟的灵血!它净化了怨阙的阴气,这些教徒的神智在恢复!”他运起内力,将怨阙的力量引向冰窟,那些剥离的纹路在空中凝成黑雾,被冰尸的长矛戳得粉碎。

紫袍女人的黑烟从冰窟里冲出,化作张扭曲的脸:“我得不到西王母阙,你们也别想好过!”她猛地拍向冰面,八根青铜柱突然炸裂,锁链绷得笔直,将石阙死死拽住,“地脉阴气已被我引动,半个时辰后,整个冰窟就会崩塌,你们都得埋在这里!”

青鸟突然撞向石阙中央的凹槽,金色的血将凹槽填满,石阙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阙顶浮出块半透明的玉阙,正是西王母阙。玉阙上的青鸟纹与林深手中的玉玦相呼应,竟自动飞了过来,嵌在玉玦的空缺处。

“快撤!”林深抓起玉玦,青鸟却突然用喙啄了啄他的手心,然后转身冲向紫袍女人的黑雾。金色的光芒与黑烟剧烈碰撞,鸟儿发出最后一声啼鸣,化作道金光,将黑雾彻底打散。

冰窟开始剧烈摇晃,冰尸们举起长矛,用身体挡住坠落的冰块,为众人开辟出一条生路。林深回头望去,只见石阙在崩塌中渐渐沉入冰层,那些军魂的身影在火光中站直,像是仍在守护着千年前的誓言。

返回哨站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老马煮了锅热汤,看着林深玉玦上新增的青鸟纹,突然叹了口气:“三年前我进山采药,见过那只青鸟,它总在瑶池边的雪莲丛里筑巢。”他从怀里掏出片干枯的雪莲,“这是它衔来给我的,说能治冻伤。”

苏璃将雪莲凑近玉玦,花瓣竟渐渐舒展,透出淡金色的光。“是青鸟的灵韵还在。”她将雪莲收好,“古卷里说,西王母阙藏着九阙的起源,玉玦集齐三阙,应该能解锁更多秘密。”

叶寒的心口彻底平静下来,怨阙的力量似乎温顺了许多。他望着西方的雪峰,那里的云层正渐渐散去,露出皑皑的山巅:“玄阴教的教主还没现身,紫袍女人只是个喽啰。”

陆离翻开《海经》,玉玦上的青鸟纹正与书页上的插图重合,图下用古篆写着:“西王母掌不死药,阙镇三途之界。”他指尖划过字迹,突然停在“三途”二字上,“归墟之下有三途,西王母阙镇三途之界……这三途,难道是连接阴阳的通道?”

林深的玉玦突然发烫,青鸟纹的边缘浮现出新的纹路,像是幅地图的一角。他将玉玦对着阳光,纹路投射在帐篷上,隐约能看见“秦岭”二字。

苏璃的银链指向东南方,链尾的铃铛轻响:“下一站该去秦岭了。我外婆说,那里有座‘神农坛’,藏着九阙中的‘百草阙’。”

老马往火塘里添了块柴,火光映着他满是皱纹的脸:“秦岭的深处有片迷雾谷,进去的人从没出来过。听说谷里的花草会吃人,还会模仿人声……”他突然压低声音,“去年有个玄阴教的教徒冻僵在山口,怀里揣着张人皮地图,上面画着只衔着草药的蛇。”

叶寒的指尖在剑鞘上轻叩:“蛇衔草药,是神农氏的图腾。百草阙一定在迷雾谷里。”

林深握紧玉玦,西王母阙嵌合的地方传来温润的触感,像是有股暖流顺着掌心蔓延至全身。他想起青鸟最后的啼鸣,想起冰尸们坚守的背影,突然明白九阙的真正力量——不是毁灭,是守护。

“天亮就出发。”林深将玉玦收好,望向窗外初升的朝阳。昆仑的风雪已经停了,阳光洒在雪地上,反射出亿万点金光,仿佛无数只青鸟在展翅。而远方的秦岭深处,迷雾笼罩的山谷里,正有新的秘密在等待他们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