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头撞在座椅靠背上的剧痛让我眼前炸开一片金星,耳鸣声嗡嗡作响。恍惚间,前排座椅靠背上那些“老槐树是关键”的血字在我眼前不断放大,和车窗外那个穿着深蓝色外套的模糊身影重叠在一起。我爸走的时候,穿的就是这件衣服,难道这和老槐树的秘密有关?
还没等我理清思绪,公交车发出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在黑暗中戛然而止。仪表盘上的倒计时器突然疯狂跳动,红色数字从“03:15:23”直接跳到“00:00:00”,驾驶座传来一阵齿轮错位的咔咔声。我抬起头,只见司机那布满螺丝的脖颈 180度扭转,空洞的眼窝直勾勾对着我,声带发出电流般的杂音:“终点站,到了。”
车门缓缓打开,一股夹杂着腐叶和铁锈味的冷风灌进来,我不禁打了个寒颤。透过蒙着水雾的车窗,我看见头顶一盏锈迹斑斑的路灯在滋滋作响,昏黄的光晕下,路口歪斜的路牌上,“中山路”三个红字被白漆涂改成了“终途路”,字迹还在往下滴着白色黏液,就像某种生物的涎水。
其他乘客像是被按下了播放键的提线木偶,齐刷刷站起身。穿旗袍的女人经过我身边时,裙摆扫过我的小腿,那触感不像是绸缎,倒像是长满绒毛的昆虫翅膀。她脖颈以违背常理的角度向后扭转,脸上的笑容裂到耳根:“一起去看老槐树开花呀。”这话让我浑身血液几乎凝固——老槐树,不正是座椅靠背上反复提到的关键吗?
我跟着下了车,双脚刚踩到地面就感觉不对劲。柏油路像是活物的皮肤,微微发烫还在轻轻起伏,路面上密密麻麻的细小裂纹里,渗出的暗红色液体蜿蜒成类似血管的纹路,和车厢地板上的血迹如出一辙。远处传来一阵诡异的童谣声,像是孩童在用指甲刮擦玻璃:“老槐树,开白花,勾走魂儿不回家……”雾气中,巨大的树冠轮廓渐渐浮现,枝桠间垂挂着无数白色布条,在风中飘荡,宛如吊唁的白幡。
就在这时,我突然发现路边的电线杆上贴着张泛黄的寻人启事。照片里穿着校服的少女眉眼熟悉得让人心惊——那分明是我高中时期的照片!启事下方的文字被血污覆盖,只能辨认出“1997年失踪”几个字,而今年明明是 2024年。这和老槐树又有什么联系?难道我早就和这个诡异的地方产生了某种羁绊?
我迈开腿想跑,却发现双脚像是陷进了沼泽。低头一看,路面的“血管”已经缠住我的脚踝,暗红液体顺着裤脚往上爬,所到之处皮肤传来灼烧般的刺痛。慌乱中,我摸到口袋里司机塞给我的纽扣,上面的公司 logo不知何时变成了歪扭的“奠”字。
“你还没到站。”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还没反应过来,后领就被一股大力拽住。回头对上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司机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帽檐下露出半张腐烂的脸,右眼空洞洞的眼眶里,一只蟑螂正探出触角。
我被粗暴地拖回车上,车门重重关闭的瞬间,透过车窗看见雾气中浮现出密密麻麻的人影。他们穿着不同年代的衣服,有的脖颈扭曲成麻花,有的眼眶里插着玻璃碎片,全都仰着头,对着老槐树的方向发出渗人的笑声。而老槐树巨大的树干上,裂开一道猩红的缝隙,隐隐有孩童的哭声从中传出。更诡异的是,那缝隙里似乎闪过一抹深蓝色衣角,和刚刚那个疑似我爸的身影穿着的衣服一模一样……
第四章神秘的乘客
车门关闭的瞬间,整个车厢陷入了一种比黑暗更浓稠的死寂。司机重新坐回驾驶座,他后脑勺的电线滋滋冒着火花,仪表盘上原本熄灭的倒计时器突然重新亮起,这次显示的数字是“01:59:59”,每跳动一下,就有一缕白发从通风口飘出来。
我瘫坐在座椅上,脚踝还在火辣辣地疼,裤脚被暗红色液体浸透的部分已经结痂,摸上去硬邦邦的。回想起刚刚车窗外那些诡异的人影和老槐树的猩红缝隙,还有那一闪而过的深蓝色衣角,我的心脏还在不受控制地狂跳。
这时,车厢顶灯突然发出“滋啦”一声轻响,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中,我开始仔细打量这些乘客。穿校服的女孩不知何时又坐回了原位,她低着头,膝盖上的本子摊开着,这次我清楚地看到,本子上除了血迹,还画着一些奇怪的图案——扭曲的树干、密密麻麻的人脸,以及一个被圈起来的“108”数字。她手中的笔仍在机械地划动,笔尖已经折断,露出的笔芯上沾满了血,可她却像感觉不到一样,继续在本子上戳着。
“别看她。”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我猛地转头,发现是坐在过道另一边的老人。他戴着那顶破旧的雷锋帽,帽檐下露出的半张脸布满了褐色的老年斑,可当他抬起头时,我却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的眼睛是浑浊的灰白色,没有瞳孔,就像两颗蒙上雾气的玻璃球。
老人颤巍巍地伸出手,他的指甲长得离谱,呈青黑色,指尖还沾着些泥土。“你闻到了吗?”他翕动着干瘪的嘴唇,“槐树开花的味道,甜得发腻,那是……”话没说完,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从嘴里咳出一团缠绕在一起的头发,那些头发湿漉漉的,还滴着黑水。
我强忍着胃里的翻涌,把目光转向那个穿旗袍的女人。她正对着车窗上自己的倒影整理头发,动作优雅得像是要去参加一场晚宴。可当她放下手时,我看见她的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勒痕,青紫中透着暗红,像是被什么东西活活勒死的。
“你在看什么?”她突然转过头,嘴角上扬的弧度依旧完美,可眼神却冰冷得像淬了毒的匕首。不等我回答,她伸手撩起耳边的发丝,露出耳后一块暗红色的胎记,形状竟和老槐树上的裂缝如出一辙。“你想知道老槐树的秘密?”她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蛊惑,“其实很简单,每一个坐上这趟车的人,都是它的祭品。”
“祭品?”我脱口而出,“什么祭品?”
旗袍女人轻笑一声,从手提包里拿出一把剪刀,开始修剪自己的指甲。她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齐,可每剪下一片,指甲断面就会渗出一滴血珠,在地上汇成小小的血泊。“老槐树每百年就要开花一次,而开花需要一百零八个活人献祭。”她慢条斯理地说着,“我们这些人,都是在不同的年代被选中的祭品,被困在这里,等着槐树再次开花的那一天。”
我感觉后背一阵发凉,想起座椅靠背上那些血字,还有女孩本子上的“108”。“那我……”我刚开口,就被她打断。
“你很特别。”她站起身,裙摆扫过旁边乘客的膝盖,那乘客的腿瞬间凹陷下去,像是被抽走了骨头。她走到我面前,俯身靠近,我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混合着腐臭的香水味,“活人误上这辆车,几十年都没发生过了。老槐树一定会很喜欢你这份‘意外之礼’。”
就在这时,公交车突然剧烈晃动起来,车窗外的景色再次扭曲变形。原本漆黑的夜色中,开始浮现出一些模糊的建筑轮廓,那些建筑破破烂烂,墙面上爬满了藤蔓,窗户里透出幽幽的绿光。我定睛一看,那些建筑竟然是一排排的坟茔,墓碑上的名字有的熟悉,有的陌生,而在最前方,一棵巨大的老槐树遮天蔽日,它的树干上密密麻麻地嵌着无数人脸,每一张脸上都带着痛苦的表情。
“看,我们快到了。”旗袍女人直起身子,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兴奋,“老槐树已经等不及要享用你了。”她话音刚落,车厢里所有乘客都齐刷刷地转头看向我,他们的表情各异,有的狰狞,有的麻木,可眼神中都透着一股贪婪,仿佛我是一块即将被分食的肥肉。
我拼命想要站起来逃跑,却发现身体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了。这时,我口袋里的纽扣突然发烫,烫得我差点叫出声。低头一看,纽扣上的“奠”字正在发光,光芒中隐隐浮现出一些画面——我爸穿着深蓝色外套,站在老槐树下,脸上带着恐惧和绝望,而在他身后,那个司机正举起一把巨大的斧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