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噬心掌

灵霄主峰，问道殿。

晨光穿云而下，洒落在青玉铺地的大殿前，云雾自阶前缠绕而入，恍若仙宫临世。

殿内清寂无声，只有一炉淡淡的香气袅袅升腾。

玄龙道人苗大壮抱着婴儿，脚步沉重地迈入殿中。他那一向懒散的姿态此刻收敛了大半，像是一个准备挨训的弟子，而非烈阳峰首座。

顾盼姿则始终气定神闲，一步一莲，水袖轻拂，在晨光映照下如清池寒月，不言不语，却压得苗大壮越发心虚。

两人刚行至大殿中央，便听殿上有人淡然出声：

“说吧，怎么回事？”

声音如清泉过石，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苗大壮和顾盼姿齐声躬身：“掌门师兄。”

殿上，青袍老者盘坐于蒲团之上，眉须如雪，神情古淡，九道灵光缓缓在身后流转，仿佛天地元气在此凝结。

此人，正是灵霄宗当代掌门——玄霄子。

苗大壮一咧嘴，把婴儿轻轻放到大殿正中柔毯上，搓着手笑道：“那个，掌门师兄，这孩子嘛……是我今早在山门附近发现的。”

“你打算自己养？”顾盼姿冷不防开口，语气冰冷。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苗大壮急忙摆手，“我是寻思他也没个名字、没个来历，又在咱宗门门前出现，八成是天意！我就想着先抱回去照料两日，等事情明了再作处理也不迟嘛……”

顾盼姿斜睨了他一眼，语气如刀：“你要真这么想，为何不第一时间报与掌门？而是欲瞒过护阵弟子，悄悄带回烈阳峰？”

“我……”

“你还编谎言说自己下山采药，结果连山门阵法都没启动，连脚印都没有！”

苗大壮顿时涨红了脸，语塞片刻才憋出一句：“我这不是怕事情太小，惊动诸位……咳，也没想到你这么爱管闲事。”

“你说什么？”顾盼姿眉头一扬。

“我说您真是慧眼如炬，连孩子是我捡的都看得出来！”

“够了。”

玄霄子轻叹一声，缓步走下高台，目光落在地上那婴儿身上。

婴儿此刻正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静静望着殿顶仙光流转，不哭不闹，神色宁静。

“你们吵得如此热闹，他竟无半点惊扰。”玄霄子开口，目光微微一凝，“倒也不凡。”

他俯身，双指并拢，轻点婴儿眉心。只见一缕无形灵光自掌心探出，缓缓渗入那小小的躯体中。

片刻之后，玄霄子眉头轻皱。

“识海封闭……且非自然之闭，而是人为设下封印。”

顾盼姿轻吸一口气：“封识之术，早在数百年前便已失传。”

“此封精细而凶险，将其识海灵根封死，但不伤其神魂……更像是某种延迟性的保命手段。”

玄霄子指尖灵光微转，试图继续探查，忽而眉目剧震，掌心猛然一收！

只见婴儿胸口之处，一缕极其细微的黑气自皮下浮现，宛如蛛丝，盘旋如网，转瞬即隐。

“……噬心掌。”

他语气低沉，殿中气温似降了几分。

苗大壮呼吸一窒，张大了嘴巴：“魔教禁术？！”

“此掌最诡。”玄霄子缓缓起身，“初时无痛，后起微扰，岁岁侵蚀五脏六腑，气机断裂之日，命尽形消。”

顾盼姿沉声道：“若无强力介入，将持续十八年后彻底爆发。以修者眼观骨龄之术，此子年骨约定十八，亦即此掌之限。”

苗大壮皱眉：“那就是说，若不解此掌，他活不过十八岁？”

玄霄子点头。

“可解吗？”顾盼姿问。

“唯有一法。”掌门眼神微沉，“于其灵根觉醒、识海开启、经脉自通、且命数转正之时，引地火天雷，破魔入元。”

苗大壮倒吸一口冷气：“那不就是……靠他自己活到那一天？”

“正是。”玄霄子言语淡然，“这不是我等能轻易改命之局。”

殿中沉默。

半晌，顾盼姿低声道：“他的来历……太诡。”

“魔教之掌，封识之术，又恰现于我灵霄宗山门之前。”

“若非天机造化，便是有意为之。”玄霄子补充道。

“有意？”苗大壮咽了口唾沫，“谁干的？故意往我们宗门里放个定时炸弹？”

“或许是弃子，或许是引线。”顾盼姿神情冷峻，“这孩子不能外传。”

“我同意。”玄霄子点头，“此事今日起，除我三人，不得有第四人知。”

“若弟子巡岗时曾察觉动静？”顾盼姿提醒。

“自有掌门发言，令其闭口。”玄霄子看向苗大壮，“此子因你而入宗门，自当由你负责。”

“我？”苗大壮大眼一瞪，“我一个大老粗怎么养孩子？”

“你带回来，便是机缘。”掌门平静道，“你烈阳峰地广人少，又不缺药草灵泉，正适合静养。”

“我……我……”苗大壮瞅了一眼顾盼姿，忽然一笑，“那也得有个照料得当的女人帮我吧？”

“你说谁？”顾盼姿冷眼一闪。

“哎呀，顾师太你医术高明，弟子稳重，正适合照料小孩。”苗大壮一副无赖模样，“掌门您看啊，这事不能让我一个人扛着……”

玄霄子轻咳一声，道：“顾师妹，你意下如何？”

顾盼姿沉默许久，终究点头：“既已卷入，不如一同照看。”

苗大壮顿时咧嘴：“好！以后你管吃，我管教，分工明确！”

“你敢碰他一根头发，我就废了你。”顾盼姿淡淡道。

“咳咳，我就是比喻，别这么认真……”

玄霄子看着两人唇枪舌剑，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转而望向婴儿，目光中浮现几许思索。

良久，他开口：

“此子尚无名，若我取之，便为‘韩小天’。”

“姓‘韩’，取其‘寒’，意示命薄如纸；名‘小天’，意存一线之机，望其微中见大，自小登天。”

“他命途多舛，唯盼终有破局之时。”

苗大壮揉了揉鼻子：“韩小天……嘿，小子，你听到了没，以后就叫这名了。”

婴儿忽然睁眼，咿呀一声，手指轻轻蜷动，像是回应。

顾盼姿望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玄霄子缓缓转身，重新回到蒲团上坐下，闭目道：

“去吧，从今日起，韩小天是灵霄宗外门记名弟子，暂寄烈阳、紫霞二峰，待其识海开启，再议入门正统之事。”

“此事，只许记心，不许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