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工人村深处,冰封绝境——“青龙寺”
刺骨的寒冷如同活物,从工人村的入口处贪婪地吞噬着所剩无几的光与热。昏黄的灯光成片熄灭,并非电路故障,而是被一种更本质的“冷”所湮灭。泥泞的地面迅速凝结成灰白色的冰壳,空气中劣质毒品和腐败物的气味被一种无机质的、冻结一切的寂静所取代。绝望的哭喊、暴力的喧嚣,在急速下降的温度中戛然而止,只剩下冰层蔓延时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咔嚓”声。
“零域会…他们来了!是‘寒潮’!”工人村里残存的、还保有最后一丝清醒意识的人发出了惊恐到变调的嘶吼,随即声音也被冻结在喉咙里。那些麻木的、沉沦的男人们,此刻脸上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他们想逃,但双腿已被冻僵;想反抗,但锈蚀的枪支扳机在超低温下脆如薄冰。这里是他们堕落的地狱,也是他们唯一的巢穴,如今,巢穴正被死亡般的寒冰封冻。
坤婆所在的废弃公交车壳小屋,也被一层迅速增厚的冰霜覆盖。炉火早已熄灭,苦涩的药香凝固在冰冷的空气中。坤婆站在门口,苍老的身躯在寒风中挺得笔直,浑浊的眼睛望着那蔓延的黑暗与冰霜,没有丝毫惧色,只有深沉的悲悯。
“万物有灵,冻毙亦为归途。然灵性不灭,生机长存。”她低语着,声音虽轻,却奇异地穿透了冻结的空气,传入柯雅耳中。她来自“神草组织”,神丹派最悠久的外支之一,信奉“万物有灵,天人合一,以药治世,济世救人”。遍布全球贫民窟的“慈玄堂”,是这冰冷科技时代最后的、不图回报的温暖火种。坤婆,便是这工人村残存善良的化身,是绝望泥潭中唯一的药香。
“丫头,跟我来!寒渊的走狗,冻不住青龙寺的根!”坤婆抓起一个早已备好的、散发着微弱暖意的草药囊塞给柯雅,然后转身,步履坚定地朝着工人村最深处、那片被厚重冰层覆盖的区域走去——那里,在工人们口耳相传的、带着敬畏与迷信的故事里,被称为“冰封绝境”。
柯雅抱着因寒冷刺激而紫芒更加活跃、身体却微微颤抖的玄影,紧随其后。穿过冻结的陋巷,越过几具被瞬间冻成冰雕、保持着生前最后惊恐姿态的尸体,她们来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地带。
眼前的景象,让柯雅倒吸一口冷气,那寒气直冲肺腑,却带着一种震撼灵魂的奇异力量!
一座破败不堪、几乎被厚重冰层完全包裹的古寺矗立眼前。只有正殿——大雄宝殿——的轮廓依稀可辨,朱漆早已剥落殆尽,木结构在冰封下呈现出一种琉璃般的脆弱质感。而在大殿前的庭院中心,一株无法形容的植物,穿透了厚厚的冰层,傲然生长!
那是一株葎草!寻常可见的攀援植物。但眼前这一株,主干竟粗如古树虬枝,通体呈现出深沉而充满生机的墨绿色,在绝对零度的冰封世界里,它非但没有枯萎,反而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姿态向上、向四周攀爬!它的藤蔓在冰层中蜿蜒,从高空俯瞰,其盘踞生长的形态,竟然隐隐构成了一尊巨大的、盘膝而坐的弥勒佛像!那低眉垂目、大肚能容的姿态,仿佛在冰封地狱中绽开的慈悲笑容。更令人心神剧震的是,一株延伸出的、粗壮如巨蟒的主藤蔓,其末端竟自然生长、盘绕成一个清晰无比的手掌形态,五指微张,掌心向上,似在承接天地灵机,又似在抚慰众生苦难!
青龙寺!寺名源于这株千年葎草如青龙般的身姿。冰封绝境,竟是生机之源!寒冰是它的囚牢,亦是它修行的道场!观音殿内观世间苦厄,佛前一草修天地玄机!此情此景,让柯雅脑海中莫名响起一句古老偈语:“观音在殿里观世界,我在佛前修行世间大玄妙,如是我闻。”
然而,这冰封佛国般的圣境,此刻却被粗暴的入侵者打破。
几台造型怪异、如同巨大金属蜘蛛的机器人,正用闪烁着红光的复眼扫描着冰面和大殿。它们有着尖锐的机械足,能在光滑的冰面上如履平地,背部装备着低温射线发射器和能量束缚网。机体上喷涂着醒目的“X”标记——零域会下属最神秘、最冷酷的行动部门!
“发现目标:坤婆。身份:慈玄堂药婆。状态:高额积分债务违约,利滚利共计10000点。执行:强制回收程序,以资抵债。”冰冷的电子合成音从为首的机器人发出。零域会,这个以“技术就是利润”为信条的庞大科技贸易组织,是天工集团最大的技术供应商和竞争对手,野心勃勃地想要取而代之。他们窃取了天工的最高机密AZD,成立了X组织专门负责追踪和掌控这项灭世/创世之力。赤道研究所,不过是他们庞大网络的一个分支。对他们而言,人命、信仰、古老的慈悲,都只是资产负债表上的数字。坤婆的“债务”,不过是他们介入此地、搜寻“深红冻结协议”的卑劣借口!
“无耻!”坤婆怒斥,枯瘦的手指向那些冰冷的机器,“你们冻结生命,贩卖灵魂,也配踏足这佛门清净地?!”
“清净?债务不清,何来清净?拿下!”机械蜘蛛的红光锁定坤婆,数道冰冷的能量束缚网激射而出!
“玄影!”柯雅厉喝,同时将坤婆猛地向后一拉!怀中的玄影早已蓄势待发,体内吸收的AZD能量与这极寒环境产生了剧烈共鸣!它全身暗紫光芒暴涨到前所未有的亮度,发出一声穿透冰层的尖啸!
呼——!
一股肉眼可见的、带着深紫色光晕的寒流冲击波以玄影为中心猛地爆发开来!这不是零域会那种纯粹的冻结,而是带着狂暴灵能、仿佛来自寒渊深处的冰冷吐息!
激射而来的能量网在空中瞬间被冻成冰晶碎屑!冲在最前面的两台机械蜘蛛被寒流正面冲击,精密的关节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随即被厚厚的、带着紫色裂纹的坚冰包裹,动作瞬间僵直,红光熄灭!冰层甚至顺着它们的机械足向冰面蔓延,形成一片危险的冻结区域!
“目标灵宠能量异变!威胁等级提升!优先清除!”剩余的机器人迅速调整策略,低温射线和微型飞弹同时射向玄影和柯雅!
战斗在冰封的佛前爆发!柯雅抱着玄影在巨大的葎草藤蔓和冰柱间翻滚躲避,利用环境周旋。玄影不断释放小范围的寒流冲击,干扰机器人的行动,冻结射来的飞弹。坤婆也没有袖手旁观,她将手中的草药粉末奋力洒向机器人,那些粉末接触金属表面,竟发出“滋滋”声,似乎有微弱的腐蚀和干扰作用(神草组织的秘药)。柯雅则瞅准机会,利用玄影冻结机器人关节的瞬间,用捡起的、被冻得异常坚硬的金属管狠狠砸向它们的传感器和能量核心!
冰屑纷飞,金属扭曲!在千年葎草那慈悲的“佛掌”注视下,一场关乎生存与掠夺、慈悲与冷酷的激战惨烈上演。玄影的力量在消耗,柯雅的手臂被低温射线擦过,瞬间失去知觉,坤婆也气喘吁吁。
终于,在玄影一次拼尽全力的、范围更大的寒流爆发后,最后两台机器人被彻底冻成了冰雕,保持着攻击姿态僵立在冰面上。
战斗结束,短暂的寂静笼罩了冰封的青龙寺。只有那株巨大的葎草,依旧在缓慢而坚定地生长,藤蔓拂过冰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仿佛在诵念古老的经文。
“快…跟我来!”坤婆顾不上喘息,拉着柯雅绕到大雄宝殿后方一尊半埋在冰里的残破石佛座下。她摸索着,按下某个隐藏的机括。
“咔哒…隆隆…”石座下方,一块覆盖着厚冰的沉重石板缓缓移开,露出一个向下延伸、散发着陈旧木头和泥土气息的幽深洞口——青龙寺密道!
“进去!这是最后的庇护所!”坤婆催促道。
柯雅抱着虚弱的玄影,毫不犹豫地跳入黑暗的密道。坤婆紧随其后,在石板重新合拢的瞬间,她最后回望了一眼那株冰封中依然生机勃勃的千年葎草,以及那尊由藤蔓自然形成的弥勒佛手印,眼中充满了复杂的光芒:敬畏、悲悯,以及一丝决然。
密道内一片漆黑、潮湿、寒冷,却奇迹般地隔绝了外界的肃杀之气。只有玄影身上微弱的紫光,映照着斑驳的土壁和腐朽的木桩。
“暂时…安全了。”坤婆靠在冰冷的土壁上喘息,从怀里摸出一个用油纸小心包裹的东西,借着玄影的微光打开——正是那张染血的便签纸,“深红冻结协议…”
柯雅的心提了起来:“鬼叔说这是打开寒渊的钥匙…108块碎片?”
坤婆凝重地点点头,又摇摇头:“108?也许只是个虚数。没人知道确切有多少块‘深红碎片’散落何方,又为何存在。它是AZD的终极密码,是通往寒渊的‘入场券’。每一块碎片都蕴含着部分坐标、能量频率和启动指令。凑齐它们,理论上就能打开那扇绝对零度的大门。”她看着纸上那扭曲的、仿佛带着冰冷魔力的字迹——“找到…红”。
“这块碎片,”坤婆指着便签,“指向的‘红’,并非赤道研究所,而是…”她深吸一口气,“…就是这青龙寺!就是那株千年葎草的根须之下!”
柯雅愕然!她猛地想起激战时,玄影爆发寒流冲击波时,那株巨大葎草的藤蔓似乎有过极其微弱的能量共鸣!难道…老鬼用命换来的线索,指向的AZD关键碎片,就藏在这佛寺地底,在那株在寒冰中修行的神草根系之中?
“外面那些零域会的走狗,还有天工集团更恐怖的‘寂灭级’力量随时会找到这里。”坤婆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丫头,玄影的力量与这碎片、与这葎草、与寒渊有着我们无法理解的关联。时间不多了,我们必须…在佛前,取走那可能带来救赎,也可能带来永恒冰寂的‘深红碎片’!”
密道深处,通往千年葎草根系的路径幽暗未知。而碎片一旦取出,是引来更恐怖的追兵,还是唤醒沉睡的“凝裔”?抑或是…为这绝望的世界,点燃一丝冰冷的希望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