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睁眼是青天，饿肚听鸟喧

林小满是被一阵尖锐的鸟鸣和难以言喻的酸臭味给硬生生呛醒的。

眼皮像是被强力胶黏住，费了老鼻子劲才掀开一条缝。刺目的光立刻扎了进来，晃得他眼泪直流。他下意识地想抬手挡光，却发现胳膊沉得像灌了铅，还带着一种长途跋涉后的、深入骨髓的酸软。

“嘶……”喉咙干得冒烟，每一次吞咽都像在磨砂纸上摩擦。他勉强转动眼珠，视线从模糊渐渐聚焦。

瓦蓝瓦蓝的天，干净得像刚洗过一样，几缕棉絮似的白云懒洋洋地飘着。这天空蓝得……有点过分了，跟他记忆中那个总是灰蒙蒙、飘着汽车尾气和PM2.5的都市天空截然不同。

然后，他看到了支撑这片蓝天的东西——不是钢筋水泥的摩天大楼，而是一片……破败的、长着枯草的、歪歪扭扭的土黄色矮墙？墙头上还顽强地探出几根叫不出名字的杂草，在微风里颤巍巍地晃悠。

“这……是哪？”林小满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他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昨晚……不，应该是前晚？他那个逼仄的出租屋里，电脑屏幕幽幽地亮着，播放着某个美食博主探秘深巷老字号猪脚饭的视频，那油亮诱人的色泽，软糯脱骨的质感，仿佛隔着屏幕都能闻到香味。他一边咽着口水，一边就着泡面，手指在键盘上机械地敲着明天要交的PPT……然后呢？

然后就是一片漆黑，再睁眼，就是这片陌生的蓝天和这堵破墙。

他猛地想坐起来，身体却完全不配合，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胃里空空如也，翻搅着发出抗议的“咕噜”声，那声音在寂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响亮。

“饿……”这个念头瞬间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维。比身处陌生环境的恐慌更直接的，是生理上强烈的饥饿感。他挣扎着，用手肘撑着身下冰冷坚硬的地面——不是水泥地，是夯实的、带着尘土气息的泥土地——慢慢坐起身。

环顾四周，他彻底懵了。

这是一条狭窄的、坑坑洼洼的土路。两旁是低矮的、大多由土坯和茅草搭建的房屋，墙壁斑驳，露出里面的草筋。几间稍好些的，也不过是灰扑扑的砖瓦房，门板老旧，颜色黯淡。路上没什么行人，只有一个穿着灰扑扑、打着补丁的古代样式衣服的老妇人，挎着一个破篮子，佝偻着背，慢吞吞地从远处走来，用一种林小满完全听不懂的方言嘟囔着什么。

老妇人经过他身边时，浑浊的眼睛瞥了他一眼，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和……嫌弃？然后加快了点脚步走开了。

林小满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穿的还是他那套廉价的、洗得发白的格子睡衣，脚上是同样廉价的人字拖。在这灰扑扑、色调单一的背景里，他这身打扮简直像个误入片场的滑稽演员。

“穿越了？”一个荒谬又带着点网络小说套路的词蹦进脑海。他使劲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嗷！”疼得他龇牙咧嘴。不是梦。

巨大的恐慌和茫然瞬间攫住了他。没有系统提示音，没有新手大礼包，没有身份记忆灌输，只有饿得发慌的肚子，陌生的环境，听不懂的语言，以及一身格格不入的睡衣拖鞋。

“冷静，林小满，冷静！”他强迫自己深呼吸，冰凉的空气灌入肺里，稍微压下了一点恐慌。“首先，得活下去。活下去的第一步……是填饱肚子！”

他扶着那堵破墙，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腿脚还有些发软，但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他需要观察，需要信息，更需要……食物。

他沿着土路慢慢往前走，脚下的拖鞋踩在碎石和尘土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在这寂静的街巷里显得格外突兀。路边的房屋大多门窗紧闭，偶尔有好奇的目光从门缝里、窗户纸后面投来，带着探究和疏离。

走到一个稍微开阔点的岔路口，他看到路边有个小小的、简陋的棚子，棚子前插着一根竹竿，挑着一块脏兮兮的布幡，上面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疑似碗的形状。

一个同样穿着灰扑扑短褂、面黄肌瘦的中年男人蹲在棚子旁，面前摆着几个豁口的陶碗，碗里是浑浊的、冒着微弱热气的……糊糊？旁边还放着几个黑乎乎、硬邦邦的饼子。

这就是……餐馆？林小满看着那碗浑浊的、看不出原料的糊糊和那堪比石头的饼子，胃里一阵抽搐，不是饿的，是恶心的。

男人看到林小满这个奇装异服的人驻足观望，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堆起一丝讨好的笑容，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大概是招呼他吃东西。

林小满一个字也听不懂。他只能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摆摆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又摆了摆手。意思很明确：我听不懂，也……不想吃这个。

男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露出一种“不识货”的鄙夷神情，转过头去不再理他。

林小满心里苦笑。看来，指望别人施舍或者用身上这身睡衣换吃的，不太现实。他得自己想办法。

他离开那个简陋的食摊，漫无目的地继续往前走。空气里飘来一丝若有若无的腥味。是水腥气！他精神一振，循着气味加快脚步。

转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一条不算宽阔的河流出现在眼前，河水还算清澈，能看到水草在河底摇曳。河边是用石块简单垒砌的码头，停靠着几艘不大的木船。几个穿着短打、皮肤黝黑的汉子正在船上卸货，是一些麻袋和竹筐。岸上也有些人在忙碌，洗衣服的妇人，挑水的老汉。

最重要的是，林小满看到了希望——食物来源！水里游的！

他眼睛放光，几乎是扑到河边。河岸边的浅水区，能看到一些手指长的小鱼在石缝间灵活地穿梭。

“鱼！”这个字像一道光劈开了他心头的阴霾。现代社畜林小满，唯一的、引以为豪的生存技能，除了做PPT，就是……做饭！尤其擅长把普通食材做出不普通的味道！

他环顾四周，想找个趁手的工具。没有渔网，没有鱼竿，甚至连根像样的树枝都找不到。他焦躁地在岸边踱步，目光扫过那些搬运货物的苦力。

一个汉子卸完一袋沉重的货物，走到河边洗手。他腰间挂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旧皮囊，皮囊口露出一小截……骨柄？

林小满的心猛地一跳。那形状，那质感……他太熟悉了！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靠近，装作也在洗手的样子，眼睛死死盯着那个皮囊口。

没错！虽然只露出一点点，但那绝对是瑞士军刀的红色塑料柄！上面那个小小的十字白标隐约可见！

这玩意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林小满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念头，但现在不是思考的时候。这是救命稻草！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又可怜。他指了指汉子腰间的皮囊，又指了指河里的鱼，然后双手合十，做出一个极度恳求的表情，嘴里发出含糊的“啊…啊…”声，配合着肚子适时发出的响亮“咕噜”声。

汉子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警惕地看着他，手按住了腰间的皮囊。他上下打量着林小满古怪的睡衣和拖鞋，眉头紧锁。

林小满急了，他模仿着鱼儿游动的动作，又做出用刀切割的动作，然后再次指向皮囊，眼神里充满了渴望和哀求。他甚至艰难地模仿着刚才听到的零星词汇发音：“刀……鱼……饿……”

汉子似乎有点明白了，眼神里的警惕稍减，但更多的是困惑和犹豫。他看了看河里那些灵活的小鱼，又看了看林小满干裂的嘴唇和凹陷的脸颊，似乎在衡量什么。

终于，他犹豫了一下，解下那个旧皮囊，并没有直接递给林小满，而是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口子，自己伸手进去摸索了一下，然后抽出了那把让林小满魂牵梦绕的——多功能瑞士军刀！

汉子拿着刀，没有递过来，而是用粗粝的手指笨拙地弹开了主刀片，锋利的刀刃在阳光下闪过一丝寒光。他指了指刀，又指了指林小满，嘴里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像是在问：“这个？你要？”

林小满拼命点头，激动得差点热泪盈眶。他指了指刀，又指了指河里的鱼，然后拍拍自己的胸口，用力点头。

汉子盯着他看了几秒钟，似乎在判断这个怪人是否值得信任。最终，也许是林小满那纯粹的、对食物渴望的眼神打动了他，也许是他觉得一把小刀换条鱼也不亏，虽然河里的鱼并不好抓。他点了点头，把瑞士军刀递给了林小满，然后指了指河里。

“谢……谢谢！”林小满几乎是抢一样接过了刀，入手那熟悉的金属质感和沉甸甸的分量让他几乎落泪。这是他此刻唯一的依仗！

他顾不上别的，立刻蹲到河边，开始寻找目标。那些小鱼异常机警，稍有动静就窜得无影无踪。他耐着性子，学着电视里看过的原始捕鱼法，用刀小心地在河边水草丰茂、石头错落的地方挖了一个浅浅的小水坑，形成一个小小的“陷阱”。

然后，他捡起岸边的小石子，屏住呼吸，慢慢靠近一群在浅水石缝里觅食的小鱼。看准时机，他猛地将石子砸向鱼群前方！

“噗通！”水花四溅。受惊的鱼儿慌乱逃窜，有几条慌不择路，一头扎进了他事先挖好的小水坑里！

成了！林小满心头狂喜，眼疾手快，双手猛地往水坑里一抄！

冰凉滑腻的触感传来，他死死抓住！一条约莫两指宽、挣扎不休的小鱼被他牢牢攥在手里！鱼鳞在阳光下闪烁着银光。

“哈哈！抓到啦！”他忍不住低呼出声，饥饿感似乎都被这成功的喜悦冲淡了一些。他顾不上形象，立刻用瑞士军刀上锋利的刀刃，熟练地刮鳞、剖腹、去内脏，在河水里清洗干净。动作麻利得不像个刚穿越的现代人，倒像个经验丰富的渔夫。

那汉子一直站在旁边看着，看到林小满如此利落地处理小鱼，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林小满处理完鱼，又犯难了。生吃？他还没饿到那份上。需要火！

他看向那汉子，再次露出求助的眼神。他指了指手里处理干净的鱼，又做出一个烤火的动作，嘴里发出“呼……呼……”的吹气声。

汉子这次似乎明白了他的意图，他挠了挠头，走到自己放工具的地方，在一个破旧的木箱里摸索了一会儿，拿出两块黑色的石头——燧石！

他走到岸边干燥的地方，蹲下身，捡了一些枯草和细小的干树枝，堆在一起。然后，他一手拿一块燧石，“嚓！嚓！嚓！”地用力敲击起来。

火星在撞击处迸溅，落在干燥的引火物上。汉子小心翼翼地吹着气，一点微弱的火苗终于蹿了起来，点燃了枯草。

火！温暖的、象征着希望和熟食的火焰！

林小满感激地看了汉子一眼，顾不上多说，立刻找来几根稍粗的树枝，在火堆旁搭起一个简单的架子。他用瑞士军刀上带的小锯子，费了点劲才把一根笔直的树枝前端削尖，然后将处理好的小鱼串了上去。

他将鱼串架在火上，小心地转动着，让火焰均匀地舔舐着鱼身。鱼肉在高温下迅速收缩，发出轻微的“滋滋”声，淡淡的油脂被逼了出来，滴落在火堆里，溅起小小的火星。

一股原始的、带着河水鲜气的烤鱼香味，开始在这古老的河岸边弥漫开来。

林小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是他穿越到这个陌生世界后，闻到的第一缕……属于希望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