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镜中之人,命运交汇

篝火噼啪炸响,火星子窜上夜空又熄灭,在林晚照眼底烫出一片灼痕。

空气中弥漫着松脂燃烧的焦香,混着泥土与干草的腥涩,扑鼻而来。

她和顾野回到营地时,赵大勇正抱着步枪打盹,听见脚步声猛地惊醒,枪托磕在石头上发出闷响,震得他眉头一皱,仿佛被现实猛然拉回。

“队长?晚姐?”少年揉着眼睛爬起来,月光漏过松枝在他脸上投下斑驳树影,带着针刺般的凉意拂过他的皮肤,“你们去哪了?老李头刚才回来,蹲在那抽旱烟,手抖得跟筛糠似的。”

林晚照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老李头缩在篝火另一侧的树桩旁,旱烟杆在手里转得飞快,烟丝撒了半衣襟,像是要把那些年藏在心底的秘密也抖出来。

见他们走近,他喉结动了动,把烟杆往腰带上一插,指节叩了叩身边的石头:“坐吧,该看的看,该说的说。”

顾野蹲下来,胶卷在掌心抓得发烫,纸边都被汗水浸湿了一角。

林晚照摸出从怀里揣了一路的铜制放大镜——这是她从现代穿越来时,贴身藏在战术腰带暗格里的工具,此刻正随着她发颤的指尖,在胶卷上投下摇晃的光斑,如同心跳般不稳。

“这胶卷是1938年拍的。”老李头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锈铁,沙哑而沉重,“那时候我在重庆军委会机要处当文书,有天夜里被带进地下三层的密室,看见六个穿白大褂的人围着台铁疙瘩机器,说是能照见‘另一个世界’。”

胶卷在篝火上烤着,影像渐渐显影。

火焰跳动的光影映在众人脸上,仿佛连呼吸都变得凝重。

赵大勇凑得极近,呼出的热气扑在林晚照后颈,带着些许烟草与汗水混合的气息:“这...这是地图?”

林晚照眯起眼。

泛黄的胶片上,晋西北的等高线像蚯蚓般爬动,几个红点被红笔圈着,旁边用蝇头小楷标着“镜中节点”。

再往下翻,是张合影:七个穿军装的人站在铁门前,中间那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怀里抱着个襁褓,襁褓里婴儿的脸被涂了黑墨水,只露出半只握紧的小拳头。

那拳头像是要撕开时间的裂缝。

“第七个人。”顾野突然开口。

他的指节抵在胶片边缘,声音低沉如雷,“合影里只有六个,但名字写了七个。”

林晚照顺着他的指尖看过去。

照片下方的名录确实列着七个名字,最后一个是“顾守山”。

她猛地抬头,正撞进顾野骤然收紧的瞳孔——那里面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暗色,像暴雨前的深潭,压抑着某种即将爆发的情绪。

“顾守山是我爹。”顾野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我娘说他1937年在忻口会战牺牲了,连尸骨都没找着。”

老李头的旱烟杆“咔”地断成两截。

他弯腰去捡,白发垂下来遮住脸:“他没死。他是‘镜中计划’的执行者之一。”

风卷着松针的气息灌进领口,带着夜露的清冷,钻入肺腑。

林晚照突然觉得冷,冷到骨头缝里。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穿越时会看见那道蓝光——那不是爆炸的火光,是“镜中装置”启动的信号;明白为什么她总在梦里看见穿旗袍的女人——那是林月白,在两个时空的夹缝里,用最后一丝意识拽她过来。

“所以你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赵大勇的声音带着颤音,像被踩断的芦苇。

林晚照望着少年泛红的眼眶,突然想起三天前他蹲在河边给她擦伤口,说“晚姐手真稳,比我们连部的卫生员还利索”。

那时河水潺潺流过,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肩上,带着温热的味道。

她张了张嘴,终究只点了点头。

有些事现在不能说,比如她来自2023年,比如她原本是要保护敦煌莫高窟的文物,却在爆炸中被卷进这个时空——这些真相太锋利,会割碎少年眼里最后的光。

顾野的手指突然扣住她的手腕。

他的掌心烫得惊人,像块刚从火里扒拉出来的炭:“照片里的女人。”

他另一只手戳了戳胶卷,“和你长得太像。”

林晚照低头看胶片。

照片里的林月白穿着月白旗袍,领口别着朵绢花,眉眼温柔得像春水。

而她此刻穿着洗得发白的军装,脸上还沾着前两日突围时蹭的血渍——可她们的眉骨、眼尾的弧度,竟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不是巧合。”顾野的拇指摩挲她腕骨,“你可能早就属于这里。”

远处传来狼嚎,悠长而苍凉,像某种古老的呼应。

最后他松开她的手,却把胶卷重新塞进她掌心:“我跟你走。”

他说,声音像山岩下的溪流,沉静而坚定,“但如果我爹还活着…”

“我陪你一起面对。”林晚照打断他。

林晚照看着老李头的背影消失在松林里。

风卷着他的话飘回来:“记住,装置启动时会有蓝光,那是两个时空重叠的缝隙...别被吸进去...”

顾野碰了碰她的胳膊:“该走了。”

林晚照最后看了眼营地。

篝火还在烧着,赵大勇蹲在火边,正把她的铜牌贴在脸颊上。

少年的睫毛在火光中忽明忽暗,像是不肯熄灭的星火。

“走。”她说。

两人的脚印踩碎了满地松针。

月光漫过山崖,把他们的影子叠在一起。

远处的狼嚎更近了,像是在应和某种即将开始的宿命。

胶卷在林晚照怀里发烫,里面藏着的秘密,终于在今夜彻底摊开。

有些真相,该醒了。而有些命运,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