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我看到一个人跳江死了,这给我很大的震撼,我就想了一天。
到了凌晨一点,我咪了一下,就这么一会,噢,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个年轻人就出现在我梦里,一模一样,只不过脸上没有血色了。他问我“我怎么死的”,一直在问,然后我就醒了。
看了一下,才过去三分钟。诡异的是,地板湿了,有一股就是东西泡久了的味道,还黏糊糊的。我爷爷走了过来:“坏了!子时阴气最重,你染上脏东西了,夜不信鬼,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东西一直在想,不过我听不清楚。”我当时整个人都是麻的,不一会又眯起来了。
迷迷糊糊间,我感觉有股冰凉的气息缠上脚踝,像是泡发的水草在缠绞。爷爷的声音突然远了,梦里那年轻人的脸又晃出来,这次他凑得极近,我能看见他睫毛上挂着的水珠,砸在我脸上,跟地板那股黏糊味一模一样。
再睁眼时,爷爷不知啥时候没了影,窗外的月光透着股青惨惨的劲儿,地板的湿痕竟往床边爬,像有人拖着水淋淋的步子来回走。我想喊,喉咙却被堵住,只能看见自己呼出的白气里,年轻人的轮廓又凝出来,这次他不再问,就那么直勾勾盯着我,嘴角往下淌水,把我盖的……
我看见爷爷不知从哪又冒出来,手里攥着早就该烧掉的旧罗盘,罗盘上的指针疯转,爷爷嘴巴张合,可我只能听见“滋滋”的电流声。紧接着,窗外传来“扑通”一声,像有人又跳了江,那声音撞进耳朵,我猛地从床上弹起,这才发现自己居然睡在了客厅地板上,而爷爷正举着艾草灯,灯光里,地板的湿痕诡异地勾勒出个年轻人的轮廓,正一点点往我这挪……
我心想坏了……可能要交代在这了,突然我从床上起身,原来是梦?不对……这是什么,我脸上居然莫名其妙多了点湿哒哒的水草,靠!还是梦吗?快起来啊,那个混蛋说完用力一扇自己,妈的,怎么这么疼?
我爷爷又走了过来,“今天开始你不姓阳了,以后不要吃正常饭,我会给你带的。”
“为什么?”
“你八字全阴,出生那年山里下了一场百年难遇的大雪,我就知道有厉鬼来带你走,还好用名字稍微补了一下,让你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不过现在平衡被打断了,从今天开始你不要把自己当人。”
“我不当人当什么?”
“……鬼!”
骗你的你装鬼也迟早被发现等过几天带你去老宅拿个东西补你阳气
七月十五,鬼门开的前三天,我在阳台上又闻到了那股味道。
腐臭混着江水腥气从纱窗缝里钻进来,沾在鼻腔黏膜上像抹了层黏液。自从见过跳江的年轻人后,这味道便时不时缠着我,有时在清晨的水龙头里,有时在深夜的被窝里。
“别看了。”爷爷突然从身后出现,手里的艾草灯晃出昏黄光晕。他盯着楼下湿漉漉的街道,浑浊的眼珠泛起青灰,“该去老宅了,孙子。”
我攥紧袖口。三天前爷爷突然说要带我回祖籍地,说那里藏着能压住我八字的物件。发半死狗听说后死皮赖脸要跟着,还带上了他家那只黄狗大黄。据他说,这狗通灵性,去年帮他在山里躲过野猪群。
高铁在暮色中驶入皖南山区时,窗外的山影像浸了墨的剪纸。死狗把脑袋贴在玻璃上,呼出的白雾在窗上晕开:“老阳,你说老宅里真有宝贝?要是挖到古董,咱们就发——”
“闭嘴。”爷爷冷不丁开口,艾草灯的火苗猛地窜高两寸。大黄突然发出呜咽,尾巴夹在两腿间蜷到座位底下。
老宅立在青弋江边的断崖上,黛瓦白墙爬满霉斑,飞檐下挂着褪色的镇魂幡。木门推开时发出朽木断裂的吱呀声,堂屋供桌上的长明灯突然爆出灯花,在墙壁上投下扭曲的人影。
“分头找。”爷爷把罗盘塞给我,“玉佩有阳气,会让罗盘逆时针转。但记住,千万别碰——”
“知道啦!”死狗早就冲进东厢房,大黄跟在后面汪汪直叫。我握着罗盘在正厅打转,指针却纹丝不动。墙角的蛛网在穿堂风里摇晃,恍惚间,我听见二楼传来拖沓的脚步声。
楼梯每走一步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二楼是个堆满木箱的阁楼,腐木味混着樟脑丸的刺鼻气息。罗盘突然剧烈震颤,指针发疯似的逆时针旋转,在西北角的檀木柜前停住。
我扒开覆着灰尘的柜门,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七八个陶罐。最上面的陶罐口用朱砂符纸封着,当我凑近查看时,符纸突然无风自燃,灰烬簌簌落在我手背上。
“这是什么玩意儿?”我用袖口擦了擦手背,却摸到一层黏腻的水渍。低头看去,檀木柜下不知何时漫出一滩黑水,正顺着木纹往我脚边爬。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死狗的惨叫。
我冲下楼时,正撞见大黄发疯似的往门外窜,死狗瘫坐在西厢房门口,脸色惨白如纸。爷爷举着艾草灯站在房内,火苗明明灭灭,照出满地凌乱的脚印——那些脚印里嵌着水草,还有暗红的血迹。
“你碰了什么?”爷爷声音发颤。死狗抖着手指向屋内:“我、我就摸了下墙上的画......”
墙上挂着幅工笔人物画,画中穿马褂的老者面容清癯,眉眼却与爷爷有七分相似。诡异的是,老者袖口处晕开大片暗红,像是干涸的血迹。而画框下方的青砖缝隙里,正渗出黑色污水。
“快找玉佩!”爷爷突然将艾草灯塞进我手里,“东南角的地窖,可能在......”
他的话没说完,整座老宅突然剧烈晃动。死狗被门槛绊倒,后脑勺重重磕在青砖上,晕了过去。我扶着墙想站稳,却听见头顶传来瓦片碎裂的声响。抬头望去,月光透过破洞照进来,映出梁上悬挂的白布——上面密密麻麻写满生辰八字,最末尾赫然是我的名字。
“分头找!”爷爷推着我往走廊跑,“找到玉佩就......”
话音未落,一阵阴风吹过,走廊尽头的布帘掀起。我看见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阴影里,湿漉漉的黑发贴在脸上,正是跳江的年轻人。他冲着我笑了笑,脖颈处突然裂开半尺长的伤口,江水混着血水汩汩涌出。
我转身就跑,却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艾草灯的火苗在风中摇曳,照亮墙上斑驳的符咒——那些符咒都用朱砂画着眼睛,此刻竟都在盯着我转动。
“救命!”我撞开一扇侧门,发现自己置身于堆满农具的杂物间。罗盘再次疯狂旋转,指向墙角的暗门。暗门没有锁,轻轻一推便开,霉味混着腐臭扑面而来。
我举着灯走下台阶,潮湿的墙壁上爬满青苔。地下室比想象中宽敞,青砖地面上散落着生锈的铁链。当灯光扫过角落时,我僵在了原地——
那里整整齐齐排列着六具干尸,每具都穿着褪色的长衫,面容竟与爷爷如出一辙!最前面的干尸皮肤呈青灰色,眼眶凹陷,指甲长而弯曲,手里还攥着半块残破的玉佩。
“孙子?你在哪?”爷爷的喊声从上方传来。我慌忙后退,后腰却撞上什么东西。回头一看,是个半人高的青铜鼎,鼎内积着黑色液体,表面漂浮着几根长发。
“来......来......”鼎内突然传出气泡破裂的声音,黑色液体开始沸腾,伸出无数苍白的手臂。我转身想跑,却被什么绊住了脚——是死狗的运动鞋,鞋带不知何时缠在了我脚踝上。
地下室的温度骤降,我的睫毛上结了霜。六具干尸同时发出骨骼摩擦的声响,齐刷刷转向我。最前面的干尸缓缓抬手,指向我身后。
我颤抖着回头,看见跳江的年轻人正站在台阶上,嘴角咧到耳根:“你终于来了......”
突然,大黄的狂吠声从上方传来,夹杂着爷爷焦急的呼喊:“孙子!快上来!”这声音如同一记重锤,敲碎了我僵在原地的恐惧。我猛地挣脱缠在脚踝的鞋带,朝着台阶狂奔。可那年轻人伸出的手已经触到了我的后颈,指尖传来的冰冷让我头皮发麻。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从台阶上方扑下——是大黄!它一口咬住年轻人的手臂,那人发出凄厉的惨叫,化作一缕黑烟消散。我趁机连滚带爬地冲了上去,在出口处被爷爷一把拽住。
“你到底去了哪?!”爷爷举着艾草灯,照亮我苍白如纸的脸。他的目光突然定在我后颈,那里赫然印着五道青紫的指痕。
还没等我回答,死狗的呻吟声从杂物间传来。我们冲过去时,发现他额头渗血,正迷迷糊糊地嘟囔着:“水……好多水……”他的掌心摊开,一枚泛着温润光泽的玉坠静静躺在那里,正是我们要找的东西。
“收好。”爷爷脸色阴沉,将玉坠塞进我口袋,“这东西能压住你身上的阴气,但不到万不得已,别让任何人看见。”
我下意识摸了摸口袋,玉坠贴着皮肤,传来丝丝暖意,后颈的寒意似乎也消退了几分。可地下室里那些和爷爷长得一模一样的干尸,始终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他们究竟是谁?和爷爷又是什么关系?
当晚,我们在老宅的堂屋将就过夜。爷爷将艾草灯放在供桌上,在四周撒了一圈糯米,“今晚谁也不许出门,听见什么动静都别管。”
我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细微的脚步声在屋外响起。我屏住呼吸,透过门缝望去,只见爷爷举着罗盘,朝着后院走去。
好奇心驱使我悄悄跟了上去。后院杂草丛生,一口古井立在角落里。爷爷在井边停下,罗盘指针疯狂旋转。他从怀中掏出一把香点燃,插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
突然,井中传来“哗啦”一声,水面翻涌,一个黑影缓缓浮现。那是个穿着寿衣的老妇人,披头散发,面色惨白。她伸出手,指向老宅的方向,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还……命……来……”
爷爷脸色大变,掏出一张符纸扔向老妇人。符纸在空中炸开,老妇人发出一声尖叫,化作一团黑雾消散。而此时,我口袋里的玉坠突然变得滚烫,烫得我差点叫出声。
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犬吠打破了寂静。是大黄!我心头一紧,转身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暴雨冲刷着祠堂废墟,我跪在泥浆里疯狂扒开碎石,指缝渗出血珠。死狗的惨叫还在耳畔回荡,方才那只惨白的手抓住他脚踝时,我分明看到他腕间有道月牙形胎记——和小时候一起玩火留下的疤痕一模一样。
“别找了!“爷爷突然揪住我后领,他胸前伤口还在渗血,染透了整片衣襟,“裂缝里的东西拿到活人就会闭合!“
大黄突然竖起耳朵,喉咙里发出低吼。远处的山林传来枯枝断裂声,月光下,密密麻麻的黑影正沿着山道蠕动,每个黑影头顶都飘着团幽绿磷火。玉坠在我怀中发烫,血纹如血管般在表面凸起。
“往江边跑!“爷爷将罗盘塞进我掌心,“顺着江水下游有座观音庙,玉坠在那能暂时压制阴气!“他转身抽出腰间桃木剑,剑锋却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黑色,“我断后,记住别回头!“
我拽着大黄冲进雨幕,裤脚很快被荆棘勾破。身后传来金属碰撞声和爷爷的怒喝,混着黑影们尖锐的嘶鸣。转过山道时,我忍不住回头——数十个“爷爷“将真爷爷围在中央,他们同时咧嘴露出獠牙,脖颈处的裂口喷出腥臭江水。
“跑!!“爷爷的怒吼震得我耳膜生疼。大黄突然咬住我的裤腿往后拖,碎石从头顶的断崖轰然坠落。山体在黑影们的冲击下开始崩塌,我连滚带爬地跌进湍急的江水,玉坠在胸前灼出红痕,恍惚间听见爷爷最后的嘶吼淹没在轰隆声里。
不知在江水中漂了多久,当我被大黄拖上岸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观音庙的飞檐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庙门斑驳的楹联写着“慈航普渡“。玉坠的热度突然消退,表面血纹尽数隐去。
推开吱呀作响的庙门,檀香混着药香扑面而来。穿灰布僧袍的老尼正在擦拭供桌,她抬头时露出和蔼的笑:“终于等到你们了。“不等我开口,她已从佛龛后取出三个装着符水的陶罐,“喝了这个,那些东西就追踪不到你们。“
死狗不知何时出现在庙门外,浑身湿透却毫发无损。他挠着后脑勺憨笑:“我也不知道咋回事,摔下去就晕了,醒来发现自己在下游浅滩。“爷爷紧跟着闯进来,桃木剑断成两截,胸口伤口却诡异地愈合了。
老尼从经柜里翻出三个平安符递给我们:“沿庙后小路走三里,有辆班车能到县城。“她最后将符水洒在大黄身上,狗狗舒服地抖了抖毛。晨光穿透云层时,我们四人一狗踏上归途,谁也没提祠堂里的壁画、地下室的干尸,以及玉坠上诡异的血纹。
直到大巴车驶上高速,死狗突然打破沉默:“你们觉不觉得,那庙祝婆看老阳的眼神......特别像看砧板上的肉?“爷爷猛地拍了下他后脑勺,可我分明看见,老人藏在袖中的手,正紧紧攥着半张泛黄的纸——那是从观音庙功德簿上撕下的,写满生辰八字的残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