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托大斗魂场的喧嚣早已被死寂取代。防护罩上蛛网般的裂痕无声诉说着方才的惨烈,空气中弥漫着焦糊、血腥和一丝挥之不去的邪异气息。深坑如同大地狰狞的伤口,边缘流淌着冷却中的熔岩状物质,中心那滩粘稠的暗红血泊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是夜辰“血遁”留下的唯一痕迹。
“荣荣……荣荣!”奥斯卡嘶哑的呼唤带着泣音,他紧紧抱着怀中气息微弱如游丝的女孩,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生命力渡给她。那几片黯淡的琉璃碎片静静躺在血泊边缘,像破碎的星辰,刺痛着每个人的眼睛。他徒劳地将一根又一根恢复大香肠塞入宁荣荣口中,微弱的魂力光芒仅仅维持着她心口那一点微弱的跳动,却丝毫无法触及那破碎的武魂本源。
戴沐白双目赤红,金色的毛发沾染着尘土和血污,他死死盯着深坑,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咆哮。他猛地一拳砸在身旁一根断裂的石柱上,轰然巨响中,石柱化为齑粉。“夜辰……夜辰!!!”低吼声如同受伤的雄狮,饱含滔天恨意与无处发泄的狂暴。
马红俊脸色惨白,胖胖的身体微微颤抖,凤凰火焰在他周身明灭不定。他看着深坑,又看看宁荣荣,嘴唇哆嗦着:“跑了……那个畜生……竟然让他跑了!荣荣姐的塔……”他猛地抬手抹了一把脸,手上却沾满了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朱竹清沉默地站在奥斯卡身边,清冷的猫瞳深处是冻结的寒冰与刻骨的杀意。她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鲜血渗出也浑然不觉。幽冥灵猫的虚影在她身后若隐若现,无声地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小舞艰难地支撑着虚弱的身体走过来,红宝石般的眼眸盈满了泪水,她蹲下身,颤抖的手轻轻抚上宁荣荣冰冷的脸颊。“荣荣……你要坚持住……”声音哽咽。
唐三缓缓收回昊天锤的虚影,那崩山裂地的威压散去,留下的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他一步步走向深坑边缘,每一步都沉重异常。紫极魔瞳的光芒锐利如刀,反复扫视着那滩暗红血泊和周围的空间。
“三哥……”奥斯卡抬起头,眼中是绝望的灰败,“荣荣的武魂……碎了……我们该怎么办?大师……大师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唐三蹲下身,手指搭上宁荣荣的手腕,玄天功内力小心翼翼地探入。瞬间,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宁荣荣体内经脉紊乱不堪,魂力几乎枯竭,最致命的是,原本武魂所在的核心位置,一片混沌死寂,只有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琉璃光泽在闪烁,那是武魂本源彻底破碎后留下的最后痕迹,脆弱得随时可能熄灭。夜辰的噬魂枪,不仅击碎了塔身,更重创了本源!
一股冰冷的、深入骨髓的自责和怒火席卷了唐三。是他!是他作为团队的灵魂,没能保护好辅助系的荣荣!是他低估了夜辰的疯狂和那邪武魂的诡异!强烈的杀意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束缚,让他只想不顾一切地追索那遁走的邪魂师。
但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杀念。现在最重要的是荣荣!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沙哑:“胖子,竹清,警戒四周!沐白,清理场地!小奥,继续!不要停!用你的魂力吊住她的本源,一丝都不能松懈!哪怕只有一丝!”
“胖子,竹清,警戒四周!沐白,清理场地!小奥,继续!不要停!用你的魂力吊住她的本源,一丝都不能松懈!哪怕只有一丝!”唐三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戴沐白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沸腾的杀意,金色的魂力涌动,开始将斗魂台上危险的碎石和能量残留推向深坑。马红俊和朱竹清立刻散开,一个警惕地扫视着观众席方向,一个则融入阴影,感知着任何可能潜藏的危险。奥斯卡更是咬紧牙关,不顾自身魂力消耗,再次制作出恢复香肠,小心翼翼地喂给宁荣荣,同时将所剩无几的魂力持续输入她体内,护住那缕微弱的本源。
唐三从二十四桥明月夜中迅速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枚散发着浓郁生命气息的丹药——这是他珍藏的固本培元丹,本是用于自己冲击瓶颈时所用,此刻毫不犹豫地塞入宁荣荣口中,并用玄天功内力助其化开药力。温润的药力散开,宁荣荣惨白的脸上似乎恢复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血色,但那破碎武魂带来的死寂感,并未减轻多少。
“小三!”一个焦急的声音传来。弗兰德和赵无极终于突破了混乱的人群,冲到了斗魂台上。看到深坑、昏迷的宁荣荣和地上那刺眼的琉璃碎片,两人的脸色瞬间剧变。
“荣荣!”弗兰德失声惊呼,眼镜后的瞳孔收缩。赵无极更是须发皆张,一股狂暴的魂圣气息不受控制地爆发开来:“谁干的?!人呢?!”
“跑了。”唐三的声音冰冷,言简意赅,目光依旧死死盯着深坑中的血泊,“邪魂师夜辰,用了一种以自身精血和本源为祭品的血遁秘法,强行撕裂空间逃走了。代价巨大,但他没死。”
“血遁?邪魂师?”弗兰德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迅速检查了一下宁荣荣的状况,眉头锁得更紧,“武魂本源破碎……麻烦大了!七宝琉璃宗那边……”
提到七宝琉璃宗,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天下第一辅助系宗门,宁风致的掌上明珠,七宝琉璃塔的传承者,竟然在他们的保护下被人打碎了武魂!这后果……光是想想就令人窒息。
“先救人!”弗兰德当机立断,“此地不宜久留!无极,开路!小三,小奥,护好荣荣!我们立刻回学院!通知邵鑫,准备最好的恢复药剂!快!”
赵无极低吼一声,大力金刚熊的虚影浮现,强横的魂力排开前方障碍。弗兰德小心翼翼地抱起宁荣荣,奥斯卡紧紧跟在旁边,持续输送魂力。戴沐白、马红俊、朱竹清、小舞护卫在侧。唐三走在最后,他再次深深看了一眼那滩暗红血泊,仿佛要将那邪异的气息和空间波动的细节烙印在灵魂深处。他眼中紫金色的火焰缓缓熄灭,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冰冷与决然。
“夜辰……”他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如同刻下了一道血咒,“天涯海角,我必寻到你。荣荣所受之苦,我要你……百倍偿还!”
史莱克一行人带着沉重的悲痛和无尽的怒火,迅速消失在斗魂场通道的阴影中。留下满场死寂的观众和一片狼藉的战场,以及那深坑中,如同邪恶烙印般的暗红血泊,无声地诉说着今夜的血仇。
索托城外数百里,荒凉的山坳。
夜风呜咽,吹拂着嶙峋的怪石。夜辰如同破败的麻袋,蜷缩在冰冷的岩石缝隙里。他浑身浴血,气息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空间穿梭带来的撕裂伤遍布全身,右臂扭曲成一个诡异的角度,森白的骨茬刺破皮肉暴露在空气中。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血沫,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全身碎裂般的剧痛。
强行发动“邪神献祭·血遁”,献祭了海量的精血和吞噬来的驳杂魂力(尤其是宁荣荣那庞大却因武魂破碎而变得狂暴不稳定的魂力本源),几乎抽干了他。更严重的是体内经脉的惨状——暗魔邪神虎的狂暴力量在失去压制后疯狂反噬,与噬魂枪的贪婪吞噬特性、以及冥河魂力的阴冷死寂相互冲突、撕扯,将他的身体当成了惨烈的战场。武魂本源也因过度透支和反噬而震荡不稳,噬魂枪的虚影在他意识深处都显得黯淡无光。
极致的痛苦如同潮汐,一次次冲击着他濒临崩溃的意识。寒冷,深入骨髓的寒冷,伴随着失血和力量的流失,正迅速吞噬着他。
然而,就在这濒死的边缘,一种近乎本能的贪婪支撑着他。他颤抖着,用仅存一丝力气的左手,死死按在胸口。掌心之下,隔着破碎的衣物,一缕微弱却极其精纯、带着七彩琉璃光泽的魂力本源,正被他以噬魂枪残留的力量,强行吸附在心脏附近的位置。
这缕本源,是宁荣荣七宝琉璃塔破碎后最核心、最精粹的碎片,蕴含着七宝琉璃塔武魂最根本的法则与潜能!它像一颗微缩的、濒临熄灭的七彩星辰,在他污浊黑暗的魂力与血肉中顽强地闪烁着。
“呵……哈……”夜辰的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意义不明的嘶鸣,带着极致的痛苦与一种扭曲的满足感。意识模糊中,噬魂枪的本能在疯狂咆哮:吞噬它!炼化它!将这天下第一辅助武魂的精华,融入己身!这将是通往更高力量的钥匙!
但残存的理智告诉他,现在不行。他的身体就像布满裂痕的破瓦罐,稍有不慎,这缕珍贵的本源就会连同他自己一起彻底崩碎。他需要时间,需要恢复,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
“昊天锤……七宝琉璃塔……”破碎的、染血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念出这两个名字,如同品味着无上的珍馐。还有那只十万年魂兽化形的兔子……贪婪的火焰在他漆黑如墨的、几乎失去焦距的眼眸深处,如同鬼火般幽幽燃起,那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执念。
“等着……我的……养料……”最后一个念头如同诅咒般滑过脑海,无边的黑暗终于彻底吞噬了他。他头一歪,彻底失去了意识,只有那缕被他死死护住的七彩琉璃本源,在他冰冷的胸膛下,如同黑暗中唯一的萤火,微弱而诡异地持续跳动着。
就在他彻底昏迷后不久,山坳的阴影中,一道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模糊身影悄然浮现。它无声地移动,如同幽灵般靠近夜辰倒卧的岩石缝隙。一双没有任何感情波动的眼睛,扫过夜辰凄惨的躯体,最终落在他紧捂的胸口位置,似乎穿透了衣物和血肉,捕捉到了那一缕微弱却独特的七彩光芒。
那身影停顿了片刻,似乎在评估。然后,它缓缓伸出了手,没有触碰夜辰的身体,而是对着虚空,做了一个极其隐晦的抓取动作。一丝难以察觉的魂力波动掠过夜辰的身体,重点在他胸口和那滩染血的岩石上停留了一瞬。
做完这一切,那身影如同融化般再次退入阴影,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荒凉的山坳,只剩下夜辰濒死的躯体,在冰冷的夜风中微微颤抖。命运的丝线,因这一夜的惨烈与疯狂,已然悄然扭曲,滑向更加诡谲莫测的未来。而史莱克学院的方向,一声压抑着无尽悲痛的少女呜咽,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哥……荣荣……好冷……”病床上,宁荣荣在昏迷中无意识地呢喃,长长的睫毛上凝结着细小的泪珠。
守在她床边的唐三,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窗外,夜色如墨,深沉得看不到一丝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