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诡异的人们(求追读~)

酒馆的木制招牌已经褪色,上面刻着的【铜盏与白熊】字样被岁月侵蚀得有些模糊。

铜盏的浮雕上落满了灰尘,那头白熊的眼睛则空洞地望着街道,一如这个镇子给人的感觉。

死气沉沉。

沉重的木门被推开时,没有预想中矮人豪迈的碰杯声和喧闹的吹牛声。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脊背发凉的安静。

酒馆里坐满了各色种族的旅者,但整个空间仿佛被抽走了灵魂。

靠窗的一桌,几个胡须编成精美辫子的矮人正襟危坐,面前摆满了麦酒,但他们只是机械地举起、放下,没有任何交谈,眼神空洞地望着桌面。

不远处,一个本该身姿优雅的精灵,此刻却像座石雕般一动不动,纤长的手指搭在杯沿,目光涣散。

吧台后,一个高大的提夫林正背对着他们,他暗红色的皮肤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阴沉,头顶两根盘旋的犄角反射着微光,一条带着箭簇尖端的尾巴无力地垂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只是用一块抹布,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吧台上同一个位置。

“见鬼……连矮人喝酒都不出声了,“波克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压得极低。

“我祖父说过,当矮人不再吹嘘他们的战斧,当提夫林不再对钱袋抛媚眼时,就是世界末日的前兆。“

伊莱莎的心沉得更深。

这种跨越了种族、意志的集体麻木,让她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无力。

她体内的圣力像是被一块巨大的海绵吸走,连愤怒的情绪都难以点燃,只剩下冰冷的警惕。

唯有陈言,在那片死寂中,试图捕捉什么线索。

他深吸一口气,尝试着让那些在脑中若隐若现的灵能触须延伸出去。

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是第一次尝试用不存在的第三只手去触摸空气。

触须磕磕绊绊地向外探索,他能感知到周围人们意识的边缘,但画面模糊不清,像是隔着厚厚的毛玻璃在看风景。

陈言感觉到了一层微弱的精神“嗡鸣“笼罩着这里,像永不休止的背景噪音,它不区分种族,不理会意志,只是将所有鲜活的情绪抹平、压制。

“是一种范围性的心灵压制。“陈言低声对同伴做出判断,他的额头已经开始渗出汗珠。

他领着两人,选了个靠墙的角落坐下。

那名提夫林酒保终于察觉到了新客人,他缓缓转过身。

一张本该充满魅惑或狡黠的脸上,只有一片麻木,他拖着脚步走来,仿佛每一步都踩在粘稠的沼泽里。

他走到桌前,没有问他们需要什么,只是空洞地站着,等待指令。

“三份麦酒,一份炖肉,再来点面包,再来一份肉汁土豆泥。“陈言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沉寂,也像一颗石子,投入了这潭深不见底的死水。

他看着提夫林那双毫无光彩的眼睛,平静的目光下,是深不见底的警惕。

提夫林酒保的动作毫无波澜,他将三杯看起来就没多少气泡的麦酒和一盘色泽暗淡的炖肉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随后便转身,拖着脚步离开,自始至终没有再看他们一眼。

波克搓了搓手,脸上挤出一个惯有的、能让大多数人类和矮人放下戒备的友好笑容。

他端起酒杯,朝着吧台方向的提夫林遥遥一举。

“嘿,朋友!你这酒……味道真够劲儿!“他大声说道,试图用热情点燃这里的气氛。

“我叫波克,从南边来的,我这附近有个老朋友,也是个提夫林,叫红尾巴-扎克,你认识吗?“

这是他在泰金-四酒桶的冒险日记上学习到的搭讪伎俩,编造一个不存在的“老朋友“,总能引出些当地的话题。

然而,那提夫林酒保只是机械地擦着吧台,连头都没回,仿佛波克的声音只是一阵穿堂风。

波克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有些不信邪,端着酒杯凑到旁边那桌沉默的矮人面前。

“几位大哥,看你们的胡子就知道是真正的山脉之子!“波克热情地说,“我跟你们打听个事儿,最近这镇子是不是有什么节日?怎么……大家看起来都这么安详?“

为首的一个矮人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他的眼神浑浊,没有矮人该有的固执与火气,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白。

他就那么盯着波克,看了足足有五秒钟,才用一种毫无起伏的、像是石头摩擦般的声音说道:

“不知道。“

说完,他又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低下了头,继续盯着自己面前那杯一动未动的麦酒。

波克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端着酒杯,悻悻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一屁股坐下。

“我……我放弃了,“他小声对陈言和伊莱莎嘀咕,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

“跟他们说话,就像在跟墓碑聊天,不,墓碑至少还会长苔藓,他们连苔藓都不长。“

陈言端起酒杯,浅尝了一口,麦酒的味道果然像掺了水的马尿。

他放下酒杯,再次尝试着感知周围的异常。

这次他更加小心翼翼,慢慢地捕捉到一些破碎的印象。

所有人的意识深处都有一种连接感,就像是许多根细线都指向同一个方向,但他看不清那个方向到底是哪里。

“延迟...“他喃喃自语。

每个人的动作和反应之间都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仿佛信号需要绕个弯才能传达到他们的身体。

“别白费力气了。“他皱了皱眉,看着一脸沮丧的波克,“他们的意志,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波克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那...那他们的意志被谁偷走了,为什么我们没有受影响?“

陈言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行人没被影响。

而伊莱莎站在靠近吧台的墙角,紧握着胸前的圣徽。

那枚象征洛山达的圣徽曾在无数黑夜中照耀她前行,如晨曦般驱散一切阴霾。

但现在,它的光芒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只剩一点点微颤的冷色,如风中残烛。

她闭上眼,低声咏唱祷词,试图再度施展神术【侦测善恶】。

“曙光不息,万物必明;愿晨曦划破谎言之雾,照见黑暗深处之心。

以吾主之名,点燃真理之火;以初升朝日,驱逐伪装之影。

现身吧!污秽之灵、堕落之影,洛山达在上,光明必至!”

【侦测善恶】的咒文在她唇间低语,圣徽微闪光辉,神圣之力开始汇聚。

但下一秒,那股温暖的神力猛地扭曲、震荡,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却森然的屏障。

“呃……!“

剧烈的刺痛从精神深处撕裂而出,她闷哼一声,几乎站立不稳,猛地退后两步,背靠冰冷的石墙。

一滴冷汗自额角滑落,指尖微微颤抖。

圣徽的光芒此刻已近乎黯淡,仿佛信仰本身都被斥拒于这个镇子的边缘。

“不是失联……“她咬着牙,低声说道,“是有人在这里动了手脚。“

她努力压制住翻涌的痛楚,眼中浮现出深深的不甘与怒火。

这是针对神明的干涉。

非天然异象,也非神迹沉默,而是一种人为构筑的禁神领域,正在从根本上切断与神祇的联系,将神术压制成哑火。

而这时,诡异的气氛在起了微妙的变化。

一个身着皮甲、带着商队徽章的地精商人终于忍不住了。

他猛地拍桌而起,怒吼打破死寂。

“这是什么鬼酒?马尿都比这强!你们这是在侮辱旅人,还是在惩罚我没早点离开?“

他的声音如石砸湖面,顿时引来了一些目光。

但那些目光是空洞的、没有情绪的注视。

提夫林酒保没有回应,连擦拭的手都没有停下。

酒馆角落的两个护卫动了动身躯,甲胄摩擦发出细响,但他们只是站起,又呆站原地,像某种仪式的偶像。

“见鬼!“商人破口大骂,终于拎起包袱,“我现在就走,宵禁也好、镇长也罢,我才不信这该死的鬼镇子能把我锁在这!“

他快步朝门口走去,却在推门的一瞬间,被两名兽人守卫几乎同步地伸出武器阻挡。

“禁止外出。“守卫以机械的声调说道,“镇长令,日落后,镇中封闭。“

“你们疯了吗!我是自由人,我有契约和护照!我要!!!“

“不——得——离——开。“

那声音毫无情绪,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寒意。

他仓皇退回了酒馆,喘着粗气,目光扫过人群,忽然在角落的四人身上定格。

他们还在动,他们有情绪。

他立刻朝他们走来,压低声音,急促道:“你们……你们是外来的,对吧?你们清醒,对吧?求你们,听我说,我……我三天前才到这,一开始一切都正常,可是……可是那天晚上……“

他的声音哆嗦着,瞳孔浮现出极深的恐惧:“镇中心的塔……那塔顶亮起了紫色的光……很快……人们就开始变成现在这样了……一夜之间!你们要是还想走,就别靠近那座塔……“

他话音未落,波克的眼神已经扫向他胸前鼓起的一块兜布,神情一动。

“那是什么?“

商人被提醒,猛地抓住衣襟从里面掏出一块吊坠,那是一片银色金属制成的护符。

表面铭刻着模糊的灵能抑制符文,但此刻却已经碎裂了一角,符文暗淡不明,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

“我……我是路过这个镇子准备做点生意的,这玩意儿是我从一个灵能商人那儿买来的,说能屏蔽精神操控……我也不懂原理,但……但也许是它救了我!其他人……他们变了,连眼神都不一样了!“

陈言的眉头微微一动,眼底浮现一丝警觉与思索。

他没说话,只是将那护符的形状、破损部位默默记下。

伊莱莎则皱紧眉,拳头下意识攥紧,眼中燃起尚未熄灭的怒火。

“神恩被污染……甚至无法施展,若真是这塔搞的鬼,我发誓要将它夷为平地。“

波克一边听,一边小声咕哝:“我就说嘛,这种气氛八成就是那个该死的塔搞出来的……“

商人的声音带着破碎的理智,像最后一个挣扎者扯住浮木:“你们看着不一样……求你们,帮我找办法逃出去……我可以付钱……我有地图,我知道镇长家后面有个地道,是我昨晚偷偷摸出来的……只要……“

“嘘。“陈言忽然抬手,打断了他。

他微微侧头,像是听到了什么。

随后他的脸色变了。

陈言的脑中,那只夺心魔蝌蚪,正在疯狂搅动,像是在回应某种召唤。

就在这一瞬间,一股来自镇中心的精神波动像雷鸣般刺入他的脑海。

一段意识,直接贯穿他的大脑,冰冷、粗暴、贪婪。

【同类……特殊……进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