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藤蔓谜影,血哨悲鸣

少年拖着未愈的伤躯,在山脚下城池寻得间青砖小院暂栖。

暮色将小院的青瓦染成铁锈色时,林野正蜷在竹榻上咳血。药碗里的苦汁早已凉透,窗外新抽的槐树枝桠探进来,在墙面上投下细碎的阴影。突然,院角的竹篱笆被叩得簌簌作响,清脆的女声穿透暮色:“公子可愿换些紫苏叶?”

他撑着木杖挪到门边,只见穿月白襦裙的少女踮着脚,发间银铃坠着两串干花,竹篓里的紫苏叶还带着露水。“我叫沈樱,就住隔壁。”少女将叶片塞进他掌心,手腕上褪色的红绳扫过他缠着绷带的手背,“阿婆说你总在子夜咳得厉害,这叶配枇杷蜜,最是润肺。”

此后每日破晓,檐下石桌上总会准时出现青瓷煨着的补汤。沈樱有时抱着绣绷坐在槐树下,银铃随着哼唱的童谣轻晃;有时举着竹竿打槐花,碎屑落在林野摊开的古籍上。第七日暴雨倾盆,她缩在檐下看林野描摹秘境图腾,绣针突然刺破指尖:“这藤蔓纹路...和我阿娘留下的铜锁一模一样。”

他们在城南旧书肆翻找三日,霉味浓重的典籍间,沈樱突然抓住林野的手腕。少女指甲深深掐进他皮肤,目光死死盯着柜台后灰衣人腰间的玉佩——暗纹雕着展翅的恶鸦,正是血煞门的追魂令。“快走!”她拽着他滚进堆满经卷的暗格,身后传来书架轰然倒塌的声响。

子夜惊雷炸响时,林野被铁锈味呛醒。沈樱半跪在门槛上,素白中衣洇着大片暗红。她发间银铃不翼而飞,手中匕首正对着心口,刀刃上的血珠顺着纹路蜿蜒:“他们追的...不是你...”剧烈的咳嗽震得伤口迸裂,她将染血的青铜哨塞进他掌心,“这哨声能引开...他们在找的是...我阿娘藏的...”

晨光爬上青瓦时,沈樱的绣绷还搁在槐树下。未绣完的图案里,藤蔓交织成秘境入口的禁制图腾,丝线被夜露浸得发亮。林野攥着带血的银铃碎片和青铜哨,听见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惊起的寒鸦掠过天际,翅膀划破浓雾的声响,竟与那晚沈樱喉咙里艰难的喘息声惊人相似。

沈樱的绣绷被晨雾浸透,丝线凝结的露珠在未完成的藤蔓图腾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林野跪在逐渐干涸的血泊里,颤抖的手指抚过她发间遗落的银铃——铃舌已被鲜血染红,轻轻晃动却再发不出清脆声响。更夫的梆子声渐远,他突然抓起墙角那柄木剑,朝着虚空疯狂劈砍,枯枝断叶纷飞中,压抑许久的嘶吼撕破清晨的寂静。

此后整整七日,小院门窗紧闭。林野将沈樱留下的紫苏叶尽数熬成浓稠的药汤,苦涩的汁液顺着嘴角滴落,在衣襟上晕开深褐色的痕迹。他一遍又一遍擦拭着青铜哨,指腹被染血的纹路磨得生疼,恍惚间总觉得能听见熟悉的银铃声从院外传来。每当这时,他就会狠狠捶打尚未痊愈的伤口,直到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

第八日正午,烈日将青石板晒得发烫。林野攥着青铜哨冲进城西武馆,未经调息便向武师发起挑战。他的招式杂乱无章,完全凭借蛮力,很快被对方一脚踹翻在地。喉间涌上的鲜血混着尘土,武馆学徒的哄笑声里,他死死盯着掌心的伤口——那里赫然浮现出与青铜哨相同的藤蔓纹路。

暴雨来得毫无征兆。林野在泥泞的街道上跌跌撞撞地前行,雨水冲刷着脸上的血痕与泪痕。忽然,一根竹杖横在他面前,带着浓重酒气的沙哑声音响起:“小娃子,浑身戾气乱窜,当心爆体而亡。”他抬头,只见灰袍乞丐倚着墙角,浑浊的眼睛却似能看穿他的五脏六腑,破洞的草鞋边摆着半块啃剩的馒头。

乞丐随手折下柳枝,在积水里画出蜿蜒的脉络:“看好了,这是引气入体的路径。”说着将柳枝塞进林野手中,“跟着我的节奏吸气——不是用嘴,是用你气海处那个空洞。”林野跪坐在泥水里,任由雨水冲刷脊背,按照乞丐的指点调整呼吸。起初只觉胸腔胀痛难忍,直到第三日黄昏,气海处突然泛起温热,如涓涓细流汇入干涸的河床。

当林野欣喜若狂地抬头,巷口只剩半截燃尽的烟杆。沾着泥水的青石上,歪歪扭扭刻着半字:“月圆之夜,城西乱葬岗...”远处钟楼传来更声,惊起的夜枭扑棱着翅膀掠过头顶,翅膀带起的风卷走了地上最后半片紫苏叶。林野攥紧青铜哨,发现哨身藤蔓纹路在月光下隐隐发亮,仿佛某种神秘的召唤。

林野攥着青铜哨伫立良久,掌心的藤蔓纹路与哨身暗纹交相辉映,泛起微弱的青光。他将哨子贴在胸口,那里残留着沈樱最后的温度,还有未说完的半句话——“他们在找的是...我阿娘藏的...”

月圆之夜,城西乱葬岗弥漫着浓重的腐臭味。林野踩着嶙峋白骨前行,青铜哨突然发出尖锐的蜂鸣,惊起无数乌鸦。他警惕地握紧腰间木剑,却见前方雾气中缓缓走出一个白衣女子,手中提着一盏散发幽蓝光芒的灯笼。

“终于等到你了。”女子声音空灵,灯笼上赫然绣着与青铜哨相同的藤蔓图腾,“我是沈樱的母亲,当年正是血煞门灭了我们沈家满门。”

林野瞳孔骤缩,刚要开口质问,女子抬手抛出一物。那是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与沈樱提及的铜锁形状吻合。“这把钥匙能打开秘境入口,里面藏着足以颠覆江湖的秘密,也是血煞门不择手段想要得到的东西。”

话音未落,四周突然响起刺耳的破空声。数十名灰衣人从浓雾中现身,为首者腰间玉佩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正是那日在书肆见到的血煞门追魂令。“交出青铜哨和钥匙!”为首之人狞笑,手中弯刀闪着寒光。

林野握紧青铜哨,想起乞丐传授的吐纳之法,气海处的温热迅速蔓延全身。他第一次感受到体内流淌的力量,木剑挥出时竟带起凛冽的剑气。战斗中,他发现每当青铜哨发出鸣响,血煞门众人就会露出片刻的慌乱。

激战正酣,白衣女子突然闯入战局。她手中灯笼爆发出耀眼的光芒,照亮了乱葬岗深处的一座石碑。石碑上雕刻的藤蔓图腾与青铜哨完美契合,林野恍然大悟,原来这里就是秘境入口。

“快!将青铜哨嵌入腾!”女子大喊,同时祭出一道结界抵御血煞门的攻击。林野看准时机,将青铜哨插入石碑凹槽。刹那间,地动山摇,石碑轰然裂开,露出通往秘境的阶梯。

就在此时,为首的灰衣人突破结界,弯刀直取林野后心。千钧一发之际,白衣女子扑过来挡住攻击,鲜血溅在石碑上,将藤蔓图腾染成妖艳的红色。“带着钥匙...找到真相...”她艰难地将钥匙塞进林野手中,随后化作点点星光消散。

林野握紧钥匙,望着血煞门众人贪婪的眼神,毅然踏入秘境阶梯。身后,青铜哨持续发出清越的鸣响,仿佛在为他送行,又像是沈樱和她母亲最后的叮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