醍榕被方才的“砰”声吸引住了目光。
这声音倒也争气,紧接着,
一朵赤色蘑菇云在远处升腾而起。
“就是那!”
两人异口同声,相视一笑。
下一秒,便现身于方才火柱爆发的树林。
这里原先枝干细密,是见不到什么强光的,现下不知被谁开了个天窗
——那大片大片被烧成碳灰的树丛,正好形成一个大圆。
两人置身这片大圆废墟,竟觉得有些开阔。
“你说这草木灰里杂不杂肉骨灰。”
醍榕用足尖在地面一层厚灰里胡乱扒拉,他觉得或多或少能在身上沾些颜色很新奇。
他在天宫没见过脏污。
窃煋无语,她眼熟这个火柱。这就是火灵根灼煜惯使的醒天火。
他在战场上常用,是一种波及不广却极其针对的火术需要施火者念咒灭火,否则大火将不暗不灭,可续万年。
既是向上的火,那么还真让二人捡了便宜,占上风么?
灼煜现下又在哪?
那两只鸟呢?
正当窃煋忧心忡忡时,一旁的醍榕似乎发现了什么异样。
示意她看周围一圈躲过火冲的其中一棵树的上端树枝。
上面好像挂了什么东西。
“那是什么?”
“我不知道,你先别急……”
没等醍榕把话说完,窃煋早已三步做一步的踏上树,将那枝头挂的给取了下来。
“是只死雀。”
窃煋两根手指将其捏起来观望一番,转手便甩向醍榕:
“你博闻广识,瞧瞧有什么特别?”
“这雀的妖丹被挖了。”
他提起来端详一阵,发现那妖雀浑身是伤,心口右侧被掏空,双脚被折断。
不对。
这雀有些眼熟。
他在天枢的透时镜中见过
这是——
黎红车身边那只……他思来想去,居然唤不出名字。
“这出手狠戾毒辣,利落干脆,像杀宰父思雪那次。”
窃煋不知何时凑过来。
“这是黎红车身边的那只雀妖。”
醍榕答话。
“……”
窃煋倒真没什么为人间上一世大仇得报的快意,她心底隐隐泛出一丝冷气,这出手比宰父思雪更加决绝阴狠,
千万不能是黎红车干的。
也不能是他人。
她不想再转一圈寻见一头毛被拔干净的三尾鸟尸身。
忽的,她发现自己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腾空,一阵稀里糊涂的失重感后她落入一个冰冷却牢靠的怀抱。
“思雪,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哥哥往后再也不冷眼对你,我们回妖族地界好好生活好不好?”
“?”
窃煋性格寡言少语,只一味的用力挣脱。
可那男人非但没脱力,还将臂膀收的更紧了。
坏了,她分身下人界时所做种种,皆如同梦境,不去天枢那儿强行召回一世,只有几个片段可记的,哪里受得了这么浓烈的情?
“你是谁啊?”
窃煋一没看清眼前男人的模样,二没搞清现下他在哪。
只能开口装傻。
果真,那男子肢体一下子僵住,窃煋一把脱开怀抱,连飞带退踏了几十米。
黎红车……
眼前男子她最熟悉不过,狭长小脸,白净皮面,内勾外扬的瑞凤眼生得最精巧,正是这双凤眼,显得他疏离淡漠,亦或许是他眉眼间就携带一些冷傲的天赋,总之,原先他应当是鲜活年轻的,不当为这样的气场。
她瞧见梦中人来寻她,一时间有些汗颜。
拔腿就往天上去。当是逃跑了。
所幸这个黎红车也是个顶难缠的。没跑两步就被他扯住。
他脸色并不好,一个劲的盯死着眼前人。
当然,窃煋也回应了,她不敢看他,但她讪笑了几声,眼前的场面是死活不愿意下去对峙。
她在鸱鸟族族长面前发过誓,不会对眼前这个少年出自己的一招一式。
两人便那么在空中僵持着,
半晌,难为黎红车先开口:
“羽冬对你所做之事我不知晓,待我发觉时你已没了气,于是我将她的元神妖丹挫骨扬灰了给你陪葬,回头却不见你。我不过不想让你掺和我的事罢了,幸你如今崭新,你再多打我多骂我,也当解气否?”
这个羽冬,便是雀妖了?
窃煋拧紧眉头,她果真小看了黎红车。
妖丹,从来只能被更强大的力量吞噬大补,哪里会挫骨扬灰,羽冬的妖丹是被他拿走的。
一只,陪伴他百年的雀妖……
他的目的或许从来都只是灭天族,在此之间种种,都是阻碍,他并不需要一个能将他感化的亦或给他缺失关照的身边人。
而且他居然,会虐杀……
“她如今是天族窃煋,不是什么宰父思雪,你要打杀便打杀,这样我好奉陪,别讲些剖白,这里没人爱听。”
窃煋还沉浸在惊讶中迟迟不说话,那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是醍榕。
“天族?”
话音未落,一道电光石火的招数便闪到她眼前,窃煋反应迅速的避开,这小子练得还真不错。
出手精准,干脆利落。
要不是她将神灵脉,根本躲不过去……
“诶诶诶!!!你不烧窃煋,追着我做什么!我就是来问灼煜的,明明你们爱恨情仇的多。”
这是追踪系火系法术——拥燚术。初级态,已经很灵敏了。
很明显,目标不是她。
原先远远站着用窃煋遮住视线的醍榕现下上天入地地躲。
估计他懒得出招,也正好降低了黎红车的防备,好让自己多看一会儿戏。
窃煋懒得理。
“灼煜在哪?”言归正传,窃煋也问了一遍。
“他未来赴约,我来此找他时,人也不在,反正如今不会在这片林子里,方才战羽冬时伤着我的胸口了,现下直疼着,你可否帮我看看?”
“我就是天族,来此找同伴罢了,用不着费心将我再杀一次。”
窃煋觉着此人又要趁着亲近做些坏事,太过别扭。
两手翻花做结印式,将他用困阵困住,转身便遁了。
醍榕也不烦神,使出一道追踪系雷电式法术。
两道同宗术纠缠,堪堪脱身。
仙鹤蹁跹,烟云雾绕,已是仙境。
窃煋醍榕先后显身。
“这灼熔应当对应朱雀守人界南门,骤然失踪可不行。”
醍榕提醒她。
“除我父神,谁可召唤五大灵根人?”
窃煋捡了一片琪花仙草地,背靠一座哪个散仙修的凉亭,此时正是空的,她便放心蹲下来观察这些奇异东西。
她就想在仙界聊好去处,神界,就先不回去了。
醍榕站在她身后,两人大抵又有了平日并肩作战的默契。
“始祖神都行,你找到一个都算你有本事。”
不知怎的,窃煋忽的想到方才僵持的一张脸。
“我们去昆仑山访西王母,如何?”
窃煋解释道:
“王母娘娘最为宽仁,妖界如今所掌权的四大狐族,以及从前掌权的九头鸟,皆为她所出。”
“……?你在讲什么”
醍榕尝试理解她的话,这西王母确实属始祖神,拜访瞧机缘,但狐族鸟族什么的,他脑子一时间也没转来。
“一举两得啊!倘若五大灵根人齐全,我们便放心将黎红车送去王母娘娘那受教化,并不是无药可救!”
醍榕哼哼两声过去了。他懒得再回应什么好话。
“你可问过黎红车了?”
那声音温和淡然,乍听同醍榕声线相差无几。
于是窃煋自然就接了。
“你我两人,将他打晕不就好了,五世,未将他拉回正途且不说了,他的心,可为我动一动了?”
半晌过去,窃煋眼前的仙草叶都快被她嚼秃噜了。后面才传来一声不急不缓的:
“抱歉。”
“你又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今……”
窃煋终于肯回头,醍榕那厮故意噤声。实则早已坐到后方亭子里去,变出盏茶壶倒起了水。滚着烟气,烫不死他。
而黎红车不知何时来的,同醍榕一边坐着,醍榕还给了他盏茶吃,仿佛已经来了挺久。
“你确实对不起我。”窃煋恨恨地,起身走到亭子里拍拍衣裳,相对坐下。
“你居然能上仙界?”
“妖族从前是为神族管辖,自然有灵根潜修成仙,只是成仙资质所需颇高,寥寥无几罢了。”
“嚯!你是其一啊!”
醍榕腰背都直了,他许久没见过跨族类的天才。
“这仙族的头衔有什么用?五灵根教我时,只说我天生有神资,可我天生就是克神的!”
话音刚落,一招来势汹汹的火系术法便劈头盖脸的往窃煋脸上糊。
醒天火着得快,轻松便对冲相抵。
“思雪,我不会同你去见西王母的,如你所见,我招式如今也纯熟,护你一世不难,同我回妖界吧。”
“你不是还要杀我们吗?”醍榕不知从哪探个头入了他的视野。
“当然,思雪愿意回去她必定孤单,等我灭了神族,捉几缕魂回去陪她玩玩。”
“我还请你喝茶呢。”
醍榕做惋惜态,甩手便将茶碗砸向那少年。
黎红车偏头将碗接住。
出去打,这亭子是别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