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郝时代,今一大早,我妈坐在我床头,我背对着她,被子盖得很严实。我妈问我,欠了多少钱?我只说,你别烦。她追问,到底欠多少?我说很多。她便起身走去客厅和我老婆交代些事。我偷偷从被子里探出半个头,只看见我妈手里攥着一团纸巾,和她略显发福的背影。
随后,我妈和我老婆说完话又站回卧室前,醒了醒鼻涕说把房子卖了吧。我重重地回了句“嗯!”,她便离开了。当我确定她走远时,我就挪下床,我身上还穿着外出的衣裤,应该说,昨晚至今都没有脱掉过。
客厅桌子上放着蛋饼豆浆,我老婆说我妈买的。
我点了支烟,其实家里不允许抽烟,但今天我老婆没阻拦我,我也抽得自然,仿佛决定卖房后,这屋子便不再属于我。原本的规矩也失去了约束力。我和我老婆说,既然决定卖房子了,那就抓紧点。门口几家中介都去跑跑。但当我们走到停车位时,傻眼了。
停车位空的,没车。我的车呢?
这时,我才相信,做车辆抵押的没唬我,车里隐藏着GPS,他们昨晚像贼般把车开走了。但我没想到这么快,逾期三天就……我看着老婆,有些茫然。同时,只见她拿起手机,拨通了我丈母娘的号码。“妈妈,出事情了你快过来。”我老婆在电话里只冷冷地说了这一句就挂了。她径直走回家,我默默地跟在她屁股后面,我生平第一次走在了她身后。
没过多久我丈母娘便来了。我向来看不起她,因我始终认为,我老婆的单亲童年是她的不检点造成的。现在她站在我面前,个子只到我胸口。但我却不敢看她。
“你要多少?”丈母娘淡淡地问道。
“十万。”我老婆在旁边插嘴道。
于是,我看到丈母娘放下身后的小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塑料袋,里头都是卡,用根橡皮筋扎着。
“找个地方刷出来吧。”丈母娘的话轻声细语。
我觉得房间里像灌满了水,有些胸闷。我便说你们去把车搞回来,等把房子卖了就还妈妈(丈母娘)的钱。
“我们?”我老婆狐疑地看着我。
我说还是分开行动效率比较高,我去房产中介谈价挂牌,你们去车抵公司。说完我老婆盯了我三秒钟,但我觉得像三小时。见我态度坚决,我老婆便和丈母娘离开了。
头一次,我老婆要自己搞定家里的事。这不是买菜缴水电费的事。但我只想把她支走,在家里清净一会儿。等到只剩我一个人后,我又躺了下来。我老婆比我小六岁,都说六冲,我不信,但好像真的没好运。微信里的“郝家门”的群早就炸了锅,亲戚都说接到了我的催债电话。他们现在传我是不是赌博了。
我寻思着,我的事儿和赌博差不多,我只是赌了一个时代,相信时代会眷顾我,可并没有。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房产抵押的来电话了,这家我不敢拒接。他们告知我逾期两周,再下去就要采取措施了。
挂完电话,我又打给我妈,说能不能先搞六万块钱。我妈说这半年家里的钱都让我借完了。我和她解释,说房产抵押的做过公证,万一被法院强行拍卖,价格就把握不了,所以先把这个月的账还了,我尽量一个月内卖掉房子。我妈只说她去想想办法。
顺便我还得知一个消息,家里最有钱的大伯已经拉黑我们家,他是上海牛奶公司的高管,第一时间和我这疑似赌徒的侄子撇清了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