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墓志，九月八

高山河轻轻打开牢门。

四颗眼珠子齐刷刷看过来。

他们见过高押司，自然也认识高押司。

“高押司，快……快杀了这个妖道余孽！”

阴阳脸看到了救星。

刑部上上下下，全部投靠太子，小小押司，自然渴望立功。

“说起来，这场清君侧，你们刑部堪称头功。”

“你们池总兵的老丈人，死了儿子，万念俱灰，才决定率领整个刑部孤注一掷，豪赌一把。”

“在此之前，刑部忠君，可是最难啃的骨头。”

“听说你小子深受池总兵关照，怕是也要飞黄腾达喽。”

阴阳脸得意洋洋，又夸赞了高山河几句。

黑冬瓜则面如死灰。

如果在平时，一指头就能弹死这个痨病鬼押司。

可现在，自己只能任人鱼肉。

高山河沉默了！

老尚书死了儿子，孤注一掷投靠太子造反。

死儿子？

难道，自己是煽动飓风的那只小蝴蝶？

“我在京都有一栋宅子，这不是重点。”

“我还有个未过门的妾，以前是豪春楼第一花魁，当朝圣上都宠幸过三天，甚至想接回皇宫，最终被太后阻止了。”

“你如果愿意把国师的尸体运出去，找个地方入土为安，我可以写一封书信，让她一辈子伺候你。”

“如果你嫌弃她人老珠黄，也没关系，我和她有个闺女，现在年岁还小，但再过几年，你可以当个小妾收了。”

黑冬瓜没有什么底牌。

他只能赌高山河好色。

绝望之中，总想抓点稻草试试。

“哈哈哈，贻笑大方。”

阴阳脸嘲笑。

噗！

下一息，笑声戛然而止。

长刀穿透口腔，从脑后贯穿出去，连血都来不及溅出来。

阴阳脸意识飞速消失，致死都不瞑目。

为什么？

为了一个人老珠黄的所谓花魁？

你至于？

你要早说喜欢花魁，我也给你啊。

“我不是为了花魁帮你，只是拿了国师一些东西，让他入土为安，也是天经地义。”

“不过，我也真讨厌吃里扒外的叛徒。”

高山河拔刀。

“多谢！你杀了我，可以领一份功！”

黑冬瓜知道自己活不了。

“一刻钟时间，找个尸体冒充国师，我会一把火点了这里。”

……

正顺二十五年。

太子殿下在天牢秘斩国师，后率领百官，杀入御书房清君侧。

正顺帝受妖道蛊惑，龙体需要清修，当夜下旨，传帝位于太子，自己为太上皇。

改国号：德仁。

当夜，还有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天牢着火。

……

太子登基，大赦天下。

第一个政令，便是减免赋税。

紧接着，礼部派遣出大量使者，要和敌国和谈，以修养民生。

百姓敲锣打鼓，朝拜新皇。

天下读书人雪片一样写下文章，赞扬德仁帝。

当夜，有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高山河找到一个院子，里面有个风韵娇娘，还有个瓷娃娃一样的小姑娘。

……

德仁一年，九月十五日。

兵部率先整改。

扈亲王接管百万镇北军，任大元帅，统领三军。

兵部大量将军被锦衣卫秘密抓捕。

经过诏狱审讯，这群将军承认，之前受国师命令，以寇养兵，挟战乱欺诈国库。

国师遗臭万年，被千夫所指。

他的人头悬挂在午门，要挂三个月。

人们要鞭尸，但尸骸被天牢大火烧成了焦炭。

……

朝堂内部，再次经历大清洗。

御史查出大量贪墨案件，午门外，人头滚滚。

特别是曾经和国师有书信往来的官员，连打入天牢的资格都没有。

清君侧当日，但凡保持中立者，先打入天牢，再慢慢审讯。

没立场。

也是一种立场。

……

德仁一年，九月二十五日。

前刑部尚书胡评川，进入内阁。

天牢总兵池晓丰，护驾有功，连升三级，任刑部侍郎。

天牢总兵空缺，暂时由校尉白辉园担任。

一批年轻的书生来到京师，免科举，直接入朝为官。

他们主要来自鱼米之乡的士绅家族，这批士绅于大祈国有功。

德仁帝清君侧时，士绅富户慷慨解囊，胸怀国家大义，不惜变卖家产，甚至有豪绅每日一餐，只为筹钱，捐银钱、捐军饷给边军，这才稳住了边境，功不可没。

虽科举是国本。

但天下人皆认为豪绅慷慨，值得破例一次。

这一天，京师有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高山河埋葬了国师的无头尸体，就藏在崔老虎坟旁。

石碑同样没有字。

“还是写点什么吧！”

“战国。”

“你死的那天，是九月八号。”

高山河在墓碑上刻下这个日期。

嗯！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

高押司的内功到了二十年。

国师厚道人，可能是承诺过成就高山河，所以他死前，在丹田里留了一道小口诀。

可以理解成一种适配。

高山河前所未有高效，几天时间就抽到十年内劲。

可惜，尸体毕竟是尸体，哪怕是二百年绝巅，也有一个适配极限。

十年，堪称神迹。

最期盼的神奇内劲，高山河没能施展出来。

他年我若为青帝，暂时梦碎。

但自己的丹田有些异常，肯定和神奇内劲有关联。

等等吧，暂时不急。

一甲子之后，或许会有头绪。

一甲子不够，那就等百年内功。

甚至，两百年内功。

国师内劲的异常，不是靠心法，就是天生异样，只能继承。

……

池晓丰堂堂刑部侍郎，地位仅在尚书之下。

本次清君侧，刑部尚书并没有直接参与，是胡评川靠着前任尚书的余威，强行夺权，使得天牢、地牢大乱，拖延禁军和锦衣卫的注意力。

当然，刑部尚书也不蠢，他明知胡评川夺权，没有阻拦，全程置身事外。

正因为置身事外，刑部尚书目前还活着，甚至官职还在，只是权利被池晓丰架空而已。

足够体面了。

接下来，只等朝堂稳定，刑部尚书就可以告老还乡。

之前资历尚浅的侍郎池晓丰，则顺势升任尚书。

他也是最年轻的尚书。

……

清君侧当夜，天牢失火。

短短几天，牢房已经修复，陆陆续续关押了大量罪犯。

高押司又在忙碌。

大清早，高押司接到命令，刑部侍郎让他过去一趟。

又要浪费一天光阴。

老了！老了！

高山河是一步也不想离开天牢。

……

“拜见池大人！”

高山河走进书房，顺势就要跪拜。

“起来，臭小子，你别给我装！”

池晓丰摆摆手。

哪怕如今已经贵为刑部侍郎，下一任刑部尚书，他也没有忘记来时的路。

如果不是高山河寻回五趾玉蟾蜍，他能不能活着，还是未知数。

“这几天刑部会下公文，你先当几个月校尉，然后我帮你写几十份大功，你就是天牢总兵了。”

池晓丰道。

“池大人，我真的当不了总兵。”

高山河一肚子无奈。

“不喜欢天牢？”

“那你来刑部当捕头，但比天牢辛苦。”

池晓丰皱眉。

“不是，我就想当个小押司，安安稳稳过日子。”

“给我涨点俸禄。”

高山河一副不值钱的样子。

别说总兵，哪怕是小校尉，也需要天天应酬，十天里最多一天在天牢，其余时间都在外面。

官大，身不由己。

“我真想替你爹打死你。”

池晓丰咬牙切齿。

傻小子，肯定是中邪了？

哪有升官都不要的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