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混沌难民

黎明时分，永恒之壁的哨塔上。

楚临站在瞭望台边缘，右眼的金红色与左眼的银蓝色在晨光中显得格外醒目。他胸口的琉璃晶体微微发热，迷你赤璃的形象从晶体表面浮现，只有巴掌大小，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

「天还没亮就把我叫醒，你最好有充分的理由。」她在意识空间里抱怨。

“东边有动静。“楚临指向地平线，“不是普通的混沌能量。“

赤璃揉了揉眼睛，顺着他的指向望去。在晨雾笼罩的地平线上，确实有一片模糊的灰色在移动——但不是混沌兽群常见的无序涌动，而是某种更有序的...行进？

「像是...迁徙？」赤璃疑惑道。

楚临激活瞭望台的远视装置，画面立刻放大十倍。这次他们看清了：大约两百个灰色人形生物正缓慢向永恒之壁移动。他们形态各异，有些像人类，有些则明显是动物或植物的变异体，共同点是全身笼罩在淡淡的灰色雾气中，移动时步履蹒跚，仿佛伤病员。

“混沌感染者？“楚临皱眉，“但为什么没有攻击性？“

最奇怪的是，队伍中甚至有几个明显是孩童的形体，被成年体护在中间。一个特别矮小的身影跌倒了，旁边的两个高大灰色人形立刻停下，小心翼翼地将它扶起。

「这不对劲...」赤璃的声音充满困惑，「混沌生物不会互相帮助。」

楚临按下警报按钮，但只激活了静默模式——红色灯光在哨塔内部旋转，不发出声音。他需要先确认情况，避免不必要的恐慌。

“我去看看。“他转身走向升降梯。

「我们。」赤璃纠正道，迷你形象重新融入晶体。

十分钟后，楚临独自一人站在永恒之壁东侧的小门外。这是守护者使用的紧急出口，平时由能量屏障封闭。他犹豫了一下，将手放在识别板上。

“你确定要单独行动？“他问赤璃。

「带上大队人马只会吓到他们。」赤璃回答，「而且...」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俏皮，「我们还没测试过新形态的战斗能力呢。」

楚临嘴角微扬。自从一周前的地下空间事件后，他和赤璃一直在适应这种奇特的共生状态。最显著的变化是赤璃现在可以短暂控制他的身体——就像借车一样，她这么形容。

识别板亮起绿光，小门无声滑开。楚临深吸一口气，银蓝能量在左手凝聚成护盾，右手则准备好能量刃。他缓步走出，立刻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混沌能量——但不像以往那样充满攻击性，而是...疲惫？

灰色队伍还在五百米外，但已经注意到他的出现。整个队伍停了下来，最前面的几个高大身影似乎在商议什么。片刻后，一个相对瘦小的人形单独走出队伍，缓慢向楚临靠近。

“小心。“楚临低声提醒。

「能量读数很奇怪...」赤璃在他脑海中分析，「混沌浓度很高，但没有攻击意图。」

当那个灰色人形走到一百米内时，楚临终于看清了它的样子：大致保持人类轮廓，但皮肤呈现病态的灰白色，眼睛是全黑的，没有瞳孔。它穿着破烂的布条，依稀能看出曾经是件旅行者的斗篷。

最令人惊讶的是，当它走到五十米距离时，竟然举起双手——一个宇宙通用的和平手势。

“你能...说话吗？“楚临试探性地问。

灰色人形停下脚步，黑色眼睛盯着楚临。它的喉咙里发出咯咯声，像是生锈的机械在运转。终于，几个破碎的音节挤了出来：

“安...全...求...“

楚临瞳孔微缩。会说话的混沌感染者？这完全颠覆了守护者的所有记录！

「它想寻求安全？」赤璃同样震惊。

灰色人形似乎看出楚临的困惑，艰难地转身指向队伍中的几个小身影：“孩...子...救...“

就在这时，队伍中突然传来一声尖叫。一个孩童体形的灰色生物倒在地上剧烈抽搐，周围的成年体慌乱地围着它，却束手无策。

楚临本能地向前迈了一步，又硬生生停住：“可能是陷阱。“

「但如果是真的呢？」赤璃反问。

犹豫片刻，楚临做出了决定：“保持警惕。“

他缓步走向灰色队伍，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的袭击。但当他靠近时，成年体们纷纷后退，给他让出一条路——不是出于恐惧，更像是...尊敬？

倒地的孩童看起来约莫人类七八岁的样子，灰色皮肤下隐约可见青色的血管。它痛苦地蜷缩着，灰色能量从口鼻中不受控制地溢出。

“混沌过载。“楚临立刻判断出状况，“它的身体承受不了这么多能量。“

「就像你小时候那样。」赤璃轻声说。

楚临蹲下身，犹豫了一下，然后摘下右手手套。他的掌心浮现出琉璃色光芒，轻轻按在孩童额头上。

“你在干什么？“他惊讶地发现自己说出了声——赤璃暂时控制了发声系统。

「借一下声带。」她在意识里解释，同时通过楚临的手释放出温和的金红能量，「这孩子需要安抚。」

琉璃色能量流入孩童体内，奇迹般地，抽搐停止了。孩童的呼吸渐渐平稳，黑色眼睛睁开，茫然地看着楚临...不，是看着赤璃。

“天火...女士...“它嘶哑地说。

赤璃愣住了。这个古老的称呼只有炎族最年长的长老才知道，是初代圣女对火种的尊称。

「它认识我？」赤璃在意识空间里震惊地问。

楚临还没来得及回答，系统突然在意识中弹出警告：

「检测到混沌意识共鸣！」

「赤璃能量消耗过度！」

「稳定性下降至79%...76%...」

他立刻感觉到异样——胸口的晶体微微震动，赤璃的存在感突然变得稀薄。

“赤璃？“他在意识里急切地呼唤。

「我没事...」她的声音虚弱了些，「只是有点...累。」

楚临迅速收回能量，站起身后退几步。灰色人形们没有阻拦，只是默默看着他们。那个最先开口的灰色人形再次上前：

“谢...谢...更多...病...“

它指向队伍后方，楚临这才注意到至少有二十个类似的“病患“躺在简易担架上。

“我理解你们需要帮助，“楚临说，“但我需要知道你们是什么。“

灰色人形低下头，似乎在思考如何回答。突然，它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动作——扯下左臂的一块“皮肤“，露出下面银蓝色的能量纹路！

“守护...者...“它艰难地说，“曾经...“

楚临如遭雷击。那些纹路他太熟悉了——是守护者能量系统的标志性结构！

「这不可能...」赤璃的声音充满震惊，「守护者被混沌感染后应该会失去意识变成怪物...」

灰色人形——或者说曾经的守护者——指向整个队伍：“都...是...被抛弃者...“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楚临脑海中形成：这些不是普通的混沌感染者，而是被混沌能量侵蚀却意外保留了部分意识的特殊存在！

就在这时，永恒之壁方向传来喊声。楚临回头，看到炎小雨带着一队守护者正快速接近。

“楚临大人！“炎小雨在远处喊道，“您没事吧？“

灰色队伍立刻骚动起来，几个成年体摆出防御姿态。楚临迅速抬手示意双方冷静：“别紧张！他们不是敌人！“

炎小雨跑到楚临身边，红发因为奔跑而散乱。当她看到灰色队伍时，眼睛瞪得溜圆：“这些是...？“

“混沌难民。“楚临说出这个刚想到的词，“他们保留着意识，是来寻求帮助的。“

炎小雨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些灰色人形，特别是孩子们。当她看到那个被楚临救治的孩童时，某种奇怪的表情掠过她的脸庞。

“我见过它...“她喃喃自语，“在梦里...“

楚临正想询问，系统突然在意识中发出提示：

「永恒之壁转化准备度：25%」

「加密记录解锁」

「播放中...」

他的视野突然被一段全息影像占据——楚寒山的形象浮现出来，比以往任何复制体都要清晰。这位传奇科学家看起来异常疲惫，眼中有种近乎绝望的执着。

“如果你看到这段记录，说明转化已经开始。“影像中的楚寒山说，“听着，我犯了一个错误——最大的错误就是认为混沌是敌人。“

影像闪烁了一下，楚寒山继续道：“混沌不是敌人，而是我们缺失的另一半。永恒之壁不是为了阻挡混沌，而是为了让我们重新完整...“

话未说完，影像突然中断。系统提示：

「播放错误：数据损坏」

「剩余记录将在准备度50%时解锁」

楚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赤璃在意识空间里同样沉默——这段信息太过震撼，完全颠覆了他们一直以来的认知。

“楚临大人？“炎小雨担忧地碰了碰他的手臂，“您怎么了？“

楚临回过神来，发现灰色难民们正不安地等待着。他必须做出决定。

“先带他们去隔离区。“他对守护者们下令，“不要用能量束缚，他们不是囚犯。“

守护者们面面相觑，但最终服从了命令。炎小雨主动走向那个被救治的孩童，奇怪的是，那孩子没有抗拒她的接近。

“你叫什么名字？“她轻声问。

孩童摇摇头：“没...有...名字...“

炎小雨的眼眶突然红了：“那我叫你小青好不好？因为你血管的颜色...“

孩童——小青——歪着头看她，然后慢慢点头。

楚临注视着这一幕，感到胸口晶体微微发热。赤璃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忧虑：

「楚临...我感觉不太对劲...」

他立刻内视意识空间，震惊地发现迷你赤璃的形象变得半透明，边缘开始模糊！

“怎么回事？“他在意识里急切地问。

「能量消耗过度...」赤璃虚弱地解释，「我现在的状态...不能独立维持...需要你的能量反哺...」

楚临立刻调动体内的琉璃能量，小心地流向赤璃。她的形象稍微稳定了些，但远未恢复。

“为什么不早说？“他既心疼又生气。

「我不想...成为负担...」赤璃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刺进楚临心脏。曾经强大自信的火种灵体，现在竟然担心自己成为负担...

“你永远不会是负担。“他坚定地说，“我们现在是一体的，记得吗？“

赤璃没有回答，但她的形象往楚临的意识投影靠近了些，像只寻求温暖的小动物。

安置工作持续了整个上午。当最后一个灰色难民被送入隔离区时，楚临已经感到精疲力尽——不仅是身体上的，还有能量层面的透支。

炎小雨坚持留下来帮忙，她似乎对这些难民有种特殊的亲近感。楚临注意到每当她靠近，难民们的情绪就会平静许多，特别是孩子们。

“你以前接触过混沌感染者吗？“回去的路上，楚临问她。

炎小雨摇头，红发在阳光下像火焰般跃动：“没有...但我最近总是做奇怪的梦。“她犹豫了一下，“梦见自己穿着古老的白袍，站在混沌裂缝前...“

楚临和意识中的赤璃同时一震——这正是初代圣女的装束！

“还有别的吗？“他尽量平静地问。

“梦里有人在哭...一个女孩...“炎小雨皱眉回忆，“她说什么'火种会记住代价'...“

赤璃在意识空间里倒吸一口气：「这是初代圣女临终前的场景！只有炎族秘典中有记载！」

楚临正想追问，炎小雨突然按住太阳穴，脸色煞白：“头好痛...“

她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楚临赶紧扶住她，惊讶地发现她额头滚烫。

“你发烧了。“他皱眉，“我送你回去。“

“不...我没事...“炎小雨勉强站直，“只是突然有点晕...“

就在这时，她手腕上的炎族图腾突然亮起金红色光芒——不是正常的赤红，而是与赤璃能量极为相似的金红！

「这不可能...」赤璃震惊道，「除非...」

“除非什么？“楚临在意识里问。

「除非她体内流淌着初代圣女的血脉...而且是直系后裔！」

楚临将炎小雨送回住处后，立刻前往守护者资料库。他需要查证两件事：灰色守护者的存在，以及炎小雨的身世之谜。

资料库的主控系统识别到他的琉璃晶体，立刻给予了最高权限。楚临调出所有关于混沌感染者的记录，很快找到了异常点——近五十年来，共有十七名守护者在任务中被混沌感染后“失踪“，而非确认死亡。

“有人刻意隐瞒了这些案例。“楚临低声说。

「或者说，有人在收集他们...」赤璃补充道，她的声音比早上稳定了些，但依然虚弱。

更令人不安的是，当楚临查询炎小雨的档案时，发现她的收养记录有明显篡改痕迹。原始文件被加密，即使用他的权限也无法解锁。

「需要更高权限...」系统提示，「或准备度达到50%」

又是这个神秘的准备度！楚临烦躁地关闭终端。今天接收的信息量太大，他需要时间消化。

回到住处，楚临疲惫地倒在床上。赤璃的迷你形象浮现出来，坐在他胸口。

「今天很漫长呢。」她试图用轻松的语气说，但半透明的身体出卖了她的状态。

楚临小心地用指尖碰了碰她——虽然只是能量投影，但他们发现这种接触能增强能量流动：“你需要多少能量才能恢复？“

赤璃摇摇头：「不知道...这种共生状态前所未有。」她苦笑道，「我现在就像个漏水的容器，你注入多少都会慢慢流失...」

“那就一直注入，直到漏洞补上。“楚临坚定地说。

赤璃抬头看他，琉璃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为什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们最初只是被设计来互相利用的容器和火种...」

楚临沉默了片刻，然后轻声回答：“因为在那间地下室里，你选择牺牲自己救我。不是出于程序设定，而是因为...你就是你。“

赤璃愣住了，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她张开嘴想说什么，却被突然响起的警报声打断。

「紧急警报：隔离区异常！」

「混沌能量波动激增！」

「难民出现集体暴动！」

楚临瞬间弹起，赤璃立刻融入晶体。当他们赶到隔离区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震惊——

灰色难民们跪成一圈，中央是炎小雨和小青。小女孩的灰色皮肤正在剥落，露出下面正常的肤色！而炎小雨双手捧着她的脸，金红能量从两人接触处流淌，形成一个完美的能量循环。

最年长的守护者想要上前阻止，楚临抬手拦住他：“等等...看！“

小青的黑色眼睛渐渐显出眼白，然后是淡青色的虹膜——人类的眼睛！她颤抖着摸向自己的脸，泪水滚落：

“我...我记得颜色了...“

炎小雨露出疲惫的微笑，然后突然向后倒去。楚临一个箭步上前接住她，发现她已陷入昏迷，但呼吸平稳。

隔离区内一片寂静。所有难民——现在或许该称他们为“康复者“了——都用敬畏的眼神看着昏迷的炎小雨。

“圣女...“一个成年康复者喃喃道，“她回来了...“

楚临抱着炎小雨离开时，系统在意识中弹出新提示：

「检测到新型能量交互」

「赤璃能量稳定性提升至85%」

「原因分析：共鸣效应」

赤璃的声音充满震惊：「楚临...当小雨治疗那个孩子时，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被修复了...」

楚临低头看着怀中昏迷的少女，红发如火焰般散落在他臂弯。无论炎小雨是谁，她显然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重要得多。

夜幕降临，永恒之壁上的古老符文无声闪烁，仿佛在回应内部某种变化。系统提示再次浮现：

「转化准备度：27%...28%...」

「速度加快」

「预计50%将在七日内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