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将时眉心一动,温柔地唤道:“阿音,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甚至很多。”
他有意靠近了穆辞盈,擦肩而过时,借着衣袖捏住了她的手腕。
炙热的温度传来,带有天生的侵略气息,却又一触即分。
穆辞盈敏锐地察觉到笼子里的人,耳朵微微动了动。
得获仙缘的修行者,即便双目有疾,但耳力依旧甚佳。
殷将时显然也清楚这一点,眼神微妙地在笼中人身上一转,随即大度地拂袖离去。
殿内的人,被穆辞盈一并赶了出去,殿门被关上。
她一步一步走向容九旒,心底涌现出某种阴暗的情绪。
曾经囚了她数十年的人,现在仙力全无,如她当初一般卑微无依地蜷缩在一角。
她打开笼子,俯身掐住容九旒的脖颈,猛地用力把他拖了出来,摔到了床边。
容九旒重重地撞上象牙的床柱,狼狈地咳嗽起来,脸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双手撑在地面,勉强支撑着身体。
那把从不离身的剑,连同灰色的外袍都摔在另一侧的地面上。
穆辞盈神色冷然地盯着他看了许久,确认他并无还手之力后,才走到他身前蹲下,挑起他的下巴,故作惊讶地笑:“呀,小郎君好狼狈……”
她苦心编造好的说辞,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容九旒猛然袭来的力道,给逼了回去。
他将她牢牢地压制在身下,泛起青筋的右手钳制住她的脖颈,用了八成的力道,只留了一分的生机。
而那柄剑无风自动地抵在她心口处,凌冽的剑锋蓄势待发。
“你是什么人?”
容九旒清冷如碎玉的嗓音里,带了两分嘶哑,语气困惑地问道。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殷将时唤你阿音,那么我的穆辞盈呢,她在哪里?”
还不待穆辞盈回答,他便动作飞快地在她的四肢贴了符箓,而后变化为镣铐,将她死死地锁在床脚。
穆辞盈看向容九旒的目光,都带了凶狠的杀意。
若不是此刻还不能暴露身份,她真想质问他一句“我什么时候成你的了?”
总不能是上辈子被他锁得久了,就自然而然成了他的所有物,这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她感受到符箓上涌现的熟悉仙力,已然明白这人是如何躲过层层探查,来到她身侧的。
而上一世,殷将时身边可没有一个唤作阿音的王后,他当然会怀疑。
她注意着容九旒的一举一动,同时努力想着挣脱的办法,语气却极轻蔑地说道:“我怎么知道穆辞盈在哪里?我又不认识她!况且即便认识,我又凭什么要告诉你?”
那寒到骨子里镣铐,让她回想起上一世,被容九旒锁着的那些暗无天日的时光。
容九旒想方设法隔绝了天机窥探,那间屋子里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一个发疯的他偶尔外出,长时间紧盯着她。
一开口说话,他就如同个古板的老夫子,对她念叨着什么“善不可失,恶不可长”。
于是叛逆如野草般,在她心里疯长。
她成了容九旒唯一的,也是最糟糕的徒弟,但后来……她有没有成功,已经不记得了。
只可惜没能看见容九旒那张大惊失色的脸。
穆辞盈压下万般思绪,暗暗发力,悄然吸收着符箓上浓厚的仙力。
这是菩提神树本身,所具有的吞噬能力,能孕生灵,也能使万物成为她脚下枯骨。
“你一定……认识她”,容九旒忽然顿了顿,又道,“你对她的名字并不疑惑,心跳也没有变。”
穆辞盈不理不睬,却发觉那符箓上的仙力像有人操控着,有生命般滞在她体内,让她身躯僵硬不已。
再这样下去,这具来之不易的狐妖皮囊,都要坏掉了。
她恼怒至极,说道:“我说不认得,就是不认得!我是殷王后,你要拿王后怎样?”
她还记得容九旒是个极讲秩序和因果的人。
就凭她现在一国之母的身份,容九旒不能把她怎么样。
“我听见他唤你阿音。”
容九旒的声音晦涩,很快转移了话题,说道:“看来你很受他的重视啊,我当然要好好利用你这位王后。
告诉我穆辞盈的下落,我暂时饶你一命,还可以答应你三件事。你现在应当很缺人手吧,妖——后——娘——娘。”
容九旒刻意拖长了声音,听在穆辞盈耳中,跟阴阳怪气没什么两样。
她有心要刁难容九旒,但遗憾地发现这两世以来,容九旒都堪称是她的克星。
在如此不利的条件下,他都能想出藏仙力于符箓,佯装猎物的想法,可见他心机深沉。
与其让他咬着她不放,跟她拼个你死我活,还不如……让她先利用他个够本。
反正穆辞盈是死是活,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
穆辞盈心动了,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你这个提议,我应了。”
拘住她的符箓立刻回到了容九旒手里,而后起身,准确无误地坐在桌前,理直气壮地倒着她的茶水喝。
穆辞盈有点不高兴,但她忍了气,跟着坐到容九旒对面。
他立即抬起头,用那双蒙了白绸的眼睛对准她,似是在等待她开口。
穆辞盈明知道他看不见,却还是不自觉回忆起,被他像盯鬼似的监视的日日夜夜。
她醒来看见的是他幽暗的眼眸,睡着了做梦梦到的也是他的眼睛,惊得她在梦中都湿透了一身衣衫。
她忍了又忍,才忍住要斥责他“直视王后”的冲动,问道:“这连日来的雪灾,你可有什么好法子?最好是不通修行之人就能用的,算第一件事。”
总不见得能一直薅她的叶子用。
容九旒轻笑起来,正气凛然地说道:“为天下百姓谋利,怎么能作为交易?”
他的话恰好说到了穆辞盈的心坎里,能多用用容九旒,当然再好不过。
只是这成功来得太轻易,反而让她有些不安。
可是转念一想,容九旒本来就是这个正得发邪的性子,有这样古怪的言论不足为奇。
“你明日把殷将时叫过来,让他选些可信的人手,立下心誓,而后将凡人绘制符箓的法子传到各地。”
容九旒相当漫不经心地说道。
他是万年后西洲仙门的修道天才,各种法门乃至于邪门歪道都了解一些。
用上那个法子……一整夜的时间,应当是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