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程云修捧着祖父留下的木匣,指尖触到那本泛黄的《白鹿洞志异》时,突然一阵刺痛——书页边缘竟渗出几滴血珠,在他皮肤上留下细小的红痕。许清嘉倒吸一口冷气,急忙从旗袍侧袋掏出手帕,丝绸面料擦过伤口时带着淡淡的沉香味。
“书页上涂了朱砂和雄黄的混合物,”周爷爷在阴影处幽幽道,“古人用来防虫,也会让血脉相斥者见血。”老人枯瘦的手指摩挲着铜镜边缘,“看来志异认主了。”
程云修小心翻开脆弱的纸页。这本手抄本不过巴掌大小,内页却密密麻麻写满蝇头小楷,间或夹杂着古怪的符咒图案。当翻到被折角的那页时,三片干枯的桂花叶飘落——叶片早已褪成棕黄,却仍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香气。
“《石镜玄要》...”许清嘉凑近念道,发丝垂落在书页上。这篇记载着令人费解的文字:“石镜非镜,乃天门之瞳;白鹿非鹿,实洞天之钥。三钥既合,甲子逢五,月照血时,古道现焉...”
程云修突然按住其中一段文字。那里记载着一个诡异仪式:需在月圆之夜,持三钥者以血染玉,立于石镜前诵《禹贡》篇,则“天门开一线”。文字下方画着简略的山道图,终点标着个鹿头符号,正是庐山五老峰方向。
“今天农历几号?”程云修声音发紧。
许清嘉掏出手机:“四月十四...等等!”她突然瞪大眼睛,“下周三就是五月二十,甲子年五月初五!”她的指甲在屏幕上划出细微的刮擦声。
周爷爷的咳嗽声打断了两人。老人从供桌抽屉取出一盏青铜油灯,灯座造型是只跪卧的白鹿。“带上这个,”他将灯递给程云修,“颐川公的‘引路灯’,能照见肉眼不可见之物。”鹿角制成的灯芯突然无火自燃,腾起幽蓝色的火苗,在三人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许清嘉迅速合上书册,却见最后一页粘着张对折的薄纸——展开后竟是张精细的庐山地图,用朱砂标注着七处星位,连起来恰似北斗七星。最末的“摇光”位正是五老峰某处,旁边批注:“藏书洞,万历四十年封”。
“有人上来了!”周爷爷突然压低声音,油灯火焰剧烈晃动。老人飞快地将地图塞回书里,推着两人向密室暗门走去,“从藏书梯下去,别让人看见你们来过!”他的指甲在程云修手腕上留下几道白痕。
暗门在书架后无声滑开,露出陡峭的螺旋楼梯。程云修刚踏进去,就听见楼下传来一个沙哑的男声:“周老,国际论坛的日本学者非要看颐川公遗物...”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
暗门关闭前,周爷爷最后的话飘进来:“记住,五月二十之前必须找齐三钥...”话音未落,门缝里突然飞进个东西——是那枚雕着鹿头的木簪,精准地落入程云修怀中。
楼梯近乎垂直,两人不得不紧贴墙壁缓慢下行。青铜灯的火苗在黑暗中划出蓝色轨迹,照亮了布满蛛网的木阶。许清嘉的旗袍下摆被钉子勾破一道口子,露出白皙的小腿。
“这楼梯根本不是给活人走的,”许清嘉喘息道,“像是...运书的密道。”她的发髻完全散了,黑发如瀑般披在肩上。
下到二层时,程云修突然拉住许清嘉。透过地板缝隙,他看见个穿黑色唐装的中年男子正在与周爷爷交谈。那人左手戴着枚古怪的玉扳指,在灯光下泛着血红色。
“佐藤教授?”许清嘉用气音说,“论坛上PPT出问题的那个日本学者...”话音未落,男子突然抬头,锐利的目光直刺向上方——右眼竟是诡异的灰白色!
程云修急忙捂住许清嘉的嘴。两人屏息凝神,直到听见周爷爷故意提高音量:“老朽这就去取《颐川文集》...”暗示他们快走。
底层藏书室堆满蒙尘的典籍。程云修正要推开窗户,突然被西墙吸引——在引路灯蓝光照射下,原本普通的墙面浮现出荧光壁画:一群古人正在山洞中举行仪式,为首者高举的正是三块拼合的火纹玉璧!壁画角落题着“万历壬子年,白鹿洞众门人恭送颐川公入天门”。
“用灯照这个!”许清嘉指向窗棂。灯光下,雕花木窗的阴影在地上组成清晰的鹿形,鹿角指向东北方——正是五老峰方向。更诡异的是,当程云修移动油灯时,影子鹿竟然随之转头,最终定格在某个角度,鹿嘴位置恰好对着书架某处。
两人顺着指引,在积灰的《永乐大典》残卷后发现个暗格。里面是个紫檀木筒,筒身刻满星宿图案。许清嘉专业地检查后轻轻旋开——筒内是卷保存完好的绢画,展开后展现出一幅令人震撼的景象:云雾缭绕的山巅,一道金光从洞开的石门中倾泻而下,门前站着个与程云修相貌酷似的明代儒生,身旁环绕七只白鹿。
“颐川公...和‘天门’?”程云修手指发颤。绢画背面用金粉写着四句偈语:“心镜双照,鹿影为桥;血月临空,古道昭昭。”
突然,楼上传来重物倒地声,接着是周爷爷痛苦的闷哼。两人顾不得细看,匆忙收起绢画翻窗而出。程云修最后回望时,透过窗户看见佐藤正弯腰搜查密室入口,灰白色的右眼在黑暗中闪着冷光。
暮色中的书院静谧诡谲。程云修和许清嘉躲在明伦堂后的柏树林里,远处偶尔传来保安的手电光。许清嘉正用手机查询资料,屏幕蓝光映着她凝重的面容。
“佐藤健一,东京大学道教文化研究所所长,”她小声念着搜索到的信息,“专攻中国唐宋时期的道教秘术...去年在《亚洲宗教研究》上发表过《庐山道教遗迹与'地脉说'考》。”她的指尖停在某条信息上,“等等,他两个月前在武当山失踪过三天,后来被发现昏倒在紫霄宫附近的古观星台...”
程云修摩挲着木匣里的残缺玉璧:“你觉得它和四百年前那场大火有关?”玉璧突然变得温热,红色纹路如血管般微微鼓动。
“更可能是为‘天门’而来。”许清嘉调出手机相册,“你看这个——”那是她上午拍的论坛背景板,角落印着赞助商“九菊株式会社”的菊花纹章,“日本最著名的玄学组织,二战期间曾在中国多地...盗掘文物。”
远处传来脚步声,两人立刻噤声。等保安走远,程云修取出青铜油灯。幽蓝火苗无风自动,指向碑林方向。“周爷爷说灯能引路,”他低声道,“要不要去石鹿雕像再看看?”
穿过荒废的菜畦时,许清嘉突然蹲下:“有人来过。”她指着泥地上的脚印——前深后浅,像是负重前行。脚印尽头,几株艾草被整齐割断,断口渗出可疑的暗红色汁液。
“不是刀割,”程云修捻起汁液闻了闻,“牙齿咬的...某种仪式?”他想起了《白鹿洞志异》里记载的“以艾通灵“之术。
碑林在月光下如同森然石阵。两人蹑手蹑脚来到程氏先德碑前,却惊见碑前摆着新鲜祭品——三颗荔枝排列成三角,每颗都被咬了一口,露出血红的果肉。更骇人的是,碑面布满新鲜抓痕,缝隙里还嵌着几片带血的指甲!
“有人在强行唤醒什么...”许清嘉声音发抖。她突然指向石碑底部——那里用血画着个简易符咒,正是九菊家的“逆菊纹”!
程云修举起油灯照向石鹿雕像。灯光下,石鹿左眼竟缓缓渗出暗红液体,在面部留下泪痕般的血迹。他冒险伸手触碰鹿眼,指尖传来灼痛——眼珠部位比早晨更加光滑,而且...微微松动!
“有机关!”程云修用力一按,石鹿眼中突然弹出一截铜管。许清嘉用丝帕包着取出,竟是支精致的铜钥匙,柄部刻着“天门”二字!
“第一把钥匙!”许清嘉刚低呼出声,远处突然传来树枝断裂声。两人急忙躲到碑后,只见佐藤带着两个穿黑衣的助手正朝这边走来,手里拿着类似罗盘的仪器。
“分头走!”程云修将钥匙塞给许清嘉,“明早在...牯岭街老邮局碰头!”说完故意弄出声响向东跑去,引开来人。
许清嘉趁机向西潜行,却在穿过棂星门时被树根绊倒。钥匙脱手飞出,顺着石阶叮叮当当滚落——正停在一双黑布鞋前。抬头看,周爷爷不知何时站在那里,弯腰拾起了钥匙!
“丫头,”老人声音嘶哑得可怕,“这东西你们拿不稳...”月光下,他的右手竟布满尸斑般的青紫!
许清嘉惊恐后退,却见老人突然痛苦地弓起身子。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骨骼错位声,周爷爷的皮肤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符文,像是有无数虫子在皮下爬行。更可怕的是,他的左眼渐渐变成与佐藤一样的灰白色!
“快...走!”老人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猛地将钥匙抛向远处池塘,“他们在...我身体里下了咒...”话未说完,突然转身扑向追来的黑衣人,袖中寒光一闪——是那根鹿头木簪!
惨叫声中,许清嘉咬牙冲向池塘。冰凉的池水没过膝盖,她摸索许久才找到沉底的钥匙。回头望去,棂星门附近已恢复寂静,只有地上几滴暗色液体在月光下泛着诡异光泽。
程云修在庐山松林中狂奔,身后脚步声如影随形。他故意绕道溪边,借水汽掩盖踪迹,却在一处悬崖边被截住——佐藤站在月光下,灰白右眼反射着冷光。
“程先生,”佐藤的汉语标准得可怕,“何必为块死玉拼命?”他举起个青铜匣子,匣面刻着与火纹玉璧相同的图案,“我们合作,打开天门后各取所需。”
程云修背靠悬崖冷笑:“你们九菊家找‘天门’找了四百多年吧?”他悄悄将手伸进背包,握住了青铜油灯,“可惜没有程家血脉,就算集齐三钥也是徒劳。”
佐藤脸色骤变,猛地打开青铜匣——里面竟是一截人类指骨,套着枚与程云修记者证上相似的中国结戒指!“你以为...血脉之钥只有活人能继承?”他狞笑着举起指骨,“这是你祖父的遗骨!”
程云修如遭雷击。就在佐藤逼近的瞬间,他猛地掏出油灯砸向岩石。灯碎刹那,幽蓝火焰轰然暴涨,化作一只巨大的白鹿虚影冲向佐藤!
趁着混乱,程云修抓住崖壁藤蔓滑下深谷。落地时发现置身于陌生溪谷,岩壁上刻着“鹿鸣涧”三字。循着水声前行,竟走到处被瀑布遮掩的山洞前。洞口石壁上,七个凹槽排列成北斗七星状——与地图标注完全一致!
洞内幽深曲折。程云修用手机照明前行,在尽头发现个圆形石室。正中央的石台上,赫然摆放着半块火纹玉璧——与他木匣中的那块正好能拼合!玉璧旁的石碑刻着:“血脉双钥,合则洞开;妄取者,永堕无间”。
当程云修颤抖着将两块玉璧拼合时,整个山洞突然震动!玉璧完美融合,红色纹路如活物般流动,最终形成完整的山水图——图中明确标出了“天门”位置:五老峰第三叠瀑布后的悬空洞!
突然,背后传来鼓掌声。佐藤不知何时出现在洞口,灰白眼珠在黑暗中泛着冷光:“多谢程先生带路。”他举起个古怪的铜铃,“现在,请把玉璧交出来——除非你想看许小姐的心脏停止跳动。”铃铛上赫然缠着几根长发,正是许清嘉的!
牯岭街老邮局是栋殖民时期的灰砖建筑。程云修在晨雾中潜伏已久,终于看见许清嘉从电报局巷口闪出。她的旗袍换成了便装,但走路时微跛的姿势和发间木簪仍暴露了身份。
“你受伤了?”程云修从报亭后现身,注意到她手腕上缠着绷带。
许清嘉摇头,拉他进小巷才开口:“是障眼法。周爷爷...可能已经不在了。”她声音哽咽,取出个染血的布包,“凌晨时有个小沙弥送来这个,说是东林寺僧人在书院后山发现的。”
布包里是周爷爷的鹿头木簪,断成两截。断口处刻着极小文字:“石镜非镜,人心为镜;鹿鸣三响,血月当空”。更令人心惊的是,簪内中空,藏着一片薄如蝉翼的金箔,上面用针尖刻着星图——五月二十日晚,月亮将运行至天蝎座心宿二,形成罕见的“血月掩星”天象!
“这是开启天门的时间表...”程云修翻看金箔背面,突然愣住——上面竟刻着程家祖谱,从颐川公直到他祖父,每代长子生辰都被红圈标注。而最下方新增的名字赫然是:程云修,1995年五月初五亥时生!
许清嘉倒吸一口冷气:“今年正好是你三十岁生辰...甲子年五月初五?”她突然抓住程云修的手,“《白鹿洞志异》里说的‘血脉之钥’,原来是指...”
话未说完,程云修突然捂住她的嘴。邮局二楼窗口,一个穿黑衣的男子正用望远镜巡视街道。两人低头快步离开,混入晨练的人群中。
庐山恋电影院旁的早点摊热气腾腾。程云修借蒸笼雾气掩护,向许清嘉展示手机照片——昨夜洞中拍下的完整玉璧图像。“天门在五老峰悬空洞,”他小声道,“但佐藤抓到了我的把柄...”
看到铜铃照片时,许清嘉脸色煞白:“东密的‘血咒铃’!他们什么时候拿到我头发的?”她突然想起什么,“论坛开幕那天,佐藤假装跌倒扶过我...”
两人沉默地吃着豆浆油条。程云修注意到许清嘉的筷子在碗沿轻敲三下——摩斯密码的“SOS”!顺着她眼神示意,他看见邻桌的报纸:《日本学者庐山失踪警方全力搜寻》,配图正是佐藤的证件照,但报道日期却是三天前!
“傀儡术,”许清嘉用蘸水在桌上写道,“真的佐藤可能早被控制了。”她悄悄展示手机刚收到的信息:东林寺藏经阁有异动,疑似九菊家成员潜入。
正午的东林寺游客如织。两人混在旅行团中进入藏经阁,许清嘉熟门熟路地带程云修绕到后殿。这里正在修缮,脚手架下堆着建材。工人们吃饭去了,唯有个小沙弥在整理经卷。
“慧明师弟,”许清嘉柔声唤道,“能让我们看看《净土十疑论》的宋版吗?”她比了个奇怪的手势。
小沙弥警惕地打量程云修,最终点头引他们进内室。推开经柜后的暗门,三人来到间隐秘的禅房。墙上挂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画——周爷爷被钉在木架上,胸口插着七根银针,每根针尾都缀着微型菊花!
“昨夜子时在书院后山发现的,”慧明合十道,“师父用‘闭息法’保住他最后一丝心脉。”小沙弥取出个铜钵,里面泡着片带血的银杏叶,“周老醒过一次,说...石鹿流泪时,去查朱熹的《周易本义》初刻本。”
程云修如遭雷击——祖父书房就有这本书!离开时,许清嘉故意碰倒脚手架,引来僧人注意。混乱中,两人从侧门溜出,直奔程家老宅。
程家祖屋在濂溪区小巷深处,是栋年久失修的青砖院落。推开斑驳的木门,尘封的记忆扑面而来。程云修站在天井里,恍惚看见祖父坐在藤椅上读《近思录》,阳光透过葡萄架在他身上投下光斑...
书房积尘寸厚。那本《周易本义》静静躺在书柜最上层,书脊已经脱线。程云修小心取下,书页间飘落张发黄的照片——年轻的祖父站在白鹿洞书院前,身旁是微笑的周爷爷,两人中间坐着个穿道袍的老者,手捧个与程云修怀中一模一样的青铜油灯!
“紫霄宫张道长...”许清嘉认出了第三人,“他二十年前就羽化了!”她翻开《周易本义》,在《系辞传》章节发现被朱笔圈出的段落:“仰以观于天文,俯以察于地理,是故知幽明之故”。页脚有祖父的批注:“石镜观天,鹿涧察地;星移斗转,天门洞开”。
程云修突然将书对准阳光——纸页间显现出密密麻麻的针孔!这些微孔在光照下组成清晰的星图,与金箔记载完全一致,但多了一条蜿蜒的虚线,从五老峰直指北斗七星。
“这不是星图...”许清嘉声音发颤,“是路线!虚线标注的是地下暗河!”她指向星图边缘几个针孔组成的小字:“子时入,卯时出;逾时不归,永为洞天”。
窗外突然传来乌鸦刺耳的叫声。程云修警觉地拉上窗帘,却见院墙上蹲着七八只漆黑乌鸦,血红的眼睛齐刷刷盯着书房窗口。最诡异的是,每只乌鸦的右脚都系着条白丝带——九菊家的标记!
“快走!”程云修抓起书和照片,两人刚冲出后院,前门就传来踹门声。穿过邻居家的菜园时,许清嘉被铁丝网划破小腿,鲜血顿时浸透了裤脚。程云修背起她狂奔,身后乌鸦群如黑云般压来。
濂溪河畔的旧船坞里,两人暂时躲过追击。许清嘉咬着发带包扎伤口,程云修则研究着祖父的照片。翻到背面时,他发现一行褪色的小字:“三钥非钥,问心为真;血脉可伪,道统永存”。
“我明白了!”程云修猛地站起,“三钥只是幌子,真正的钥匙是...”他突然噤声,因为船板下传来指甲刮擦声。下一刻,数只苍白的手破板而出,抓住了许清嘉的脚踝!
程云修抄起锈蚀的铁锚砸向那些鬼手。腐肉碎骨飞溅中,他拽起许清嘉跳上码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断手仍在地上爬行,指尖拖出粘稠的血痕!
“式神傀儡!”许清嘉脸色惨白,“九菊家的禁术,用死人肢体施咒...”她突然指向河面——浑浊的河水中浮现出十几具惨白的浮尸,正以违背物理规律的速度向船坞漂来!
两人沿河堤狂奔至废弃水文站。锁死的铁门被程云修用消防斧劈开,里面霉味扑鼻。许清嘉瘸着腿翻找药箱,程云修则用铁柜堵门。透过脏污的玻璃窗,他看见浮尸们已爬上岸,动作僵硬却迅捷地围拢过来。
“找到了!”许清嘉举起瓶标着“雄黄”的旧药罐,“《白鹿洞志异》提过,雄黄粉可破尸咒!”她将药粉与酒精混合,倒在撕碎的窗帘上制成简易火把。
当第一个傀儡破窗而入时,程云修点燃火把掷去。火焰接触尸体的瞬间爆发出诡异的绿色,随即整具尸体如蜡般融化,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甜腻气味。其余傀儡见状竟纷纷后退,灰白的眼珠里闪过一丝惧意。
“有效!但撑不了多久...”程云修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墙上的水文图上。那是张六十年代的庐山地下水系图,标注着多条暗河通道。其中一条从五老峰直通牯岭镇下方,出口恰在东林寺后山!
“从地下走!”他指着图上标注的“观测井”位置,“这些傀儡怕雄黄,我们...”
天花板突然塌陷!三个黑衣人从天而降,为首的正是灰眼佐藤。他手中的铜铃轻摇,许清嘉顿时痛苦倒地,胸口浮现出菊花状的血痕。
“玉璧,或者她的命。”佐藤的汉语突然变得生硬,露出原本的关西口音。他扯开衣领,锁骨处纹着九瓣菊花,花心却是只灰白眼睛——与他的右眼一模一样!
程云修假装掏玉璧,突然将整罐雄黄粉泼向对方。趁佐藤捂眼惨叫之际,他背起许清嘉冲向后院的观测井。生锈的井盖被撬开时,腐臭的湿气扑面而来。铁梯延伸进漆黑的深渊,隐约能听见地下河的轰鸣。
“抱紧我!”程云修固定好许清嘉,开始向下攀爬。上方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日语咒骂,随即是枪声——子弹在井壁擦出火花,最近的一发距程云修头顶不足半米!
深入地下二十米后,他们踏上了湿滑的岩台。地下河在脚下奔腾,水声在洞穴中回荡如雷鸣。程云修用最后的电量点亮手机,微光中可见岩壁上刻着古老的箭头标记,指向幽深的隧道。
“明代开凿的...”许清嘉虚弱地指着箭尾处的鹿头符号,“书院先贤的逃生密道。”她的呼吸越来越弱,胸口血痕已蔓延至脖颈。
隧道曲折如迷宫,岔路口全凭岩壁上的鹿头标记指路。有几次他们误入死胡同,不得不折返重选。最惊险处是段塌方的窄道,程云修先爬过去,再用皮带把许清嘉拖过来。她的旗袍被尖石划得稀烂,肩膀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三小时后,他们精疲力竭地瘫坐在一处较大的洞窟里。地下河在这里形成个小潭,水质清澈许多。程云修掬水为许清嘉清洗伤口,却发现血痕已自行消退。
“铜铃影响范围有限...”许清嘉挣扎着坐起,“但佐藤肯定在往天门赶。”她突然盯着水潭,“你看!”
潭底沉着块石碑,上面刻着“白鹿洞水脉图“。程云修潜水查看,发现碑面标注着复杂的暗河网络,中心处正是五老峰下的“悬空洞”。更惊人的是,碑侧刻着四句诗:“水作琴中听,山疑画里行;欲寻白鹿迹,须到第三亭”。
“这是朱熹的诗!”许清嘉眼睛一亮,“第三亭应该指五老峰的‘观鹿亭’——悬空洞的伪装入口!”
继续前行时,隧道逐渐向上倾斜。岩壁上的鹿头标记开始发光,像是某种荧光矿物。程云修注意到每个标记下方都刻着日期,最近的一个赫然是“1985.5.20”——祖父最后一次来庐山的日期!
最后一段通道被碎石堵死。绝望之际,许清嘉发现左侧岩壁有处不自然的凸起。按下后,暗门无声滑开,露出向上的石阶。台阶尽头是圆形石室,中央石台上供奉着...第三把钥匙!
那是面巴掌大的铜镜,镜框缠绕着银丝鹿纹。镜面却浑浊如雾,照不出人影。石台刻着:“石镜照心,非诚勿视”。
程云修刚拿起铜镜,整个洞窟突然震动!碎石从顶部簌簌落下,远处传来地下河改道的轰鸣。两人跌跌撞撞冲上台阶,发现竟从五老峰某处隐蔽的石缝钻了出来。夕阳如血,将云海染成赤红。下方不远处,观鹿亭的飞檐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许清嘉突然拉住程云修:“今天...是五月二十!”她指向东方——血红的满月正从鄱阳湖方向升起,边缘泛着诡异的蓝晕。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月亮表面隐约浮现出菊花状的阴影!
程云修摸出三钥:铜钥匙、火纹玉璧、青铜镜。三者接触的瞬间,竟自动吸附在一起,组合成个完美的等边三角形。红色纹路从玉璧蔓延至铜镜表面,形成完整的星图——北斗七星指向观鹿亭后的悬崖!
“天门要开了...”许清嘉声音发抖。就在这时,观鹿亭方向传来整齐的诵经声,用的是古怪的日语发音。树丛中闪过黑衣人身影,为首的佐藤手持铜铃,灰白眼珠在月光下泛着死气。
程云修将三钥贴身藏好,扶起许清嘉:“该结束这场四百年的追逐了。”两人向悬崖走去,血月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条通往云海的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