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蝙蝠侠说来找杰森·伍德，并被困在这里直到现在，时间已经差不多过去了半天。
这半天里，杰森·伍德很可能就一直维持着这样的状态，没有接受治疗，因此，就算艾薇被解决，他也不再继续被这些植物折磨，奥古斯特也很怀疑他到底能不能坚持到医院去。
这就导致即使在现在的状态看到杰森·伍德一脸灰败，面色惨绿的时候，奥古斯特并没有觉得奇怪。
但现在，奥古斯特发现了一些端倪。
杰森·伍德此时的脸上笼罩着一层薄薄的，并不明显的锈绿色，就像是被氧化过后的青铜器，颜色虽然更淡一点，但凑近了看，还是很明显的。
而且这个锈绿色，还有在向外扩散的趋势。
这和这间屋子里的人的状态都不太一样。
这是一种*感染*，而非单纯的扩散，如果这些锈绿接触到其他人……后果不堪设想。
奥古斯特见过将死之人或者已死之人的状态，甚至就连那些被制作失败的“抽芽行尸”也不是……等等。
那些行尸压根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由“抽芽行尸”这个仪式转化来的。
子弹头下士说过，这是由一位疑似神祇的生物赐下的祝福，这个神祇的名字叫……戴……
戴什么来着？
奥古斯特自诩脑子还没到老年痴呆的状态，但这会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几天前才听到过的名字。
这感觉就像是有一层水泡罩住他的脑子，外面的一切事物在此刻都显得朦朦胧胧起来。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这是戴……戴……之……
就在奥古斯特苦思冥想之际，周围的所有东西在眨眼间全都消失不见——家具不见了，密密麻麻的植物不见了，房子的四面墙壁只剩下相连着的两面，天花板也不翼而飞……奥古斯特拒绝思考楼上的房子还在不在。
蝙蝠侠和艾薇依然维持着奥古斯特进入这个奇异世界之前的动作，而杰森·伍德依然一副喘不上气的样子，而教父，则大张着嘴巴，做出一副啃咬的姿态……如果没记错的话，这里原先应该是有一根藤蔓的。
除此之外，黑暗，一切都只剩下黑暗。
与此同时，一只绿莹莹的眼睛出现在眼前——就在奥古斯特面对着的，消失的墙壁之外，比整个房间都要大的眼睛，直直看着这里——看着奥古斯特，眨也不眨。
奥古斯特感觉自己的一举一动全都在对方的注视之下。
现在无论是呼吸，还是抬头，都在这只眼睛的注视下，格外艰难。
耳边似乎传来了持续且高频的蜂鸣声，这个声音钻进耳朵里，穿过大脑，蔓延扩散到眼眶处，很快就转变为剧烈的疼痛。
……这感觉就像是脑袋被人当成棒球，一棍子抡上去一样，又晕又痛。
身体里的血液不受控制地加速流淌——奥古斯特甚至可以感受到皮肤之下，血管跳动的动静，有那么十几秒，他完全忘记了呼吸。
奥古斯特睁着怎么也没法合拢的眼睛，脑袋一格一格抬起来，强迫自己直面这双绿莹莹的，仿佛在流动的巨大眼睛。
直到这一刻，奥古斯特才发现，这只硕大的眼睛里，含着一汪绿色的泉水，而泉水之中，藏着一个小小的，哥谭城。
这就是……*哥谭*。
也就是所谓的，城市意志。
尽管哥谭的眼睛看上去非常巨大，但它与奥古斯特之间的距离堪称鸿沟，它无法降临现实，而奥古斯特也无法去往它的身边。
时间过去了不知多久，那只眼睛轻轻地眨了下眼，眼睛之后，藏在黑暗深处的巨大生物也以极小的，肉眼难以捕捉到的频率，翕动了一下。
那是比黑色更深的东西。
奥古斯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似乎是一只翅膀的上半部分，一只……蝙蝠的翅膀。
也就是说，*哥谭*其实就是一只非常大，大到整个城市都只是祂眼中一个缩影的……蝙蝠？
亦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但奥古斯特这会已经很难分出心神去思考更多了。
眼睛再次睁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它似乎变得更小，又更远了一些，就像是祂在飞速后退。
随着它的后退，奥古斯特的耳边传来了堪比雷声的轰隆巨响，这些声音传到奥古斯特面前时，变为了数不胜数的，黑沙一般的细小飞虫。
这些飞虫裹挟着巨大的信息流，在他眼中聚拢、组合、变化，经过数十万次的变化组合后，变成了奥古斯特所能理解的文字——
【好久不见，管理员。】
【管好这些外来的（这里的单词被划掉了）。】
【这不是环杉（The Ring-Yew），这是戴冠（The Crown-）-】
后面的文字在奥古斯特眼中变成了类似电视雪花一般的噪点，多看一会就感觉眼睛格外胀痛。
奥古斯特移开视线，仅仅是刚刚短暂的一瞥，他的脑子里就被*哥谭*强行塞入了一段来自神秘世界的知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最后这句话里，奥古斯特似乎从中*听*出了一点微妙的恶意。
……应该是错觉吧，城市意志怎么会对他一个普通人产生恶意呢？
思虑间，这段文字停顿了一下，又飞速分解，最后重新凝聚成了一段全新的话：
【你说为我带回代行者，祂在哪？】
这句话一出，一股无形的威压，和似有若无的怒火一起攫住了他，但问题是，*哥谭*说的代行者又是谁？
但还没来得及追问关于“代行者”的问题，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拖拽感拉住了奥古斯特脖颈，用力将他往后扯。
奥古斯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谁知道脖子上的力量还在收紧，仿佛就为了勒死他似的。
身体很快就不受控制地失去了平衡，脖子上的力道拖着他往后飞去。
在撞上唯二没有消失的墙壁之前，奥古斯特猛地睁开了眼睛。
所有人和事都消失了。
出现在眼前的，除了黑暗，就是黑暗。
扼住脖子的力量在一瞬间消失了。
一条即使是在黑暗中也格外显眼的花绿色领带泛着微光，在他的注视下延伸，深入更远处的黑暗。
在那黑暗的尽头，是一片更为神秘的领域，在那里面，唯有虚无的灰雾。
这是一段难以想象的距离，人类从现实出发，在黑暗中跋涉过数以亿计的脚步，学会了遗忘，遗忘，还有遗忘……直到再也记不起任何事情。
城市不再，山脉不再，海洋不再——永恒存在的，唯有这片黑暗，和更深处的虚无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