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农夫请命

“就算他们真的去动了水渠，又怎么能证明是我指使的？“赵半山强词夺理。

“这个问题问得好。“林晚烟点点头，突然转向围观的村民，“张嫂，听说去年赵员外强占了您家两亩地，您去理论还被打伤了腿，是不是？“

一个瘦弱的妇人从人群中走出来，眼中含泪：“是啊，那两亩地是我家的命根子，种着口粮。赵员外硬说是边界不清，强行收了去。我男人去讨说法，被他手下打得躺了半个月...“

“王大伯，“林晚烟又看向一个驼背老人，“您儿子是不是因为不肯低价把女儿卖给赵家做丫鬟，被他找借口加了田租，最后不得不背井离乡？“

老人抹着眼泪点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一个接一个，被赵半山欺压过的村民站了出来。有些林晚烟事先联系过，有些则是被现场气氛感染，鼓起勇气说出了积压多年的冤屈。

赵半山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猛地一拍桌子：“够了！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与今天的事有何关系？林晚烟，你这是在煽动村民对抗我！“

“不，我只是让大家看清楚，你赵半山是个什么样的人。“林晚烟平静地说，“你霸占水源、强买田地、欺男霸女，村里人敢怒不敢言。现在有了试验田，大家看到了希望，你又想方设法要破坏。赵半山，你怕的不是我，而是怕村民们团结起来，不再受你欺压！“

赵半山被戳中心事，恼羞成怒：“贱人！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说着就要冲上前来。

沈砚之迅速挡在林晚烟面前，同时十几个村民也自发地围了上来，怒视着赵半山。他不得不停下脚步，咬牙切齿地瞪着林晚烟。

就在这时，一阵锣鼓声从村口传来。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一群村民穿着破旧的衣服，脸上抹着灰，排成一队缓缓走来。为首的正是王婶，她手里举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农夫请命“四个大字。

“这是...“赵半山愣住了。

林晚烟微微一笑：“既然赵员外不认账，那我就让大家亲眼看看，那晚发生了什么。“

这支“农民剧团“是林晚烟这三天秘密排练的成果。在王婶的带领下，村民们生动再现了暴雨夜抢险的场景——有人扮演沈砚之指挥挖泄洪沟，有人扮演林晚烟检查渠道，还有人扮演那两个鬼鬼祟祟破坏水渠的跟班。

最令人动容的是小豆子和几个孩子扮演的“秧苗“，他们蜷缩在地上，当“洪水“（由几个村民挥舞蓝布代表）袭来时，发出稚嫩的哭喊：“救救我们！我们要被冲走了！“

围观的村民中已经有人开始抹眼泪。当演到抢险成功，秧苗得救时，不少妇人已经泣不成声。

表演结束后，现场一片寂静。林晚烟走到人群中央，声音轻柔却坚定：“乡亲们，试验田不只是我一个人的希望，也是全村人的希望。那些秧苗就像我们的孩子，需要大家一起呵护。如果有人要破坏它，就是在破坏我们所有人的未来。“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每一个村民的脸：“今天，我不求大家为我说话，只求为那些秧苗、为我们的未来讨一个公道。“

沉默片刻后，一个老农突然举起手：“我支持林丫头！试验田不能毁！“

“对！不能毁！“另一个村民附和。

“赵半山必须给个说法！“

“这么多年欺负我们，该算算账了！“

呼声越来越高，最后汇成一片愤怒的浪潮。赵半山脸色煞白，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他求助地看向那几个跟他一起来的富户，却发现他们早已悄悄退到了人群边缘。

“好...好得很！“赵半山强撑着最后的威风，“你们一个个都反了！给我等着瞧！“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却被沈砚之拦住了。

“赵员外，事情还没完呢。“沈砚之展开手中的状纸，“这里有二十七位村民联名控告你强占田地、欺压百姓。按照大周律法，这些罪名足以让你吃官司了。“

赵半山额头冒出冷汗：“你...你想怎样？“

“很简单，“林晚烟走上前，“第一，赔偿水渠的损失；第二，归还强占的田地；第三，保证今后不再干扰试验田。否则，我们就将这状纸递到县衙去。“

赵半山脸色阴晴不定。他清楚，若是以前，凭他姐夫在县衙的关系，这种村民联名根本奈何不了他。但如今这状纸是沈砚之起草的，条理分明，证据确凿，再加上林晚烟这丫头不知怎的竟赢得了这么多村民的支持，真要闹到县衙，恐怕不好收场。

“...好，我认栽。“他终于咬着牙说，“水渠的损失我赔。田地...我会逐步归还。试验田我不会再碰。“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赵半山灰溜溜地挤出人群，头也不回地走了。他那几个跟班也想溜，却被村民们拦住，非要他们当众道歉才放行。

村民大会结束后，林晚烟和沈砚之并肩走在回村的路上。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田间小路上。

“你今天表现得很好。“沈砚之突然开口，“那出'农夫请命'，很有创意。“

林晚烟笑了笑：“其实我是从...呃，戏文里学的。让村民们亲身参与表演，比单纯的说教更有感染力。“

沈砚之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你懂得真不少。不仅会种田，还会编戏。“

林晚烟心头一跳，暗叫一声“糟糕“，又差点说漏嘴。她急忙转移话题：“那份状纸写得真好，条理清晰，证据充分。你以前写过状纸？“

沈砚之神色微微一滞，随即恢复如常：“略懂一二罢了。“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远处，村民们三三两两地往家走，还有人兴奋地讨论着今天的村民大会。小豆子和几个孩子跑前跑后，模仿着刚才的表演，欢声笑语传得很远。

“赵半山不会善罢甘休的。“沈砚之突然说。

林晚烟点点头：“我知道。但今天之后，他应该会收敛很多。村民们终于敢站出来反抗他了，这比什么都重要。“

“你变了这个村子。“沈砚之轻声说，目光深邃地看着她，“你知道吗？在你来之前，这些人从不敢对赵半山说一个'不'字。“

林晚烟摇摇头：“不是我改变了他们，而是他们自己找到了勇气。我只是...给了他们一个理由，一个希望。“

沈砚之没有再说话，但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林晚烟侧脸上，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回到茅草屋，林晚烟刚推开门，就发现地上放着一个篮子。里面装着几个鸡蛋、一把新鲜的青菜，还有一小包糖。篮子里有张字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谢谢林姐姐“。

林晚烟眼眶一热。她知道这是村里人悄悄送来的谢礼。那些不识字的孩子，为了写这张字条，不知练习了多久。

她捧着篮子，望向窗外的田野。暮色中，新生的秧苗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向她点头致意。远处，村舍的炊烟袅袅升起，宁静而祥和。

这一刻，林晚烟真切地感受到，自己不再是一个外来的孤女，而是这个村子的一部分。她的试验田，她的梦想，已经在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

露珠还挂在草叶上，林晚烟已经蹲在试验田边，小心翼翼地拨开泥土检查秧苗的长势。距离那场暴雨已经过去五天，原本嫩绿的新芽如今已长到两寸高，整齐地排列在田间，像一队队精神抖擞的小士兵。

“林丫头！“

王婶的声音从田埂上传来。林晚烟直起腰，看见王婶挎着篮子匆匆走来，脸上带着掩不住的喜色。

“快看，我按你说的法子做的豆腐！“王婶掀开篮子上盖的布，露出一块块雪白细嫩的豆腐，“比从前做的香多了！“

林晚烟捏了一小块尝了尝，眼睛一亮：“王婶手艺真好，这豆腐又滑又嫩，豆香味也足。“

王婶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都是你教得好。我家那口子说，这豆腐比县里买的还好吃，让我多做些拿去卖呢！“

“这主意不错。“林晚烟点点头，“等试验田丰收了，咱们可以开个豆腐坊，让村里妇人们都有个营生。“

王婶正要说话，忽然看见远处走来几个人影，脸色顿时变了：“那不是村长吗？带着几个人往这边来了。“

林晚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看见村长赵德全领着两个陌生男子朝试验田走来。村长五十出头，身材微胖，一张圆脸上总是挂着笑容，可那双小眼睛里却时常闪烁着精明的光。

“林丫头，忙着呢？“村长远远地就打招呼，声音洪亮得像是怕人听不见似的。

林晚烟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迎了上去：“村长早，有什么事儿吗？“

“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村长热情地指着身旁一个穿着绸缎长衫的中年男子，“这位是县里的周员外，专程来看你的试验田的。“

周员外约莫四十岁上下，面容白净，手指修长，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主。他矜持地点点头，目光却不住地在试验田上打量，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这位是？“林晚烟看向另一个年轻些的男子。

“在下李修远，周员外的账房。“年轻人拱手行礼，态度恭敬中带着几分书卷气。

村长搓着手笑道：“周员外听说咱们村出了个会种田的奇女子，特意过来看看。林丫头，你给员外好好讲讲你这试验田的门道。“

林晚烟心中警铃大作。自从村民大会后，她在村里的声望大涨，不少村民主动要求加入她的“众筹“计划。村长这时候带人来，恐怕没安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