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剑鸣惊风夜

九渊山脉的夜风里夹杂着铁锈味儿,吹得苏清砚肩上带血的白衫呼啦呼啦直响。

她就站在断崖边上呢,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就跟一把斜插在地上的剑似的。

她怀里的信笺被捏得皱巴巴的,破损的地方还沾着暗褐色的血印子。

她展开信笺的时候特别小心,手指尖轻轻在最后一行字上划过——“真相在九渊之下”。这时候,十年前师尊临死前的喘气声突然在耳边轰地响起:“清砚……青锋山满门被杀的案子,和九渊有关系……”想当年,她就跪在血泊里,紧紧抓着师尊沾满血的手,那指甲差点就掐到肉里去了。

这十年啊,苏清砚从青锋境一路打拼到玄霜境,杀过七头吞月狼,还和三拨来截杀的暗卫交过手,不就为了今天嘛。

“苏姑娘。”

左边传来轻轻的呼唤声。

苏清砚赶紧把信笺塞回怀里,转头的时候,眼底的那种冰冷已经收起来一大半,就还剩下一点点。

柳寒霜正从雾里走出来呢,她那月白色的裙角沾着草屑,头发上的银簪子闪着暗暗的光。这柳寒霜啊,是苏清砚的老熟人了,三个月前在苍梧镇的茶棚子里,说要一起“查案”呢。

苏清砚心里清楚,这柳寒霜机灵得很,而且特别多疑,也知道她背后和沧溟剑宗有关系。不过呢,现在苏清砚正需要一个熟悉这儿的人当活地图,所以就答应了。

“九渊墓可是个不能随便去的地方。”柳寒霜停住脚步,眼睛往苏清砚腰间的青锋剑上一扫,说道:“我昨儿个听守林的人讲啊,上个月有一伙玄霜境的人进去了,结果就出来一个双臂都断了的。”她的手指不自觉地在袖里的短刃上蹭着,“你真打算……”

“打算。”苏清砚直接把她的话给打断了,抬起头朝着那被雾气遮得严严实实的山脉看去。

风里有特别细微的金属颤抖的声音,就跟琴弦快要崩断之前那种嗡嗡的声音似的。

她把眼睛闭上了一会儿,突然,剑穗轻轻晃悠起来了——这是青锋剑在产生共鸣呢。“东南方向三里地。”她说话的时候,声音比夜里的风还冷,“跟我走。”

柳寒霜咬了咬嘴唇,最后还是跟上去了。

山北面的雾气浓得跟浆糊似的,俩人走过一片枯树林的时候,脚底下的烂树叶突然“咔”的一声脆响。

“小心点儿!”柳寒霜刚喊出来,三根有一人高的石柱就从两边的土里“轰”的一下冒出来了,铁链带着风声就横扫过来了。

苏清砚的瞳孔一下子就缩紧了,青锋剑刚拔出来的时候,她就听到更清楚的剑鸣声了——那是机关枢纽里镶着的青铜剑在震动呢,每一声都像是在说“往左三寸,往下五分”。

她脚尖在地上一点,往后跳出去三步,手腕一转,剑尖就准准地戳在左边石柱的卡槽上了。“当”的一声,铁链一下子就停住了,那金属摩擦的声音刺得人耳朵生疼。柳寒霜猫在树后头,瞅着石柱一点点缩回到土里,额头上的冷汗“吧嗒”一下就掉进了衣领子里,哆哆嗦嗦地问:“你……你咋知道机关在哪的呀?”

苏清砚把剑插进剑鞘,手指关节轻轻敲了敲剑柄,说:“剑能告诉我呗。”

这时候啊,月亮被云彩给遮了一大半,林子里一下就暗了不少。

柳寒霜盯着苏清砚的背影看,冷不丁就觉得这个老是把剑抱在怀里的姑娘,这时候就像一块在寒潭里泡过的铁似的。又冷又硬的,可里头好像还藏着烧得通红的芯子呢。

“走。”苏清砚的话一下子把柳寒霜的思绪给打断了。

这俩人又往前走了半里地,雾气里头忽然飘过来一阵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儿。

柳寒霜刚想张嘴说话呢,苏清砚的脚步“唰”地就停住了。

她听到了不一样的剑鸣声。

这可不是机关里那种青铜剑的声音,是真正的修士佩剑发出来的,还带着淬了毒的那种腥气。

青锋剑在剑鞘里微微有点发烫,苏清砚右手一下子就按在了剑柄上,回头冲着柳寒霜做了个别出声的手势。

前面的雾里有黑影在晃悠,而且是越来越近。

原来是个人,这人长得又瘦又长的,腰上还挂着一把黑铁剑。

等月亮又把光洒下来的时候,这人一抬头,眼尾那颗红痣就像一滴凝固了的血似的。柳寒霜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想:这可是沧溟剑宗流放的剑修夜无尘啊,半年前在镜湖那地儿,把整整一村人都给杀了,连吃奶的娃都没放过,简直是个恶魔。

“擅闯九渊的人……”夜无尘的声音就像砂纸在石板上蹭似的,特别难听。他慢悠悠地抽出黑铁剑,把剑尖朝着苏清砚指过去,还恶狠狠地说:“都得把命留在这儿。”

夜无尘拿着那把带着淬毒腥味的黑铁剑就砍过来了。那剑锋擦着苏清砚的鬓角过去的时候,她清楚地听到了剑鸣声。这可不是她自己青锋剑的共鸣声,而是夜无尘剑刃里缠着的怨魂在嗷嗷叫呢。

玄霜境的修士灵识就像一张网似的铺开了,苏清砚都能捕捉到黑铁剑震颤的频率。她发现这剑每三寸就偏移一分,这是夜无尘常用的“锁喉三式”。

“哼,找死!”苏清砚低声喝了一句,突然脚步往后错了半寸。

黑铁剑擦着她的喉结划过去,带出了一丝血。不过就在这剑快要刺到要害的时候,苏清砚反手挑过来的青锋剑一下子就精准地把它给架住了。

就在两柄剑碰到一起的瞬间,苏清砚听到黑铁剑里面传来“咔”的一声脆响。她心里明白,这是长期浸毒,剑骨都酥裂了。

嘿,机会来了。

苏清砚手腕一转,转出了半朵剑花,青锋剑就顺着黑铁剑的纹路直直地切了下去。“当啷”一声,黑铁剑就从中间断成了两截,断口那儿泛着暗绿色的毒锈,还簌簌地往下掉呢。夜无尘的瞳孔一下子缩得极小,后槽牙咬得嘎吱嘎吱响,拿断剑的手背上,青筋都鼓起来了:“你……你居然能听出剑骨上的裂痕?”

“剑会说话。”苏清砚把对柳寒霜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那声音冷得就跟冰锥子似的。

她没讲的是,这十年里啊,她在青锋山的废墟那儿听残剑悲鸣就听了三年,还在苍梧镇的兵器铺里蹲了半年呢,就为了把天底下剑器的那些“门道”都摸得清清楚楚的——夜无尘这把浸了百日蛇毒的剑,早在三个月前就该在他自己手里碎掉了。

夜无尘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声就跟夜枭叫似的,特别刺耳。

他猛地把手里的残剑一甩,从腰间抽出另一把短刃,这短刃和之前那把剑是用同一块黑铁打造的副武器呢,刃身上还沾着没干的血渍。“玄霜境又能怎样?

九渊墓的规矩,那可是拿命换来的!”他脚一点地就跳起来了,短刃朝着苏清砚的心口就刺过去了,速度可比之前快了三成呢。

这可就是拼命的打法了。

苏清砚一直退到断崖边上,风呼呼地往她衣领里灌,吹得她的眼尾都发红了。

她闭上眼睛,青锋剑在剑鞘里嗡嗡直响——这次的声音更急,就好像有人在敲战鼓似的。“往左移半步,后出手但是先制敌。”剑鸣里的指令清楚得很,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往旁边一侧身,那短刃就擦着她心口的位置扎进崖壁里了,震得碎石子稀里哗啦地往下掉。

“原来是这样啊。”苏清砚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

她的剑感可不只是听个声音那么简单,而是能察觉到剑器和天地元气产生共鸣的轨迹呢。夜无尘那短刃带起的风旋啊,青锋剑震动的频率呀,就连崖壁上碎石掉落的弧度,这时候都在她的灵识里编成了一张网。

她身子一转就出剑了,青锋剑就像划出了半个银月似的,正好砍在夜无尘手腕上麻筋的地方。

那短刃哐当一声就掉到地上了,夜无尘疼得直往后踉跄,不过在碰到身后枯树的时候,突然就稳住了身子。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眼睛里的疯狂劲儿更厉害了,说道:“你以为你赢了?九渊墓的封印,可不是你能去碰的!”

他这话还没说完呢,地面就突然传来像闷雷一样的轰鸣声。

苏清砚脚下的碎石剧烈地颤抖起来,崖壁上裂出了一道有半指宽的缝隙,幽蓝的雷光从里面渗出来,就像活物一样在地面上游走。

柳寒霜尖叫了一声,就扑到旁边的灌木丛里去了,苏清砚却站在原地没动,眼睛盯着自己的胸口,她贴身戴着的玉简正在发烫呢。这玉简是师尊临死前塞给她的,还说是“青锋山最后一脉的信物”。

苏清砚的手指尖按在玉简上,烫得她差点就缩回去了,心里想着:“这难道是地脉共鸣?”雷光越来越强了,她瞧见前面的雾霭被撕开了一道缝儿,半座黑乎乎的古冢轮廓就露出来了。古冢的石墙上刻满了剑纹,那些剑纹她从来都没见过,而且一道一道的都在吸纳雷光呢。

夜无尘的脸一下子就变得煞白,他慌慌张张地连滚带爬往后退,地上的短刃都顾不上捡了,嘴里大喊着:“封印要破啦!快跑啊!快跑——”

这时候狂风猛地刮起来了,还卷着雷屑,就这么劈头盖脸地砸下来。苏清砚被吹得都快站不住脚了,她的青锋剑自己就出了鞘,悬在她身边,剑发出的鸣声就像是激昂的战歌一样。

她看着那座突然冒出来的古冢,心里想着,终于听到十年前师尊没说完的话了,师尊说的是“九渊之下……藏着青锋山灭门的真相……”

突然,雷光一下子变得特别强,苏清砚眼前一黑,感觉自己的意识就像是被人使劲儿扯进了漩涡里似的。在最后那一瞬间,她听到青锋剑发出悲哀的鸣声,那声音穿透狂风,还夹杂着一个陌生的声音,那声音低低地说:“终于……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