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如帘,织就一片朦胧世界。陈青岩伏在盐帮密道入口的芦苇丛中,指尖轻抚绣春刀冰冷的刀柄,目光透过雨幕,紧紧锁定着不远处那座被蛛网覆盖的破败土地庙。
“嘶——”
掌心突然传来灼烧般的疼痛,他低头看去,只见一道暗紫色的纹路正顺着虎口蜿蜒爬升,宛如一条诡异的小蛇,在苍白的皮肤上肆意游走。这是他本月第三次压制畸变失败的征兆,那些如同活物般的纹路,正沿着手臂缓缓蔓延,仿佛要将他的生机一点点吞噬。
陈青岩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间翻涌的腥甜。作为锦衣卫安插在两淮盐帮的暗桩,他早已习惯了在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但这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却比任何刀刃都要锋利。三个月前,他在扬州瘦西湖底发现了一座神秘的玄械工坊,工坊内的青铜齿轮上,密密麻麻刻满了不属于任何已知文字的诡异符号。当他伸手触碰那些齿轮的瞬间,一股冰冷刺骨的能量顺着指尖钻入经脉,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血管里啃噬,痛不欲生。
“咔嚓——”
枯枝断裂的脆响打断了陈青岩的思绪。他猛地抬头,只见三个身着灰袍的身影正抬着一口黑檀木箱,踏入土地庙。箱角鎏金纹饰在闪电的刹那光芒中若隐若现,勾勒出一幅扭曲的星空图——那是只有古神信徒才会使用的“星穹纹”。陈青岩瞳孔骤缩,手指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荷包,里面装着半枚沾满绿锈的铜钱,这是三天前线人临死前塞给他的信物,上面同样刻着相同的纹路。
“哐当”一声,木箱被粗暴地砸在供桌上。陈青岩屏住呼吸,借着破窗而入的雨帘,勉强看清了箱中景象:十二具蜷缩的孩童尸体,皮肤呈现出诡异的靛蓝色,胸口烙印着螺旋状的咒印,宛如一朵朵绽放的死亡之花。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每个孩子的眉心都嵌着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齿轮,齿轮边缘还沾着暗红的血肉,仿佛刚从活人体内挖出。
“桀桀,这批‘星芒幼体’可比上回的货色纯净多了。”为首的灰袍人掀开兜帽,露出一张布满鱼鳞状肉瘤的脸,“等大人用它们祭开归墟之门,咱们都能化作超越凡人的存在……”
话音未落,陈青岩手中的绣春刀已如闪电般出鞘。他足尖一点,踩着积水腾空而起,刀光划破雨幕,直取灰袍人咽喉。然而,就在刀刃即将触及目标的瞬间,异变陡生——那些孩童尸体突然同时睁开双眼,眼瞳里流转着令人眩晕的幽蓝光芒,齿轮开始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仿佛有某种沉睡的邪恶力量正在苏醒。
陈青岩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脑海中浮现出无数破碎的画面:深海中翻涌的巨轮、星空中扭曲的巨眼、青铜祭坛上流淌的黑色血液。当他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掀飞,后背重重撞在一棵腐朽的槐树上,喉间腥甜更甚。灰袍人怪笑着逼近,他脖颈处的肉瘤突然裂开,伸出多条布满吸盘的触须,在空中划出令人作呕的弧线。
“锦衣卫的小狗,倒有些本事。”触须尖端渗出绿色黏液,在泥地上腐蚀出滋滋声响,“不过你以为,观想‘玄渊星图’就能对抗古神的低语?告诉你吧,你体内的畸变指数早就超过三成了……”
话音未落,陈青岩突然感到心脏猛地抽搐。那些原本潜伏在血脉中的紫色纹路竟开始发烫,宛如被点燃的导火索,顺着手臂一路蔓延至胸口。他低头看去,只见左胸位置浮现出一个青铜罗盘的虚影,罗盘上刻着的二十八星宿正逆时针疯狂旋转,中央的指针直指灰袍人。
“这是……”灰袍人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不可能!你怎么会拥有‘噬源之体’?”
陈青岩没有回答。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体内苏醒,一种对畸变能量近乎饥渴的渴望从灵魂深处迸发。当触须缠上他脖颈的瞬间,他本能地张口咬住其中一条,齿间传来腐肉般的腥甜,却伴随着一股冰凉的能量顺着喉咙涌入丹田。灰袍人发出凄厉的惨叫,肉眼可见的黑雾从他体内溢出,被陈青岩贪婪地吞噬。
雨不知何时停了。陈青岩擦去嘴角的血污,看着倒在地上的三具枯槁尸体,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他的右手掌心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青铜罗盘的纹路,纹路中央刻着三个古篆——尸解仙。而在远处的海平面上,一轮血月正从灰雾中缓缓升起,将整片海域染成诡异的绛紫色。
怀中的铜钱突然发烫,陈青岩掏出一看,只见原本锈蚀的表面竟浮现出新的纹路,那是一幅简略的航海图,图上用朱砂圈出了东海某处——千屿列岛。与此同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隐约能听见“宝船失踪”“半鱼人”之类的惊呼声。
他握紧绣春刀,望着血月下翻涌的海浪,意识到自己即将踏入一个远比想象中更加深邃的黑暗漩涡。而这,或许只是一切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