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被毕业的牛马，重生十年前

“老康，我走了。”

格子衫男人双手抱着纸箱，缓缓往办公区外走去，身影落寞。

陈默张了张嘴，那句“进哥，一路顺风”的话卡在嗓子眼说不出来。

这个岁数被裁，后面还能顺到哪里去。

要是身上还背着房贷，子女就读国际学校，加上被裁，那就彻底完蛋了。

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在转角，陈默转头看着自己对面的工位。

很干净，一件杂物都没有。

不过他知道，用不了几天会有新人带着一腔热血和激动来到这桌前坐下。

就像当年的进哥和他一般。

“进哥怎么就被毕业了？”

“好像刚过35岁……唉，我们部门都算好的了，隔壁大文娱事业群有个部门全裁了，那才叫真的惨。”

“我还以为只有我们程序员会被35岁毕业，进哥都转管理岗了，这都会被裁……咳咳，被毕业。”

“小声点，别被桥哥听到。”

陈默脑袋嗡嗡作响，刚刚被毕业的男人花名叫“前进”，本名王瑞，人如花名，小镇做题家出身，特别的上进；而陈默的花名是康桥，源自徐志摩的一句诗：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花名是他们公司的一个特色，说是“去总化”，淡化等级制度和方便记忆。

但却有个不好的地方：员工维权无门。

录音里面永远不会出现真名，都是令狐冲、藏狐、大象、迪迦之类的，具体数字都是hr打手势，想录音都难。

但陈默想不通，以王瑞的口碑和能力，是不应该出现在毕业名单的啊！

他都转管理岗了，怎么还逃不过35岁定律？

两人私交不错，一个35岁，一个32岁，但都是同一时间校招进来的，区别在于应届本科生和应届研究生。

再想到公司最近开启“裁”员广进计划，陈默烦躁归烦躁，并不担心会裁不到他。

32岁的P8级高级专家，水木大学的名校生，岗位还是算法方面的，何况领导还是他的直系学长，前途可谓是一片光明。

升职加薪，不是幻想，而是时间问题。

暗自叹了口气，陈默强打起精神，继续投入到工作中。

一直忙碌到晚上10点多，最后带着一身疲倦坐地铁回家。

房子是套一百二十平的三居室，六年前也就是2028年买的，那时的房价不如几年前的顶峰，加上他大厂的中层管理薪资，贷款去年就提前还清了。

他现在年薪150-200w左右（税前），月base不算高，收入大头是股票分红和年终奖，税后到手可能就100万左右，还不如一些10后的网红赚得多。

这还是他享受996福报十年熬下来的成绩。

真·年薪百万，且颜值也不错，不过一直单身到现在。

大学的时候忙着搞竞赛和自学，压根没有时间去谈恋爱。

凭借竞赛成绩和项目经历，校招自然而然的进了大厂，可没想到工作之后更忙了，前两年开始相亲，谁知跟相亲对象在星巴克谈到一半或者在电影院看到一半，领导一个电话过来，当场从背包里掏出电脑开始加班，相亲对象脸色一变，什么后续的全部都没了。

薪资高是加分项，可谁也不想找个机器人当伴侣啊。

不过有时候他觉得单身挺舒服，可偶尔孤单寂寞冷的时候，又向往两个人的生活。

奈尔他空闲时间太少，每天下班回来刷会acm+力扣，再玩了会游戏，就得洗漱上床睡觉，然后第二天继续当牛马。

今晚也不例外，睡一觉第二天照常上班。

然而，意外还是发生了。

钉钉的一个消息打破了他一潭死水般的生活。

【康桥同学，待会11点来一下D幢4楼404会议室。】

得益于公司的文化，平日称呼都是花名+同学，至于老师嘛，也是有的，只有一个人享受此待遇。

陈默表面波澜不惊，内心已然掀起了狂风巨浪。

他手指微颤地敲打在键盘上，回复了一个“收到”。

“应该是项目的事情吧？”

他内心想了想道。

这话是自己骗自己的，如果真的是项目相关的事情就不会是hr主管来联系，而是部门上级领导了。

真相只有一个……

他不愿意相信，可等自己到了会议室。

真相比他猜测的还要残酷。

他“被”毕业了。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手上多出了一份印着【芝海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字样的体检报告。

陈默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在额头上凝结。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喉咙像是被人狠狠扼住，窒息得让他发不出一点声音。

hr主管离开前，拍了拍陈默的肩膀，假惺惺说了一句安慰：

“康桥同学，不要放弃自己。”

陈默握紧拳头，青筋爆起。

我放你吗的，明明是公司先放弃我了！

员工患有重大疾病一般是不能裁员，所以他们给出了2n+3的赔偿方案。

到手差不多180万左右，确实不少，可他的前途一片光明，这不过是一年多的工资，何况他是胃癌中期，化疗是非常费钱的。

陈默失魂落魄提着体检报告袋子回到办公室，简单收拾了几样东西，抱着纸箱离开公司大楼。

头次这么早“下班”，太阳难得打在他身上，可陈默浑身冷冰冰的。

他漫无目的的找了个地方坐下，手指在搜索引擎里敲下几个字：

【胃癌中期治愈率有多大？】

搜索完毕，出现一堆回答，他挑了一个华科大同济医学院附属协和医院的主任医师的回答点进去。

【胃癌中期的临床治愈率大约在50%-70%左右，也可能在20%-30%左右，实际治愈情况和患者病情严重程度有关……】

陈默眼神惶恐，强忍着在眼眶打转的泪珠，极力控制自己的双手继续在手机上打字。

咨询的是一个大学同学，对方学医的，博士毕业后直接留在了协和医院，这些年偶尔还有些联系。

对方给的建议是去魔都的中山医院或者震旦肿瘤医院再去复查一下，如果……真的出现部分淋巴结转移现象，即使通过化疗、放疗控制肿瘤体积，并进行手术切除，也无法完全消灭癌细胞。

风险大不说，术后复发的可能性也非常大。

简单说，他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不知坐了多久，直到手机电量告急，陈默这才拖着身躯，披着星光轻一步重一步地走向附近的地铁站。

他是有车的，一辆米界Mu7，不开车是因为不喜欢开车上下班。

上班路上堵车厉害，下班又累成狗，加上买的房子在地铁口，地铁通勤更适合牛马。

临近末班车的地铁上，乘客不算多，多是疲惫不堪的福报牛马们。

各自玩着手机，场面安静。

陈默抱着纸箱，眼神涣散，耳边像是消了音，连地铁的噪音都听不见。

直到一串风铃般的笑声传来。

那是对大学生情侣，男生清秀，女生可爱，坐在椅子上玩笑打闹着，整个车厢里都多了几分生气。

陈默收回目光，眼底却是止不住的羡慕和痛苦。

在大学的时候没谈一场恋爱，工作后更是没时间谈，现在彻底凉了。

谁偷走了他本该幸福的生活？

要是能重活一世，他绝不会把所有的时间花在学习和工作上，他想拾起那些失去的人生。

想谈一场恋爱，想去看看广阔的世界。

幻想着这些，陈默闭上双眼，脑袋随着车厢的摇晃而摆动。

意识渐渐模糊，一片白光乍现，仿佛有重物倒地，也有一些嘈杂的脚步声，呼喊声。

这时候，他脑海中浮起一段话：

【你所透支健康换来的优秀，不过是人事档案里随时可替换的几行宋体字，而单位的运转齿轮从未因此停滞半分。人生不是用红头文件丈量的，而是用看见花开、听见雨声的瞬间拼凑的。毕竟，你熬的夜、拼的命、流的泪，最后都成了档案袋里轻飘飘白A4纸，而你错过的晚霞、失约的晚餐、没牵到的手，才是永远无法补录的人生正文。】

就在意识快要消失的刹那间，一股炽热的力量灼烧着他的眼皮，身体也被剧烈摇晃着。

“老黑，醒醒！”

“老黑！”

呼唤声愈发清晰，他心跳加速，眼皮用力地睁开着。

烈日，低飞的蜻蜓，熟悉的广播声。

前方一排排紫色学士服的背影，以及台上那显眼的一排大字。

【水木大学2024年毕业典礼】

他，

回到了十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