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快步走向前去,轻声询问道:“陛下,陛下,南下成都是否派出銮驾?”
贾诩的意思是现在到了蜀地,下一站就是成都了,刘宏作为大汉的皇帝,若队伍太过极简,不利于士气的凝结。
天子銮驾,一是彰显帝王的威仪,二是明示百姓,天子视察蜀地,来获取蜀地的民心向汉!
刘宏听闻贾诩的询问,微微一怔,从进入汉中治所南郑前,就收起了天子銮驾,一直身轻简行,他倒是把銮驾这回事忘了。
经过贾诩的提醒才猛地想起来,随后看向贾诩,微微颔首,同意了贾诩的建议。
他知道贾诩提醒的含义,他是大汉皇帝,不是刺史太守将军这样的官员。
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大汉的最高权威.....
就在刘宏拔营即将驶入蜀地核心地区时,益州南部的阴影中,另一股势力正在悄然集结……
一处别院的房间内,四方木桌被烛火映出歪斜的影子,残破的木窗漏进几缕暮色,将桌面上的铜耳杯镀上一抹冷光。
益州郡太守雍泽,永昌郡太守孟康,越嶲郡太守朱诚,牂牁郡太守高恺,益州南四郡太守齐聚这狭小的房间内。
这四郡太守都是当地赫赫有名的豪强家族出身,并且和四郡中的蛮族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益州郡太守雍泽目光扫视了众人,率先询问道:“袁公的来信诸位府君怎么想的?”
雍泽是益州郡本地人,他是原益州刺史郤俭举荐(买官)的,其本身的家族属于益州的头号豪强家族,在这南四郡的四位太守里属于第一号人物。
其家族势力遍布南四郡,不仅有大量的农田,还有不少矿口,如铁矿,铜矿等。
“吾看信上没有司徒府的盖印,也没有署名,雍府君怎么就能断定这是袁公来的信?”朱诚率先反问道。
朱诚说的话是持有怀疑态度,但其实心里已经确定是袁隗来的信了。
虽然是袁隗来的信,但其跟朱家的关系并不密切,没有好处的事,他是不想干,最起码要有些态度,不是仅凭一封信,就想让他们办事。
并且这件事还跟皇帝刘宏有关,万一出了什么岔子,袁隗一推四五六,他们去找谁?
高恺和孟康听到朱诚坦然的话,也是点了点头,他们两家的想法跟朱家大差不差。
雍泽指节叩了叩桌面,嘴角扬起的弧度似笑非笑,烛火在他瞳孔里跳动成两簇诡谲的光:“呵呵,这肯定是袁公来的信,这点毋庸置疑,是直接送到雍家的!”
雍泽想联合其他三家,来完成信中交代的内容,在南四郡开口子,让蛮族进入蜀中,好跟皇帝刘宏关门打狗。
不光是雍家跟袁家有一些密切的交情,还有就是袁隗有一封单独给他的信件,暗示雍泽完成刺史后,会保举他为益州刺史。
雍泽也是半信半疑,毕竟益州之刺可不是袁隗自己说的算的,但袁氏四世三公,势力极大,靠上袁氏没什么坏处。
即使益州刺史当不上,还是有可能被袁隗举荐,直接进入朝中任职,这是雍家想要爬出益州的一个契机。
最低也可以进入袁隗的司徒府,司徒府的属官可是袁隗自己说的算!
孟康听到雍泽说着肯定的话,面露嗤笑,他不管信是真是假,开个口子对他没有什么好处肯定是不干的。
“雍府君,某也知晓袁公用意,但这种事......”孟康话说了一半,故意拉长音,并且不再往下说了,留了半句话。
话音刚落,高恺冷笑道:“孟府君是想说,这种事,人吃马嚼的,这么多的消耗,永昌郡是负担不起的吧?”
高恺借着孟康的话,说着自己的目的,同时也是孟康的目的。
朱诚听闻高恺的理解,也是点了点头,朱诚的治地越嶲郡靠近蜀郡,相比其他三郡来说要富庶一些,但同样谁嫌钱多?
雍恺看着各怀鬼胎的三个太守,微笑道:“这倒是个问题,益州郡虽然有粮食,但这个粮食并不是吾自己说的算......”
雍恺的粮食都是雍家的,他说的不是自己说的算,是想看其他三家的表现,怎么表现,就怎么给粮食,或者铁和铜都行。
这相当于又把皮球(决策权)踢回三人手中了。
听到雍恺说起粮食,孟康两眼放光,永昌郡最缺的就是粮食,并且不光是郡里的百姓要吃,还有山中的蛮人也需要粮食。
这种情况并不是孟康是位活菩萨,为蛮人求得一线生机,而是孟康跟蛮人的同盟关系,要比跟其他三郡的关系还要密切。
因为孟康身上有半个蛮族的血脉,他的母亲是蛮族一个小部落首领的女儿,父亲是永昌郡一个富户的公子。
在蛮族部落一次劫掠的时候,把他的父亲劫掠到山上,因识文断字,相貌也算堂堂,被部落首领的女儿看上了,然后就有了孟康。
孟康长大后,就合纵连横,让所有蛮族联合起来,进攻永昌,自己再向益州刺史献策,解决并安抚蛮族叛乱问题,从而拿到永昌太守,实现长治久安。
只要孟康不担任永昌太守,蛮族就会叛乱,原来益州刺史郤俭没有办法,只好向朝廷求旨意,把永昌郡太守给孟康,并一直担任到现在。
所以孟康实际上不仅需要牧养治下的永昌郡,还需要向几个蛮族部落提供粮食,也可以说,蛮族现在的生活来源,全系于永昌一郡,压力不可谓不大!
孟康起身一拜,目光诚恳的开口道:“雍府君,某愿意完成袁公的吩咐!”
“只是今年的秋收,永昌郡并不乐观,还请雍府君伸出援手!”
永昌郡哪年的秋收也不乐观,在座的几人都是清清楚楚的,并且也知道孟康急需粮食,来熬到明年开春。
同时也知道孟康跟蛮族的关系,只是这些跟他们没有什么直接冲突,就全当不知道罢了。
雍泽见孟康已经表态了,微微颔首,只要有人表态就好办了,就怕软硬不吃的主,那样是真没有办法。
“孟府君为治下百姓殚精竭虑,吾定会伸出援手!”
说罢顿了顿,继续说道:“吾就先提供三万石粮食,以缓解孟府君的燃眉之急。”
雍泽这是用粮食吊着孟康,三万石粮食,够一万人吃两个多月,饿不死也吃不饱,让孟康进来就再也出不去了,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孟康听到雍泽只提供三万石粮食,微微一怔,这比他预估的要少的多,这他可不干,这点好处还不够!。
孟康喉结猛地滚动,指腹狠狠碾过案几上的木纹,指腹因用力而泛白,嗤笑道:“多谢雍府君的好意了,某这一万人这两个月就全靠雍府君的粮食了!”
孟康特意将这后半句的一万人和两个月咬的极重。
他是从侧面告诉雍泽,你这些粮食,只够一万人听命两个月的,想要再延长时间,就需要加价!
孟康话音刚落,牂牁郡太守高恺,连忙接话道:“孟府君,这只是雍府君援助的一部分,是让汝解解燃眉之急的。”
“后续还会继续支援的,毕竟永昌郡和益州郡都是大汉的郡县,吾等这都是替天子牧民!”
高恺听到雍泽只率先给孟康三万石粮食,他也觉得少,他并不是为孟康争取好处,是在为自己争取好处。
要是雍泽跟孟康以三万石粮食达成了交易,那么他给朱诚获得的利益也不会多到哪里去!
朱诚听闻高恺的话,点了点头,也同声附和道:“高府君所言极是,雍府君就是这个意思!”
随后话锋一转,又说道:“雍府君吾没有理解错吧?”
朱诚也不会让高恺唱独角戏,现在他们三家在跟雍家谈生意,属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都想把价格撩上去,好多薅一些雍家的羊毛!
毕竟袁隗跟他们没有太深的交情,全靠雍家在牵线,要是不给够价钱,谁跟你一起玩?
雍正寒冷的目光看着这一唱一和的三个人,嗤笑道:“这次要办不好,吾等家族,还是要尽快搬家的好,莫要在这讨价还价了!”
“不知诸位可否听过京兆地区的家族近况?”
雍泽对这三人一唱一和的抬价,表现的是极度不满,这件事虽然他有一些小好处,本质还是为在座的地方大豪强的家族谋取好处,京兆和汉中的荒地改革和重新分配,已经是在挖这些地方豪强的根了。
再不做一些反应,等着被分批被挖断根吧,到那时候,就成待宰羔羊了。
现如今的京兆长安地区就是这样,大豪强被清除干净了,中小豪强得过且过,要不然京兆府马上就会有新罪名安到头上,从而派兵来抓人!
高恺和朱诚微微一怔,他俩没想到,雍泽会有如此一问。
而孟康则是全然不在乎,他的根不光是在永昌郡,还有一部分是在山中蛮族之中。
孟康目光寒冷,随后反问道:“不知雍太守此言何意?”
顿了顿,随后满不在乎道:“某的家眷尽在永昌郡,对于京兆长安并不知情。”
“不怕诸位嘲笑,某就是对益州治所雒县都不甚了解,只是上任永昌太守前,去拜见过前刺史郤俭罢了”
孟康不听雍泽说的这些,这些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威胁,他特意提及一句前刺史郤俭,目的是告诉雍泽,不管是前刺史郤俭,还是现任刺史刘虞,拿他来说都是没有什么办法的。
永昌郡太守要是不给他,益州西南蛮族就会反叛,大举进攻永昌,不光是百姓官府受苦,说不定还会牵连在永昌郡身后的益州郡和越嶲郡。
高恺见孟康反应的如此强烈,摇了摇头,面带微笑,缓场道:“孟府君会错意了,雍府君的意思是关中和汉中的一些大家族,都被安插上帽子,被以莫须有罪清除了。”
“吾等再不抱团取暖,下场可能会比关中和汉中两地的家族还要惨!”
朱诚也是点了点头,极为赞同高恺的话,他感觉刘宏此次前来益州,就是带着这样的目的来的。
除非让皇帝刘宏在益州吃了瘪,灰溜溜的跑回京兆长安,或者洛阳,这样益州才能安稳一些。
他们不担心刘虞,因为刘虞为人还算是可以,主要是求稳,在众多势力中还算是一个好人,并不向这些势力大肆索要,而是让他们出一点利益,以保证益州百姓和局势的安稳。
这一点刘虞不说他们也会做,要不然百姓叛乱,谁的下场都不会好,不光是要消耗粮食财产去平叛,弄不好还会被冲击杀了祭旗!
只不过,既然益州刺史刘虞都有态度了,他们作为益州本地的大家族,就多拿出一些罢了,这样各方脸面都好看一些。
但刘宏不一样,这个鸟皇帝不由分说,上来就扣帽子,一桩桩重罪砸下来,然后再拔刀子。
不光要你钱,还要你命,虽然听说关中的一些家族被刘宏从原来的诛九族,改成只诛首犯,剩下的都是流放。
但这种流放的审判,还不如直接砍了呢,砍了起码不用受罪的死,流放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路上了,在死前还受了一大堆的苦。
虽然中小家族没有受到什么波及,其政策还是在时时挖着这些家族的根,到时候即使刘宏不砍人,自己也会慢慢降低影响力,从而淹没在时间的洪流之中.....
雍泽听闻高恺和朱诚的解围,也是点了点头,他本意是没有逼迫孟康的意思的,只是想告诫他,让他与自己和其他两家保持一条战线....
随后面露怒色的开口道:“两位府君的意思就是吾的意思,天子要是把关中的那套做派带益州来,吾等也不是关中那些土包子能比的!”
雍泽是非常愤怒的,他愤怒不是孟康看不清形势,毕竟孟康是半个蛮人,跟他没有什么计较的必要。
他愤怒的是刘宏,刘宏在洛阳时,通过宦官向全大汉的官员都要供奉钱。
他们不仅全额给与,并且还时不时得多给一些,表示自己的忠心。
但刘宏这个王八蛋,拿完钱就开始招兵买马,然后就向给钱这些人动刀子,仗着自己有军队,随意砍杀豪强,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次来益州,就让他尝尝不按照规则玩耍的苦头。
要是这群益州豪强在益州绝地翻盘,真有可能把刘宏吓回洛阳,就像后世的完颜九妹一样,当年有只身进入金军大营的气势,后来打了几仗,被金军吓得都不敢露头了......
而在刘宏那,他觉得刀把子就是规则,谁刀把子硬,谁就制定规则,剩下的人都按照规则运行,他可不管你给没给钱!
想要跳出规则之外,不在五行之中,那就要用刀把子说话!
而这群豪强就是在联合这事,想要跟刘宏碰一下,看到底是谁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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