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总算有个活口

他走到那名先前被劫持，此刻正靠在墙边，有些失魂落魄的黄裙女子身旁。

高欢伸出手掌，在她眼前轻轻晃了晃，柔声唤道：“姑娘？姑娘，你没事吧？”

黄裙女子缓缓回过神，一双带着泪痕的杏眼看到的，不再是先前那凶神恶煞的糙汉子。

而是一位面容清俊，目若朗星的少年郎。

她怔了怔，脸颊不由自主地红了一大片，先前那番惊心动魄仿佛都飞到了九霄云外。

“我叫高欢，姑娘可有受伤？”高欢见她只是发愣，又问了一句。

女子这才回过神，有些羞赧地摇了摇头，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低声道：“多谢公子相救……我叫娄昭君。”

娄昭君说完，试着动了动，脚踝处立时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想是刚才被那大汉粗暴挟持时，不小心扭伤了。

“嘶……脚……脚好像扭了。”她秀眉微蹙，轻呼出声。

“我看看。”高欢没多想，本能地便要蹲下身去查看娄昭君的脚踝。

后者却像是受惊的小鹿一般，更害羞地把脚往裙摆里缩了缩，脸颊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高欢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逾越了，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手收回，挠了挠头，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就在这微妙的气氛中——

“阿昭——！”

一声焦急万分的怒吼由远及近，尔朱荣那魁梧的身影带着一队亲卫，风风火火地出现在巷口。

他一眼便看到尔朱昭肩上的血迹和苍白如纸的脸色，眼珠子瞬间就红了，这可是他视若亲弟的宝贝兄弟，更是他必不可少的军师！

尔朱荣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声若奔雷：“是谁干的！”

尔朱荣嗓门洪亮，带着一股蛮劲儿冲过来，巷子两边的墙皮似乎都给他震得簌簌往下掉土。

“荣哥，我没事，皮外伤。”尔朱昭忍着肩上抽痛，指了指地上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壮汉，“人抓住了，活的。”

他又侧头示意身旁的年轻人：“还没给你介绍，这位是高欢，高兄，方才多亏他出手相救。”

高欢对着尔朱荣略一拱手，神色平静，不卑不亢。

尔朱荣的目光在高欢身上打了个转，又急急落回尔朱昭的伤处，狠狠啐了一口：“他娘的，这个不长眼的狗东西！”

“要不是看他可能有用，我非一脚把他踹死。”

尔朱昭喘了口气，稳住身形：“荣哥，先别说这些了，回乙字三六号院，看看那边情况如何。”

一行人不再耽搁，押着那名被打晕过去的俘虏，赶回先前激战的宅院。

院内，浓郁的血腥气尚未散尽，混杂着尘土和汗臭，令人作呕。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数十具尸体，死状各异。

悬镜司的缇骑和尔朱家的部落亲卫正默默地打扫战场，将尸体拖到一处。

拓跋烈提着他那柄还在往下滴血的斩马剑，像座沉默的铁塔般杵在院子中央，身上也溅了不少血点。

崔桃桃和娄昭君跟着进来，乍见这般惨烈的景象，皆是花容失色。

崔桃桃下意识地抓紧了娄昭君的胳膊，指节都有些发白。

娄昭君微微偏过头，长长的睫毛轻颤，到底都是出身高门，虽面色苍白，却都强忍着没有失态尖叫或是当场呕吐。

“一个活口都没留下？”尔朱昭见状，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声音因失血带着一丝沙哑。

拓跋烈回道：“这些家伙太悍不畏死，弟兄们收不住手，下手重了些。”

“也有好不容易拿下的，嘴里都藏了毒，不等说话就自己结果了。”

元怿站在院门口，双手负后，脸色比方才在巷口时更加难看。

眼下最缺的就是口供和线索，一堆死人，几乎毫无用处。

当他看到尔朱昭一行人，竟真的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活口回来时，那张素来冷峻的冰山脸上，难得地掠过一丝讶异的喜色。

这小子……居然真能抓到活的？

元怿的目光在尔朱昭肩上被血浸透的伤口处极快地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语气依旧简练，却比先前多了几不可闻的关切：“先处理伤口。我们回悬镜司。”

这就算是默认了尔朱昭的功劳。

回到悬镜司，元怿立刻吩咐手下将那名俘虏押入戒备森严的审讯室，自己则去调阅相关案卷，准备亲自审问。

尔朱昭被带到一间还算洁净的偏厅处理伤口。悬镜司的医官动作麻利，剪开衣物，清洗血污。

崔桃桃和娄昭君也被带到了这里，由一名女吏询问方才经过，录下口供。

两个姑娘家都是头一回经历这种刀光剑影的阵仗，竟有些许新奇的兴奋。

“昭公子，你的伤……”崔桃桃看着医官用药水清洗尔朱昭的伤口，那混着药末的血水看着就触目惊心，她眼圈都有些红了，声音也带着轻颤。

“没事。”尔朱昭想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却不慎扯动了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医官手脚利落地包扎完毕，低声嘱咐了几句按时换药之类的注意事项，便躬身退下了。

尔朱昭这才转向两位姑娘，勉力笑道：“口供想必也录好了，两位姑娘还是早些回家去吧，免得家中长辈担心。”

崔桃桃闻言，却噘起了嫣红的嘴唇，带着几分平日里娇蛮的语气：

“也行！不过我家里有上好的金疮药，比你们这悬镜司的药好上百倍！你等着，我这就回去取了给你送来！不准拒绝！”

说完，也不等回应，拉起一旁娄昭君的手，风风火火地往外跑。

娄昭君被她拉着，走到门口时，却忍不住回过头，目光在厅内的高欢脸庞上轻轻一触，这才跟着崔桃桃匆匆离去。

看着两个姑娘家风风火火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尔朱昭无奈地摇了摇头，唇边泛起一丝苦笑。

这位崔大小姐，方才遇险时还梨花带雨，这会儿倒是恢复了本性。

厅内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尔朱昭、高欢和侯景三人。

“高兄，今日多谢你仗义出手。只是不知高兄怎会恰巧也出现在达货里那处偏僻巷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