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离子炮的蓝光在林深视网膜上灼出一个黑斑。
他听见铁手的机械关节在超负荷运转中发出金属疲劳的嘶吼，听见薇拉用贵族语尖叫着某个终止代码，听见Zero的电子音在空气里分解成杂乱的二进制噪音——
然后他做了三件事：
第一件，把脉冲手枪插进黄金级代理人的咽喉关节，扣下扳机直到能量匣爆炸。
第二件，用牙齿咬开自己左臂的维修舱盖，扯出那枚埋藏三年的情感芯片——里面锁着小满车祸前最后的笑声。
第三件，在等离子炮击穿铁手胸膛的0.3秒间隙里，将芯片和终止协议一起拍进女儿正在数据化的心口。
“睡吧。“他哼出半句摇篮曲，那是小满婴儿时期他常唱的调子，“风暴就要停了。“
世界在溶解。
林深感觉自己坠入一片血色海洋，每个浪头都是破碎的记忆数据。他看见小满五岁时摔碎陶瓷杯的惊慌，看见妻子生前藏在衣柜里的怀孕日记，看见铁锈镇的雨夜里，铁手把唯一的面包掰给流浪机械狗。
“这就是人类。“Zero的残影漂浮在数据流里，“永远混乱，永远矛盾。“
前方出现一团银蓝色的光，小满的意识体蜷缩其中，身上缠绕着科斯塔家的吞噬代码。林深游过去，机械手指碰到光团的瞬间，芯片里的笑声像气泡般升起——
咔嚓。
某种东西碎裂的声音。血色海洋突然倒灌进小满的光团，那些被贵族吸食的痛苦、恐惧、愤怒，此刻全部化作滔天巨浪反扑回去。林深抱住女儿，感觉自己的机械义体正在崩解。
“爸爸，“小满的声音混着电子杂音，“我看见了妈妈。“
新伊甸坠毁的瞬间，地面遗民看到了神迹。
悬浮城市像颗腐烂的果实砸向大地，却在距离地面三百米处突然停滞。无数机械宠物组成的银色网络托住了它，每只机械生物的眼中都跳动着相同的蓝光——那是经过净化的意识病毒，现在它们叫情感共振协议。
在爆炸的能源塔废墟里，薇拉找到了林深。
准确地说，是40%的林深。
他的左半身还是机械义体，右半身却变成了流动的数据聚合体，皮肤下隐约可见代码流淌。小满以相反的状态悬浮在他身旁——实体化的右半身牵着父亲的手，左半身是闪烁的全息投影。
“我们赢了？“薇拉嗓子嘶哑，她贵族长裙只剩焦黑的布条，露出遍布伤疤的后背。
林深看向远方。铁锈镇的居民正用捡来的神经导管抽取能源塔残骸里的能量，几个前贵族代理人呆呆地坐在废墟上，他们刚发现自己的“永生“只是定期记忆重置的骗局。
“不。“他的声音同时从机械喉和数据处理单元发出，“我们只是活下来了。“
小满的数据化左手突然指向天空。
第一缕真实的阳光穿透辐射云，照在生锈的大地上。
尾声：记忆保管员
三年后·新记忆图书馆
“这段要存进'愤怒'分类吗？“
机械狗叼着一枚记忆芯片跑来，它的钛合金头骨上嵌着半块塑料星星。薇拉接过芯片，数据眼闪烁——这是今天第七段来自前贵族的忏悔记忆。
“不，“她摸摸狗头，“放'希望'区。“
图书馆穹顶垂下千万条神经导管，每根都储存着不同情感的记忆。最中央的位置悬浮着两个特殊容器：
左边是林深的机械左手，握着小满童年唯一的照片。
右边是全息投影的小满，正在哼一首变调的摇篮曲。
当风吹过导管森林时，某些瞬间他们会以数据形态重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