硫磺的气味像有生命般缠绕在鼻腔里，沈昭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她站在公寓门口，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左腕上那道发烫的红痕——三年来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它的存在。
“现场保护得怎么样？“她问，声音比想象中嘶哑。
祁墨蹲在血印中央，黑色手套上沾了些暗红碎屑。“基本完整，报案的是楼下邻居，闻到味道报的警。邻居说林宴三天前就没露面了。“他抬头，锐利的目光扫过沈昭微微颤抖的手指，“你认识他？“
“大学校友。“沈昭简短回答，迈过门槛时小心避开地上已经干涸的血迹。
突然她觉得硫磺味更浓了，混合着某种腐朽的气息，让她想起三年前那个地下室里同样的味道。
这个公寓并不大，一室一厅的格局。客厅中央的地板上，用血绘制的该隐之印几乎占据了整个空间——倒五角星内嵌着蛇形图案，边缘点缀着希伯来文咒语。沈昭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那些扭曲的文字在她眼中仿佛活了过来，扭动着爬进记忆深处。
“法医初步判断是人血，“祁墨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但奇怪的是，现场没有发现任何人体组织或搏斗痕迹。“
沈昭蹲下来，与祁墨平视。血印中央的《以诺书》摊开在某一页，羊皮纸泛黄的书页上，一行小字在血迹中若隐若现：
＞**“蛇已苏醒，血月再临时，最后的祭品将是持印者。“**
她的指尖悬在字迹上方，不敢触碰。书页左侧有一幅手绘插图——一条巨蛇缠绕着月亮，月亮呈现出不祥的血红色。
“这是什么意思？“祁墨皱眉，“持印者指的是...“
沈昭猛地站起，一阵眩晕袭来。她踉跄着扶住墙壁，左腕的红痕突然灼烧般剧痛。窗外，原本皎洁的月亮边缘开始泛起诡异的红色。
“血月...“她喃喃道。
祁墨快步走到窗边，眉头紧锁。“气象局没预报月食。“他掏出手机拨号，“我让技术科过来取样，这案子不对劲。“
沈昭的目光落在书页旁的匕首上——青铜材质，刀柄刻着蛇鳞纹路。
她见过这把匕首，在三年前那个被封锁的社团活动室里。
脑海里记忆的碎片突然拼接：林宴站在烛光中，手持同样的匕首，念诵着她听不懂的咒语...
“沈昭？“祁墨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你脸色很差。“
“硫磺味太浓了。“她勉强笑笑，不动声色地拉下袖口遮住发烫的手腕，“我们应该查查林宴最近的联系人。“
祁墨点头，但目光仍停留在她脸上，带着探询。“你确定你们只是校友？“
沈昭避开他的视线，走向卧室。门半掩着，她推开的瞬间，一股冷风迎面扑来——窗户大敞，窗帘在夜风中飘动，像是某种无言的邀请。
卧室出奇地整洁，床头柜上摆着一个相框。沈昭拿起它，灰尘下的照片上是五个年轻人的合影，背景是大学图书馆。她的手指微微发抖——照片正中站着林宴，而他旁边那个被剪去的人形，正是她自己。
“找到什么了？“祁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昭迅速将相框扣下。“没什么，普通照片。“她转向书桌，上面整齐堆放着几本古籍和一台笔记本电脑。当她翻开最上面那本黑色笔记本时，一张泛黄的剪报飘落在地。
祁墨先一步捡起。“三年前的新闻，'大学社团成员离奇死亡案'。“他读出标题，眼神变得锐利，“这也是你刚才没说完的'校友关系'？“
沈昭的喉咙发紧。剪报上模糊的照片里，隐约可见地下室墙上的该隐之印——与此刻客厅地板上的一模一样。
窗外，血月已经完全显现，暗红的光透过玻璃在地板上投下不祥的阴影。沈昭腕上的红痕突然剧烈刺痛，她低头看去，惊骇地发现那原本模糊的痕迹正在变得清晰——逐渐形成一个与地板上完全相同的符号。
“祁墨，“她声音紧绷，“我们需要立刻查林宴过去一周的所有行踪。特别是...他是否接触过其他'夜蛇'社团的成员。“
“夜蛇？“祁墨眯起眼睛，“新闻里可没提这个社团名字。“
沈昭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但已经来不及收回。她深吸一口气，硫磺的味道突然变得刺鼻，混杂着某种腐朽的甜腻。书桌上的笔记本无风自动，翻到某一页停下——那里用红笔画着一个日期，正是三天后的满月之夜，旁边写着：
**“最后的持印者已现，血月当空时，仪式将成。“**
祁墨的手机突然响起，他接听后脸色骤变。
“城东废弃教堂发现一具尸体，“他挂断电话，眼神复杂地看向沈昭，“死者手腕上有和你一模一样的红痕。“
沈昭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林宴的公寓门是虚掩着的——那不是疏忽，而是一个邀请，一个给“最后的持印者“的死亡邀请函。
而邀请的人，正是他面前的：“沈昭！！！”
“沈昭，现在已经发现两具尸体，再加上刚才城东的这一具，已经三具尸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你跟林宴到底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祁墨带着愤怒的语气问道，因为他实在是看不透眼前的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省厅派她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他看着地上的沈昭痛苦的样子，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
片刻过后地上痛苦的沈昭好似缓过来些许，强忍着疼痛感站起来道：“祁队长，我明白你有很多的疑惑，也明白你想破案的心情，所有的事情我会给你个答案的，我们能先去现场吗？”
祁墨稍微平复了心情后，点了根烟，猛吸一口。
“沈昭，希望我没有错信你，我等着你给我答案，不然我会亲手抓你。”
“法医科留一组人善后，其他人跟我去城东。快！！！”
警车的红蓝灯光在雨中扭曲变形，沈昭透过模糊的车窗望着那座哥特式尖顶建筑。教堂外墙爬满枯萎的常春藤，像是无数干枯的手臂要将整栋建筑拖入地底。
到达教堂门口，祁墨把随身的配枪握到了手里形成防备状态，随即推开门，只发现里面漆黑异常，打开手电，在这空荡的教堂里巡视一圈，并无危险后，向外喊道：“都进来吧，脚下都小心点别破坏了现场。”
沈昭的左腕突然一阵刺痛，她下意识用右手按住那个位置。自从离开林宴的公寓，印记的灼烧感就未曾消退，现在更是像被烙铁按住般疼痛。
“你还好吗？“祁墨的目光落在她紧握的左腕上。
“淋了点雨，有点冷。“沈昭加快脚步，雨水浸透了她的球鞋，每一步都像踩在冰水里。
教堂内部比想象中更加破败。彩绘玻璃早已破碎，雨水从缺口处倾泻而下，在地面形成一滩滩血月般的倒影。尸体躺在祭坛前，姿势怪异——双手交叉在胸前，左手握着一把与林宴公寓里相同的青铜匕首。
“死者是女性，二十五岁左右。“
“右手腕内侧有完整清晰的该隐之印”
“死亡时间大概在36小时前。“法医抬起头，“奇怪的是，尸体没有任何腐烂迹象，就像...“
“就像被按下了暂停键。“沈昭接话，自己也被这个比喻吓了一跳。她蹲下身，小心地拉起死者右手的袖口——一个暗红色的该隐之印清晰地刻在苍白的皮肤上，边缘微微凸起，像是刚刚烙上去的。
“这不是纹身。“法医补充道，“更像是从皮肤内部长出来的色素沉淀。“
沈昭的呼吸变得急促。那个印记与她手腕上的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更加完整清晰。她注意到死者左手腕上也有淡淡的红痕，但还未形成完整图案。
“查一下她身上有没有证件。“祁墨对现场警员说，同时用手机拍下印记特写。
沈昭的目光被死者脖颈处的一个细小纹身吸引——一条盘成“∞“符号的小蛇。记忆的闸门突然打开：三年前的社团纳新夜，五个新成员互相在颈后纹上这个标志，象征“永恒轮回“。
“你认识她。“祁墨的声音不是疑问句。
沈昭的指尖微微发抖。“苏晚，比我们低一届的学妹。“她艰难地吞咽，“也是'夜蛇'的成员。“
老王这时突然打断说道：“祁队，受害者指甲里有着不属于她本人的皮肤组织，至于是谁的得回到队里做DNA比对才能确认。
“老王，现场还有其它有用的信息吗？”
“暂时没有发现！！！”
“那先收队，回队里第一时间做比对，我就在队里等你的结果。”
回到警局后，沈昭借口去洗手间，将自己锁在隔间里。她卷起左袖，那个曾经模糊的红痕现在已经清晰可辨——一个与该隐之印有七分相似的符号，只是缺少最外围的圆形和几个希伯来文字符。
“还在生长...“她喃喃自语，用指尖轻触印记。皮肤出奇地烫，仿佛下面埋着一块烧红的炭。
门外传来脚步声，沈昭迅速放下袖子。当她推门出去时，正对上祁墨探究的目光。
“技术科有发现。“他递过一份文件，“苏晚指甲缝里的皮屑DNA与林宴匹配。他们在死前有过接触。“
会议室的白板上已经贴满了现场照片和关系图。沈昭注意到祁墨在“夜蛇社团“旁边画了个大大的问号，下面连着五个空格，其中两个已经填上林宴和苏晚的名字。
“说说这个社团吧。“祁墨靠在桌边，手指轻敲咖啡杯，“三年前那起案件，五名成员一死四失踪，现在又出现两个死者，都跟这个社团有关。“
沈昭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只是一个普通的神秘学兴趣小组，研究些符号学和宗教传说。“
“普通小组会用血画盖隐之印？“祁墨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照片推到她面前——是苏晚手腕上的完整印记特写，“法医发现这个印记含有某种特殊蛋白质，与三年前死者体内的异常物质吻合。“
沈昭盯着照片，喉咙发紧。照片旁的备注写着“印记似乎具有生物活性，在尸体上继续扩散“。
“还有更奇怪的。“祁墨调出一段监控视频，“这是林宴公寓楼三天前的录像。“
画面中，林宴独自走进电梯，右手紧握左腕。当电梯到达楼层时，他突然痛苦地弯下腰，袖口滑落露出正在渗血的手腕。最诡异的是，那些血滴在落地前突然悬浮，像被无形之力牵引着飞向走廊尽头。
“这不可能...“沈昭声音干涩。
“技术科确认视频没有篡改痕迹。“祁墨暂停画面，放大林宴手腕，“看这里，他手腕上的印记和你的一样，都是未完成状态。“
沈昭猛地抬头，祁墨的眼神告诉她，这早已不是试探。
沈昭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对祁墨隐瞒，随后便讲道：“我确实曾经是'夜蛇'的一员。“她终于承认，卷起左袖露出那个发烫的印记，“大三那年，林宴邀请我加入这个研究古代仪式的社团。当时有五个人...“
她的讲述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祁墨接听后脸色骤变：“又发现一具尸体，在大学城旧图书馆。“
祁墨随后走到沈昭面前气愤的喊道：“你们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组织，在做什么样事情，用得了牺牲这么多人的命吗？”
祁墨随后摔门出去喊道：“所有人，立即出发。”
这时的沈昭知道自己无法解释清楚一切，也无法撇清自己，她忍着身体的疼痛起身也快步跟了上去。
大学图书馆的地下储藏室散发着霉味和更隐秘的腐败气息。第三具尸体靠在墙角，是个年轻男性，同样双手交叉于胸前，右手腕上是完整的该隐之印。
“周子毅，26岁，本校研究生。“祁墨查看死者钱包里的学生证，“也是你们社团的？“
沈昭点头，胃部一阵绞痛。周子毅曾是社团里最活跃的成员，痴迷于收集各种禁忌手稿。现在他的嘴角凝固着一丝诡异的微笑，仿佛在死亡瞬间看到了什么令人愉悦的景象。
技术员小心地抬起死者的左手：“祁队，这里有发现！“
在周子毅左手掌心，刻着一个新鲜的符号——一个眼睛形状的图案，瞳孔处是一轮血月。
“这是...赫鲁斯之眼？“祁墨皱眉。
“不，是'监视者之眼'。“沈昭声音颤抖，“《以诺书》里记载，这是堕落天使监视人间的象征。“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翻出手机里拍下的林宴公寓照片。放大《以诺书》那页的角落，果然有一个相同的眼睛符号，只是之前被血迹遮盖了。
“他们在完成某个仪式。“沈昭感到一阵眩晕，“三年前我们尝试过一个召唤仪式，但中途被打断...现在他们正在重新完成它。“
祁墨抓住她颤抖的肩膀：“什么仪式？为什么你是唯一活着的成员？“
沈昭的左腕突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她低头看去，惊恐地发现印记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外围渐渐形成一个完整的圆。窗外，血月的光芒透过高窗洒落，恰好照在她的手腕上。
“因为我不是最后一个成员...“她痛苦地弯下腰，“我是最后一个祭品。“
就在这时，周子毅的尸体突然动了一下，他的嘴巴机械地张开，发出一个不属于他的、沙哑的声音：
“血月当空时，持印者将归位。“
祁墨立即拔枪对准尸体，但那里已经恢复平静。只有沈昭知道，那个声音她太熟悉了——是林宴的声音。
她的印记现在完全成形，与死者手腕上的一模一样。血月的光辉中，某种古老而饥饿的存在正透过这些印记，注视着她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