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6
“追查线索。”巫小乙瞬间明白顾明远的意图。
对方点了点头,继续问道“起坛作法需要我这里提供哪些材料?帝王朱砂,龙胆草、雄黄石……”
巫小乙诧异的看着对方嘴里冒出一连串的材料,想不到眼前的这个人连这个也懂。
定了定神,立刻报出所需:“帝王朱砂,龙胆草、雄黄石……”这些都是驱邪破秽、稳固心神的关键辅料。他正待说出核心的主材:“雷击桃木心为引,无根水调和,还需七星灯阵定位……”
话未说完,顾明远已利落地打开了几个贴着不同古篆标签的抽屉,动作流畅得如同排练过千百遍。
头也不回,平淡的声音打断了巫小乙:
“帝王朱砂,龙胆草、雄黄石……”他准确地复述着巫小乙刚报出的名字,手上动作不停,精准地取出相应物品——一盒品质上乘、色泽鲜亮的朱砂粉;几株干燥却依旧散发着清冽苦香的龙胆草;几块棱角分明、色泽橙红的雄黄石原矿。
紧接着,他继续道:“……雷击桃木心,无根水,”话音落下的同时,三块纹理中隐透紫金光泽、散发微弱雷霆气息的木块,以及那个晶莹剔透的白玉小瓶已然出现在他手中。
最后,他走向木柜深处一个单独的格位,取出一物:“七星灯我这里也有一盏。”
巫小乙的诧异瞬间凝固在脸上,化为难以言喻的震惊!
看着顾明远手中那盏造型古朴、灯座刻满繁复星辰轨迹的青铜灯盏,虽然只有一盏,但其上蕴含的古老气息却做不得假!
而且,对方嘴里冒出的那一连串材料名称,不仅分毫不差,其熟悉程度简直如同呼吸般自然!
他……他竟然连道门里一些极其隐秘、非核心传承弟子难以接触的仪轨祭祀所需之物都如此门清!
甚至能拿出七星灯这种级别的法器,哪怕只有一盏,也足以说明其底蕴深不可测!
难怪!
难怪自家师叔张之唯对这件差事如此犹豫,甚至流露出那种复杂的眼神!
原来不仅仅是任务本身的凶险,更是怕自己这个师侄……实力不够,经验不足,在这位深藏不露的顾老板面前露了怯,甚至砸了自家的招牌!
师叔恐怕是知道顾明远的底细和眼力的,所以才反复强调“小心”,既是小心任务,也是小心别在行家面前丢了份!
土豪!……巫小乙脑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东西齐了。一盏七星灯,引路足矣,方位更需精准。”他指向那块符布,声音冷冽,“现在,告诉我最清晰的‘指向’,我们开始‘引路’。”
巫小乙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所有杂念。
他知道,此刻容不得半分犹豫和退缩。
直接捧起七星灯,稳稳地将它置于自己胸口膻中穴的位置,另外一只手则开始拿起桌前的材料开始施法。
巫小乙左手五指猛地一合!
一股沛然莫御的、极其精纯凝练的“炁”瞬间从他掌心爆发出来!
坚硬如铁的雄黄石原矿,在他五指合拢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和磨盘同时作用,发出“噗”的一声轻响,竟直接在他掌中化为了一捧细腻无比、色泽橙红的粉末!
连带着那盒朱砂粉也被他掌心爆发的气劲瞬间卷起、提纯,与雄黄粉末完美地混合在一起,没有一丝一毫的浪费和逸散!
这一举动,让一旁始终保持着深潭般平静的顾明远,眼中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真正的动容!
巫小乙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捕捉到顾明远那一闪而逝的惊讶,心中那点“装逼”成功的得意感一闪而过,但立刻就被更沉重的责任感和危机感取代。
他清楚,这只是开始!
手一抖,那完美混合、提纯、散发着霸道阳烈气息的朱砂雄黄粉,如同被无形力量牵引,精准地落入了旁边盛着百年无根水的玉碗中。
“滋啦——!”
粉末入水的瞬间,没有寻常的溶解,而是如同滚油泼雪,碗中的无根水瞬间沸腾翻滚起来!
巫小乙动作毫不停滞,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如剑,闪电般在碗中一蘸。
“乾坤借法,星灯指路!邪秽显踪,无所遁形!”巫小乙口中低喝,声如金铁交鸣!
剑指,猛地凌空点向胸口捧着的七星灯灯芯!
嗡——!
七星灯瞬间燃起一点豆大的青色火焰!
这小子……有点东西!
顾明远的眼睛似乎亮了起来,张之唯那老狐狸,倒也不算完全在坑人。
火苗“轰”地一声暴涨!青色的火焰瞬间转化为炽烈的白金色,光芒大放!
“拿一面镜子过来!”巫小乙大声说道。
顾明远似乎早已料到会有此一举,在巫小乙话音刚落的瞬间,滑步走到靠墙的一个巨大立柜前。
看也不看,手臂一挥,只听“嗤啦”一声,一块覆盖在立柜正中的深色绒布被猛地扯下!
绒布之下,赫然是一面半人高的巨大青铜古镜!
巫小乙剑指毫不停留,朝着那暴涨的白金灯焰一点,一引。
瞬间一道光线射向那青铜镜。
“嗡——!!!”
青铜镜发出一声低沉而悠长的嗡鸣,白金的光柱在镜面中央炸开,却没有反射,而是如同水波般迅速扩散、浸染了整个镜面!
“现!”巫小乙再次厉喝。
青铜镜面剧烈地波动起来!那扩散的白金光华在镜中急速流转、凝聚,不再是一片光芒,而是如同投影般,清晰地映照出了……悬浮在一片模糊的、扭曲的建筑群上方,周围缠绕着污浊的灰绿色雾气。
“巽位(东南)偏东,一百五十公里……”盯着青铜镜的顾明远飞速的报出一个方位。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刺耳的碎裂声,骤然从巨大的青铜镜面上传来!
只见镜面中央,那被白金灯焰击中的位置,一道细如发丝的黑色裂纹,毫无征兆地凭空出现!
整个镜面投影的画面戛然而止!白金光芒瞬间黯淡、溃散!七星灯上的火焰也猛地一缩,颜色变得惨淡摇曳!
“顾老板……不……”巫小乙看着眼前破裂的铜镜,心头猛地一沉,一股强烈的歉意和挫败感涌了上来。
未曾想,顾明远却直接开口打断了他的道歉。
他那张一向没什么表情的俊脸上,非但没有怒意,反而唇角微不可察地向上勾了一下,深潭般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那是一种……纯粹的欣赏。
“小乙师傅好功夫,”顾明远的声音平稳依旧,“想不到比之张大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额……过奖了,顾老板。”巫小乙被这突如其来的、极高的评价弄得有些措手不及,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赧然。
他原以为会招来责备,没想到对方竟如此肯定他的实力。
这顾老板,行事作风果然难以捉摸。
定了定神,目光凝重地重新投向那面破裂的青铜镜,“只是这镜子……”
“无妨。”顾明远摆了摆手,语气淡然,仿佛破裂的只是一件寻常物件,“只要找到损坏的地方就行了。”
“巽位(东南)偏东,一百五十公里的地方就在……”顾明远掏出手机,打开地图软件。
“应该在…三面环水或者一个岛上的村落里。”巫小乙根据镜中最后显现的扭曲建筑群轮廓和那股污浊的灰绿色雾气,结合风水方位,给出了关键提示。
水属阴,岛村封闭,是藏污纳垢、滋养邪秽的绝佳之地。
“竟然是这个地方……”顾明远的神色微动,眉头第一次真正地蹙了起来,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有意外,有凝重,甚至……有一丝了然的冷意。
这个答案,显然超出了他最初的预想,却似乎又在冥冥之中勾连起某些他已知的线索。
巫小乙敏锐地捕捉到了顾明远神色中的异样:“顾老板,你知道这里?”
“嗯……”顾明远简单地应了一声,没有解释更多。
事已至此,巫小乙刚想告辞,就看到顾明远看向自己。
“小乙师傅好本事,”顾明远的声音平稳依旧,但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这是本次的酬劳。”他拉开工作台一个不起眼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没有花哨,直接递给了巫小乙。
巫小乙下意识地接过。信封入手沉甸甸的,分量远超他预期。他手指隔着纸捏了捏,好家伙……这厚度,里面怕是不止一沓!这顾老板出手,果然和他那些深不可测的家底一样,豪横得让人咋舌!他之前还担心砸了人家镜子要赔钱呢,结果对方不仅没提,还直接给了这么丰厚的报酬!
“那就谢过顾老板,”巫小乙压下心中的惊讶,客气道,“如此以后还有用的到我的地方……”他习惯性地想客套两句,表示自己承情,以后有活儿好说话。
话还没说完,顾明远直接接过话头,语气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小乙师傅,明天有没有空?”
“额……”巫小乙被这突如其来的、几乎是紧接着酬劳的“邀约”弄得一愣。刚拿完钱就问明天有没有空?这节奏也太快了!他下意识地回答:“……有空。”
完就有点后悔,感觉自己好像被对方的节奏带着走了,但话已出口,而且……看着顾明远那双深不见底、此刻透着明确行动意向的眼睛,他本能地觉得,对方接下来要说的事,恐怕和今天这个“损坏的地方”脱不了干系。
“好。”顾明远似乎就等着他这句话,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仿佛巫小乙的回答是理所当然。“明天早上七点,还在这里集合。带上你趁手的家伙事。”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那件被符布盖住的木偶和破裂的青铜镜,眼神冷冽,“我想请小乙师傅陪我出趟远门,事成之后必有重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