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雨夜惊变（上）
青石阶上的苔藓浸透了雨水，在我膝下洇出墨绿色的暗痕。远处祭坛燃着三丈高的青火，火舌舔舐着青铜晷上的古老铭文，将师父素白的道袍映得如同鬼魅。
“小满，这是你的造化。“
师父的声音裹挟着雷鸣传来时，我正死死攥着发烫的玉佩。这枚三日前在后山捡到的云纹玉此刻烫得惊人，雨水在周身三寸处蒸腾成雾，像无数条扭动的银蛇。
“今夜子时天象交汇，你便是新任雨神。“
我猛地抬头，雨水顺着睫毛淌进嘴角，咸涩中混着铁锈味。祭坛四周十二盏人鱼灯突然大亮，照见师父袖口暗红的血渍——那分明是催动禁术留下的痕迹。
“师父！“我重重叩首，额头撞在青石上发出闷响，“弟子不过是个杂役，当不起......“
“由不得你。“
素来温和的声线陡然森冷，缚仙索破空缠上手腕的瞬间，我嗅到浓重的腐土气息。三年前误闯后山禁地那夜，那些守碑弟子化作的干尸身上，也弥漫着同样的死气。
青铜晷突然发出龙吟般的嗡鸣，十二道金光自晷面迸射，在我脚下交织成繁复的星图。暴雨骤然滂沱，雨滴却悬停在离地三尺处，凝结成无数晶莹的冰锥。
剧痛自尾椎炸开，我蜷缩在地，看着指尖渗出青玉般的鳞片。雨声忽然变得异常清晰，每滴雨水坠地的声响都像是敲在耳膜上的鼓点。更远处，山涧暗流涌动的湍急，竟比近在咫尺的雷鸣还要真切。
“成了。“
师父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意，我艰难抬头，望见他道袍下摆沾着几点猩红。那不是朱砂，是新鲜的血——在金光映照下正诡异地蠕动。
手腕咒印突然灼烧，我踉跄着扶住祭坛边的石柱。掌心触及青苔的刹那，整片苍梧山的草木脉络突然在脑海中展开。西崖下那株千年龙血藤正在抽芽，东谷寒潭底沉睡的玄龟翻了个身，连藏经阁瓦缝里新结的蛛网都纤毫毕现。
“明日去药王谷求九转还魂丹。“师父拂袖转身，祭坛青火将他影子拉长扭曲在石壁上，“就说...是雨神的见面礼。“
暴雨冲刷着祭坛血槽，我盯着手腕上蛇形的咒印，忽然发现玉佩背面多了一道裂痕。那裂纹细如发丝，却正好截断云纹中飞龙的右目——三日前捡到它时，龙目处分明嵌着粒朱砂似的血珀。
雨幕中飘来若有若无的腥甜，混着陈年棺木的腐朽气。这味道我太熟悉了，当年从禁地爬出来时，指甲缝里嵌着的就是这种带着尸臭的泥土。
后颈突然传来刺骨寒意，我借着祭坛积水俯身，水面倒影中，青灰色石纹正顺着脊椎缓缓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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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雨夜惊变（中）
子时的更漏声穿透雨幕时，我正跪在祖师殿前的九曲回廊里。青玉砖沁出的寒气钻进膝盖，却压不住丹田处翻涌的灼痛——那枚该死的玉佩像块烙铁似的贴在胸口。
“雨神大人。“
执事弟子捧着鎏金托盘的手在发抖，盘中玉盏盛着暗红色的液体。我嗅到浓重的血腥气，混着曼陀罗花的甜香，这是师门秘制的锁魂汤。
“师父说...请大人饮了安神茶。“
琉璃盏边缘凝着血珠，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紫芒。我盯着执事弟子颈侧新结的痂——三道抓痕，边缘泛着青黑，正是被尸毒侵蚀的征兆。
袖中手指微动，廊外雨帘突然斜飞入内。执事弟子惊慌后退的瞬间，我瞥见他后颈浮现的咒印——与我腕上如出一辙的蛇形，只是颜色暗沉如淤血。
“告诉师父，我稍后自会去取丹房的血灵芝。“我端起玉盏作势要饮，指尖悄悄凝了滴雨水渗入液体。盏中血汤突然沸腾，窜起三尺高的幽蓝火苗。
执事弟子尖叫着打翻托盘，我趁机将毒液泼进廊外池塘。锦鲤翻着肚皮浮上水面，鳞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白石化。
雨更急了。
穿过紫藤花架时，怀中的玉佩突然震颤。我闪身躲进假山阴影，看见两个洒扫弟子提着灯笼匆匆经过。
“...后山的土又翻新了...“
“今早抬出去的第七具了吧？“
“嘘！当心被做成花肥...“
他们的低语混在雨声里，我却听得字字清晰。这就是雨神之力？我盯着掌心若隐若现的鳞片，突然听到百丈外丹房传来的呜咽。
那声音像被扼住咽喉的幼兽，刺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当我反应过来时，已站在丹房雕花门外，雨滴悬停在离门三寸处，凝成冰晶簌簌落地。
“阿沅？“
推门的瞬间，浓重的药气扑面而来。青铜药炉翻倒在地，我的小师妹被铁链锁在玉床上，原本莹白如玉的肌肤布满蛛网般的赤纹。她抬头望来的刹那，瞳孔竟呈现诡异的竖瞳状。
“师...兄？“她咧开嘴笑，唇角撕裂至耳根，露出森白獠牙，“好饿啊......“
铁链铮然作响，我急退半步，袖口仍被扯去半幅。阿沅喉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脖颈青筋暴起处，赫然浮现赤色火焰纹。
“别看。“
师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时，我后颈汗毛倒竖。檀香味混着血腥气逼近，他枯瘦的手指按在我肩上，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头。
“阿沅得了癔症。“他弹指封住丹房结界，玉床瞬间被黑雾笼罩，“待你取来九转还魂丹，自会痊愈。“
我盯着师父腰间新换的乾坤袋，细密的银纹在月光下泛着磷光——那是用鲛人筋编织的禁物。三日前在后山瀑布下，我见过外门弟子打捞起的鲛人尸体，心口处都开着血洞。
雨丝突然变得粘稠，落在手背上竟扯出细长的血丝。师父道袍袖口无风自动，露出半截小臂——那上面密密麻麻的咒文正在渗血，与他苍白的皮肤形成可怖的对比。
“寅时三刻动身。“他转身离去，木屐在青砖上拖出蜿蜒血痕，“记住，药王谷最忌辰时降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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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雨夜惊变（下）
五更天的梆子声还未落尽，我已站在山门外的断魂崖。浓雾中传来锁链晃动的声响，那座通往药王谷的悬桥在风中摇晃，像条垂死的巨蟒。
怀中的玉佩突然发烫，我低头避过巡山弟子的灯笼，却见桥头石碑上多出道爪痕。那痕迹新鲜湿润，泛着诡异的青紫色，与阿沅在玉床上抓挠出的印记别无二致。
“雨神大人留步。“
沙哑的嗓音自头顶传来，我猛地抬头，见老槐树上倒挂着个黑影。巡山长老枯槁的脸从斗篷下露出，浑浊的眼珠凸出眼眶，嘴角咧到不可思议的弧度。
“走水路...快些......“
他喉咙里发出咯咯怪笑，突然甩来一截焦黑的指骨。我侧身避开，指骨坠地竟化作青烟，在空中凝成“亥时亡“三个血字。
掌心渗出冷汗，我捏诀招来雨云，悬桥下的寒潭突然翻涌如沸。当第一条水龙卷冲天而起时，我瞥见潭底沉着的青铜棺椁——棺盖缝隙中，正渗出丝丝缕缕的红雾。
药王谷的晨雾沾湿衣摆时，我腕间的咒印已蔓延至手肘。九转还魂丹装在寒玉瓶中，却重得像是揣着块血肉。谷主交付丹药时的眼神令我如芒在背，他枯枝般的手指擦过我掌心，留下道灼伤的焦痕。
“雨神大人。“药童捧着玉匣的手抖如筛糠，“这是您要的...的......“
东南天际突然响起的号角声震落檐上积雪。我循声望去，赤色云雾正以摧枯拉朽之势吞噬苍穹，所过之处草木尽成飞灰。
“赤地千里...是旱魃出世！“
药童的尖叫刺破耳膜，丹田处毫无征兆地绞痛。我扶着朱漆廊柱剧烈咳嗽，摊开掌心赫然一滩黑血。玉佩裂痕又深一分，镜中倒影里，青灰色石纹已爬满半边脖颈。
“大人！您的手！“
在药童惊恐的目光中，我低头看见指尖泛起玉质光泽。昨夜催动神力时的异样感终于有了答案——每一滴雨水都在蚕食我的血肉。师父要的根本不是雨神，而是个能不断献祭的活祀品。
赤云压顶的刹那，我咬破舌尖逼出精血。玉佩青芒暴涨的瞬间，暴雨倾盆而下，却在触及赤云时蒸腾成血雾。后颈石纹突然刺入骨髓，仿佛有千万根冰锥顺着经脉游走。
雨帘中走来一道身影，玄衣青年撑着油纸伞，伞骨悬着的青铜铃铛纹丝不动。他在我三步外停住，伞檐抬起时露出眉间赤色火焰纹。
“苏河。“他弹指震落伞上水珠，腰间玉佩闪着与我同样的青光，只是那道裂痕已然贯穿玉面，“来取雨神性命。“
我握紧石化的右手，看见他袖中滑落的短刃上，正滴落着鲛人蓝色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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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预告：
雨旱双生之力彻底觉醒，林小满发现阿沅体内封印着上古旱魃。为破除共生诅咒，他不得不用石化之手触碰苏河的记忆，却在时空碎片中窥见千年前雨神献祭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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