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个满月之夜，莫老带着云陌来到一处荒芜的山谷。
“这里是古战场，三百年前正邪大战的遗址。“莫老的声音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幽深，“地下埋葬着无数修士的骸骨，他们的残魂至今未散。“
云陌感到一阵寒意：“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考试。“莫老简短地回答，“展示你这三个月所学。“
他取出一面黑色的小旗插在地上，旗面无风自动，发出呜咽般的声响。随着旗子的摆动，地面开始渗出黑雾，逐渐凝聚成模糊的人形。
“残魂没有意识，只有本能。“莫老退后几步，“用我教你的方法，引导它们的力量。“
云陌咽了口唾沫，面对第一个飘来的残魂。他按照莫老教导的步骤，先建立精神共鸣，再尝试引导能量流动。起初很顺利，残魂的力量如涓涓细流般汇入他体内。
但随着越来越多的残魂被黑旗吸引，云陌开始应接不暇。第七个残魂时，他的引导出现失误，残魂的力量突然狂暴地冲入体内。云陌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稳住心神！“莫老喝道，“不要被负面情绪影响！“
但为时已晚。云陌感觉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战场上的厮杀、临死前的恐惧、刻骨的仇恨...这些负面情绪如同毒药，迅速污染他的意识。
“啊！“云陌抱住头跪倒在地，双眼开始泛出不正常的红光。体内的混沌之力失控暴走，在经脉中横冲直撞。
莫老见状，迅速拔起黑旗，同时一掌拍在云陌后背，输入一股镇压之力。但出乎意料的是，这股力量反而被云陌体内暴走的混沌之力吞噬，加剧了混乱。
“糟了...“莫老脸色一变，似乎没预料到这种情况。他犹豫片刻，最终咬破手指，在空中画出一个血色符文。
“封！“
符文印在云陌额头，暴走的力量顿时被压制。云陌眼中的红光渐渐消退，整个人昏死过去。
当云陌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草庐的床上，莫老正在煎药，满屋都是苦涩的药香。
“发生了什么...“云陌声音嘶哑，感觉头痛欲裂。
莫老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递过一碗黑乎乎的药汤：“喝了。“
药汤入腹，一股清凉之意扩散全身，缓解了不适。莫老这才开口：“你失控了。混沌之力反噬，差点走火入魔。“
“是因为我太急功近利吗？“
“不全是。“莫老罕见地露出疲惫之色，“是我的错，低估了古战场怨气的浓度。“他顿了顿，“也高估了你现在的控制力。“
云陌注意到莫老的左手缠着布条，有血迹渗出：“您受伤了？“
莫老下意识地藏起左手：“小伤，不碍事。“
沉默片刻，云陌鼓起勇气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师父，您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在那种危险的地方修炼？明明有更安全的方法...“
莫老转身整理药罐，背对着云陌：“因为真正的混沌之力，只有在生死边缘才能领悟。“他的声音突然变得飘忽，“温室里的花朵，经不起风雨。“
云陌总觉得这个回答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就在这时，他无意间看到莫老转身时左眼闪过的一丝金光——那是一个奇特的符文，与混沌天书上的某种标记极为相似。
这个发现让云陌心跳加速。他假装没有看见，却在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莫老与混沌天书的关系，恐怕比他承认的要复杂得多。
“再休息三日，然后继续训练。“莫老说完便离开了草庐。
云陌望着师父离去的背影，思绪万千。这三个月的修炼让他脱胎换骨，但也带来了更多疑问。莫老的真实身份是什么？混沌天书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为什么修炼方法如此矛盾？
窗外，满月高悬，清冷的月光洒在云陌脸上，映出一双充满决心与困惑的眼睛。他知道，自己选择的这条路，远比想象中更加艰险莫测。
药炉上的水汽氤氲升腾，模糊了莫老疲惫的面容。他盯着自己缠满布条的左手——那些布条本应是白色的，现在却浸透了暗红的血迹，像一条条毒蛇缠绕在他枯瘦的手指上。
“还是止不住么...“莫老低声自语，尝试调动灵力封住伤口，却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他迅速抓起桌上的帕子捂住嘴，待拿开时，雪白的帕子中央赫然绽开一朵刺目的红梅。
草庐外，山风呜咽着掠过悬崖，发出如同怨魂哭泣般的声响。莫老望向窗外那轮逐渐西沉的满月，月光照在他突然苍老了十岁的脸上。三百年来，他第一次感到维持人形如此费力。
“三百年...还是逃不过...“莫老苦笑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仅剩的三粒血色丹丸。犹豫片刻，他吞下一粒，剩余两粒小心收好。
丹药入腹，一股灼热的力量暂时压住了伤势。莫老盘坐在松下，开始运转基础心法调息。随着灵力循环，他左眼深处的金色符文若隐若现，每一次闪烁都带来针扎般的疼痛。
——这是使用“血灵封魔印“的代价。
三百年前，当他还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混沌尊者“时，曾创出这门禁忌封印术。以自身本命精血为引，可镇压一切暴走的混沌之力。但每用一次，就会永久损失部分寿元。
月光穿过松针，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莫老的意识逐渐模糊，恍惚间又回到那个噩梦般的夜晚——他抱着妻子逐渐冰冷的身体，周围是十二具被吸干的修士尸体。那时的他左眼金光大盛，正要毁灭第四座城池时，突然清醒过来，用血灵印封住了自己的疯狂。
“清荷...我终究还是用了这邪术...“莫老对着虚空喃喃，仿佛那个温婉的女子就站在月光里看着他。
夜风突然变得刺骨。莫老猛地惊醒，发现自己的左手不知何时已经深深插入地面，周围的草叶全部枯萎——这是混沌之力失控的前兆。
“不好！“他急忙结印镇压，却惊恐地发现往日随手可施的法诀此刻竟如此费力。左眼的符文不受控制地浮现，金色光芒照亮了整棵古松。
草庐方向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莫老急忙闭上眼睛，但为时已晚——
“师父！您的眼睛...“云陌站在五步开外，满脸震惊。他本是起来如厕，却被金光吸引而来。
莫老迅速转身背对徒弟，声音嘶哑：“回去！不要看！“
但云陌已经看到了。在那惊鸿一瞥间，他清楚地看到莫老左眼完全变成了液态黄金般的状态，瞳孔处旋转着一个与混沌天书上记载完全一致的古老符文。更可怕的是，师父脸上纵横的皱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深。
“您用了什么禁术救我？“云陌向前一步，声音发颤，“那血符是不是...“
“闭嘴！“莫老突然暴怒，袖袍一挥掀起狂风将云陌推回草庐，“再多问一句，就滚下山去！“
木门在云陌面前重重关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他呆立在门前，听到外面传来师父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每一声都像是要把内脏咳出来。
次日清晨，云陌顶着黑眼圈走出房门，发现莫老如常坐在崖边打坐，仿佛昨夜的一切都是幻觉。但当他走近时，分明看到师父的鬓角多了几缕刺眼的白发。
“晨练继续。“莫老没有睁眼，声音平静得可怕，“把混沌呼吸法运转三十六周天。“
云陌欲言又止，最终默默走到一旁开始修炼。但当他运转心法时，惊讶地发现体内多了一丝陌生的血气——那是昨夜封印残留的力量，正缓慢地修复着他受损的经脉。
午时休憩，云陌趁莫老闭目养神时偷偷观察。师父的左手始终藏在袖中，但偶尔露出的指尖呈现出不健康的灰白色。更诡异的是，师父的影子在正午阳光下竟然淡得几乎看不见——这是典籍中记载的“精血大损“之兆。
“想问什么就问吧。“莫老突然开口，眼睛仍然闭着，“你憋了一上午了。“
云陌鼓起勇气：“那个血色封印...是不是消耗了您的...“
“寿元。“莫老平静地接话，“三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