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青春散场

六月的阳光像融化的金子，铺满了县一中的操场。

蝉鸣声此起彼伏，与校园里嘈杂的人声交织在一起。

李岩站在校门口，看着熟悉的“柳阳县第一中学”几个烫金大字，深吸了一口气。

白薇薇蹲在他肩头，尾巴轻轻扫过他的后颈。

“紧张吗？”

白薇薇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问道。

“有点。”

虽然前几天已经通过电话查询系统提前知道了分数——623分。

比前世高了近百分——但再次踏入校园，还是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岩哥！”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胡汉荣骑着一辆崭新的山地车冲过来，车把上还挂着半个啃了一半的煎饼果子。

“等我锁个车！”

李岩看着这个前世就没考好的好友，发现他脸上没有丝毫沮丧。

胡汉荣锁好车，三两步蹦过来，一把搂住李岩的肩膀：“猜猜我考了多少分？402！比我爸预估的还高了2分！”

李岩哭笑不得：“你这得意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考了702呢。”

“嗨，反正我又不靠这个吃饭。”

胡汉荣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我爸说了，随便找个大学混个文凭，然后跟着你混就成。”

他凑近李岩耳边，压低声音，“听说你考了623？牛逼啊！比我多两百多分！”

李岩笑着摇摇头，目光却被校门口一道熟悉的身影吸引。

陈冰穿着淡蓝色连衣裙，正和几个女生说话。

“陈冰考了多少？”李岩下意识问道。

“667！全校前三！”

胡汉荣夸张地挥舞着手臂，“你俩这是要双宿双飞的节奏啊！”

李岩没理会他的调侃，只是注视着陈冰。

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转过头来，对上李岩的视线，嘴角微微上扬。

“走吧，先去教室。”李岩拍了拍胡汉荣的肩膀。

教学楼里人声鼎沸。

走廊上，有人欢呼雀跃，有人抱头痛哭，还有人面无表情地靠在墙边。

高三(3)班的教室里，班主任张文松正在黑板上写着填报志愿的注意事项。

“李岩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教室里顿时安静了一瞬，接着爆发出一阵掌声。

李岩愣住了，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张文松转过身，眼镜后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我们班的黑马来了！623分，全班第三，全校前二十！”

更多的掌声响起。

李岩感觉脸颊发烫，低头快步走向自己的座位。

胡汉荣在后面大声嚷嚷：“喂喂，你们怎么不给我鼓掌？我可是超额完成任务！”

教室里爆发出一阵笑声，紧张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班会开始前，同学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成绩。

李岩注意到前排的林小雨一直低着头，手指不停地绞着衣角。

他记得前世林小雨考得不错，上了一所211大学。

“她考砸了。”陈冰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比预期低了三十多分。”

李岩轻轻叹了口气。

重来一次，有些事改变了，有些事却依然如故。

张文松敲了敲讲台，开始讲解填报志愿的流程和技巧。

李岩一边听一边在笔记本上记下重点，虽然这些对他来说早已不是新鲜事。

“……记住，选择专业比选择学校更重要。”张文松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你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高考只是其中一站。无论考得好与不好，都不要定义你们的全部价值。”

李岩抬头看着这位前世因肺癌早逝的老师。

张老师的鬓角已经有些斑白，洗得发白的蓝衬衫袖口磨出了毛边，但眼神依然坚定有力。

“老师。”

李岩突然举手，“您觉得财经类专业前景如何？”

张文松有些意外，随即笑道：“李岩同学这个问题很好。随着经济发展，财经类人才需求一直很大，但竞争也很激烈。不过以你的分数，可以考虑中央财经大学或者上海财经大学这样的顶尖学府。”

班会结束后，同学们开始填写志愿表。

李岩毫不犹豫地在第一志愿栏填上了“湘南财经大学”——虽然不是顶尖学府，但在省内认可度很高，而且离他计划发展的商业版图很近。

“你真的要报湘南财大？”胡汉荣凑过来，一脸不可思议，“以你的分数，可以去更好的学校啊！”

李岩笑了笑：“这里离家近，方便我照顾生意。”

胡汉荣恍然大悟，竖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那我报你隔壁学校，咱们继续做同学！”

“你爸能同意吗？”李岩怀疑地看着他。

“不同意也得同意！”胡汉荣拍着胸脯，“我都妥协去上大学了，他得在别的地方迁就我。”

填完志愿表，张文松召集大家开了最后一次班会。

他站在讲台上，目光扫过每一个学生的脸庞。

“三年前，你们带着稚气走进这个教室。今天，你们将带着梦想走向更广阔的天地。”

张老师的声音有些哽咽，“作为老师，我最大的幸福就是看着你们成长。无论将来你们成为什么样的人，都不要忘记，3班永远是你们的家。”

教室里安静得能听见窗外梧桐叶沙沙作响。

有几个女生已经开始偷偷抹眼泪。

“最后，我想送给每位同学一句话。”张文松从讲台下拿出一个纸盒，“这是你们高一入学时写给三年后自己的一封信。现在，是时候打开它了。”

一阵惊讶的低语在教室里蔓延。

李岩完全不记得还有这回事。

当张老师叫到他的名字时，他走上前，接过一个泛黄的信封。

回到座位上，李岩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

里面是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希望三年后的我能考上好大学，让爸妈骄傲。还有，不要再胆小，要向谭柳表白。」

李岩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白薇薇不知从哪里钻出来，跳到他腿上，幸灾乐祸地说：“看来你前世错过了不少精彩故事啊。”

班会结束后，校园里上演着一幕幕青春剧。

有告白的，有分手的，有抱头痛哭的，也有欢笑打闹的。

胡汉荣不知从哪里搞来一束蔫了吧唧的玫瑰花，正堵在教室门口向文艺委员胡蓉表白。

“胡蓉，我喜欢你三年了！虽然我学习不好，但我家有钱！跟我在一起，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胡蓉气得满脸通红：“胡汉荣！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说完一把推开他，跑走了。

胡汉荣挠挠头，转向围观的同学们：“我说错什么了吗？”

众人哄堂大笑。

李岩摇摇头，正准备离开，却被几个女生拦住了。

林小雨被她们推到前面，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李、李岩……”林小雨的声音细如蚊呐，“我有话想对你说……”

李岩心里“咯噔”一下。

前世他完全不记得有这出，可能是因为当时自己考砸了，根本没心情参加这些活动。

“我们能去那边说吗？”林小雨指了指走廊尽头的阳台。

李岩点点头，跟着她走过去。

白薇薇想跟上来，被他一个眼神制止了。

阳台上，初夏的风带着花香拂过。

林小雨背对着他，肩膀微微发抖。

“其实……我一直很喜欢你。从高一开始就……”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可能晚了，但我不想留下遗憾……”

李岩看着眼前这个文静的女孩，想起前世听说她后来成了一名优秀的律师，但一直单身。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温和地说：“小雨，你很优秀，真的。但我现在的心思都在事业上，可能没精力经营一段感情。”

林小雨的眼圈瞬间红了，但她强撑着微笑：“我明白……是我想太多了。祝你前程似锦。”

她转身要走，李岩突然叫住她：“等等。”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这是我省城奶茶店的名片。如果你暑假有空，欢迎来玩。”

林小雨惊讶地接过名片，破涕为笑：“谢谢……我会考虑的。”

看着林小雨离去的背影，李岩长舒一口气。

白薇薇跳上阳台栏杆，揶揄道：“啧啧，拒绝人都这么绅士，难怪前世那么多姑娘为你伤心。”

“闭嘴吧你。”李岩弹了下她的耳朵。

“聊完了？”陈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靠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李大才子果然受欢迎啊。”

李岩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别取笑我了。”

陈冰走过来，与他并肩望向校园：“志愿表交上去了？”

“嗯，湘南财大。”

“我也是。”陈冰轻声说，“下周去省城，你还记得吧？”

“当然。”李岩点头。

陈冰笑了，阳光在她的睫毛上跳跃：“那就说定了。我让我爸约了几个朋友，到时候可以一起吃个饭。”

胡汉荣的大嗓门突然插了进来：“喂！你们俩偷偷摸摸商量什么呢？是不是要私奔啊？”

陈冰翻了个白眼，李岩则一把勾住胡汉荣的脖子：“再胡说八道，省城店就不带你玩了。”

“别别别！我错了还不行吗？”

胡汉荣立刻求饶，然后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对了，你们听说了吗？张老师好像生病了，最近一直在咳嗽……”

李岩心头一紧。

前世张老师就是因为长期咳嗽没在意，等确诊肺癌时已经是晚期。

他暗暗记下这件事，决定要想办法让老师去做个全面体检。

夕阳西下，同学们陆续离开校园。

李岩站在校门口，回望这座承载了三年青春的建筑。

白薇薇蹲在他肩头，尾巴轻轻摆动。

“这一世，会不一样的。”

李岩轻声说，不知是对白薇薇说，还是对自己说。

远处，陈冰向他挥手告别。

林小雨和几个女生手挽着手走向校门，脸上还带着泪痕却依然在笑。

青春散场，但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