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得可怕。
山洞外,风声如同鬼哭狼嚎,一声声敲打著我们脆弱的神经。阿依蜷缩在我身边,早已沉沉睡去,眼角还挂著未干的泪痕。
我却毫无睡意。后颈的「引导之痕」如同跗骨之蛆,持续不断地散发著灼热的刺痛感,仿佛在提醒著我那个即将到来的、被献祭的月圆之夜。父亲惨死的真相,母亲神秘的血脉,陈默家族世代背负的诅咒,以及老族长那疯狂的野心……这一切如同巨大的石块,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心头,让我喘不过气来。
我看著靠在洞口、仿佛已经睡著的陈默。火光勾勒出他坚毅的侧脸轮廓,也映照出他眉宇间那难以掩饰的疲惫和沉重。这个男人,身上背负的东西,恐怕比我能想像的还要多。我们现在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目标一致,却又各怀心事。
「睡不着?」
陈默突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山洞里显得格外清晰。他并没有睁开眼睛。
「嗯。」我低声应道,「在想……我父亲。」
陈默沉默了片刻。
「他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他缓缓说道,「当年,如果不是老族长从中作梗,或许……我父亲和他,能找到真正解决诅咒的方法,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他的话里带著深深的遗憾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我能感觉到,他对父亲的感情很复杂,并非只有怨恨。
「陈默,」我忍不住问道,「你说地脉之眼的核心……真的能终结诅咒,阻止老族长吗?」
「不知道。」陈默的声音很轻,「祖先的记载语焉不详,只说核心蕴藏着『平衡』与『毁灭』两种力量。或许能找到压制毁灭之力的方法,或许……会引来更大的灾难。这是一场赌博。」
赌博。又是赌博。我们拿命在赌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
「那你为什么……」
「因为,」他打断我,终于睁开了眼睛,那双在火光下显得格外深邃的眸子看向我,「这是唯一的路。与其被动地等待月圆之夜的献祭,或者看着老族长释放出毁灭一切的力量,不如……主动去寻找那一线生机。哪怕希望渺茫。」
他的话,像一束微弱的光,照亮了我心中那片名为绝望的黑暗。是啊,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我明白了。」我点了点头,心中的迷茫和恐惧似乎消散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
天色微亮,熹微的晨光艰难地穿透浓雾,将山洞口染上一抹惨淡的灰白。
「醒了?」陈默已经收拾好了行囊,正站在洞口,凝视着外面翻涌的雾气,「准备一下,我们要走了。」
阿依也被惊醒,揉着惺忪的睡眼,脸上还带着未散的恐惧。
我迅速起身,将背包整理好,又检查了一下后颈。那枚「引导之痕」依旧灼热,像一个不祥的烙印。
「我们去哪里?」我走到陈默身边,压低声音问道。
「鹰嘴崖,溶洞。」陈默言简意赅,「老族长的人,肯定还在搜山,但他们不敢轻易进入溶洞深处。」
「为什么?」
「那里是禁地中的禁地,传说有『山神使者』守护,进去的人,很少能活着出来。」陈默的语气带着一丝凝重。
山神使者?是指那些蓝眼獐子吗?
「跟我走,看好脚下,不要发出声音。」陈默叮嘱了一句,率先走出了山洞。
我和阿依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紧张,连忙跟了上去。
山路依旧崎岖难行,浓雾弥漫。陈默走在最前面,脚步轻盈而迅捷,像一头在自己领地巡视的孤狼,总能在看似无路的地方找到通路。他时而停下倾听,时而蹲下观察痕迹,避开了好几处明显是人为布置的陷阱。
后颈的印记,似乎对这片山林有着某种奇异的感应,越往鹰嘴崖的方向走,那灼热感就越发明显,甚至隐隐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让我心神不宁。
「那是地脉之力的波动,」陈默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异样,低声解释道,「这片山林,本身就蕴含著强大的力量,『引导之痕』会对它产生反应。离鹰嘴崖越近,反应会越强烈。忍著点。」
地脉之力……我看著他手背上那个同样在隐隐发光的印记,心中更加确定,这个男人与这片神秘的山林,有着远超我想象的深刻联系。
我们又走了一段路,前方的雾气突然变得更加浓郁,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空气中弥漫著一股潮湿腐朽的气味,还夹杂著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
「小心!」陈默突然低喝一声,猛地拉了我一把,将我拽到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阿依也惊叫一声,紧紧贴在我身边。
几乎就在同时,「嗖嗖嗖」几声轻响,几支黑色的羽箭擦著我们刚才站立的位置飞过,深深地钉入了对面的树干!
是老族长的人!他们追上来了!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心全是冷汗。
「别动!」陈默按住我的肩膀,眼神锐利如鹰隼,警惕地扫视著四周。
雾气中,隐隐绰绰地出现了几个人影,他们手持弓弩和猎刀,正小心翼翼地朝我们这边靠近。
「陈默!我知道你在这里!把那个汉人女人交出来!」一个粗哑的声音在雾气中响起,带著威胁的意味,「老族长说了,只要交出她,可以饶你不死!」
陈默冷哼一声,没有回应。
「冥顽不灵!给我搜!」那个声音下令道。
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甚至能听到他们粗重的呼吸声。我的心脏狂跳,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就在一个猎户即将发现我们藏身的岩石时,陈默动了!
他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窜出,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只听几声闷哼和骨骼断裂的脆响,那几个靠近的猎户,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就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我几乎没看清他的动作。等我反应过来时,陈默已经回到了岩石后面,手里多了一把沾血的匕首,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走!」他低喝一声,拉起我和阿依,朝着另一个方向快速移动。
我们一路狂奔,身后的追赶声和叫骂声渐渐远去。陈默带着我们在密林中七拐八绕,最终来到了一片巨大的瀑布前。水流从几十米高的悬崖上倾泻而下,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溶洞就在瀑布后面!」陈默指着瀑布说道。
水汽弥漫,如同巨大的水帘,遮挡了视线。要进入溶洞,就必须穿过这片水幕。
「抓紧我!」陈默叮嘱道,率先冲进了瀑布之中。
冰冷刺骨的水流瞬间将我全身浇透,巨大的冲击力几乎让我站立不稳。我死死抓住陈默的手臂,咬紧牙关,艰难地在水幕中前行。阿依也紧紧跟在我们身后,吓得瑟瑟发抖。
穿过水幕,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幽深的洞口出现在我们面前,洞口边缘布满了湿滑的青苔和奇异的、仿佛活物般蠕动的藤蔓。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夹杂着浓重的泥土腥味和某种难以形容的、令人不安的异味,从洞内扑面而来。
这就是……传说中吞噬生命的溶洞?地脉之眼的核心所在?
我的心脏,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起来。
洞内一片漆黑,只有我们携带的强光手电筒,在湿漉漉的岩壁上投下晃动不安的光斑。水滴从奇形怪状的钟乳石上滴落,发出「嘀嗒、嘀嗒」的声响,在空旷的溶洞里回荡,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瘆人。
「这里……好冷……」阿依裹紧了衣服,牙齿都在打颤。
确实冷,是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冷,和外面瀑布的湿冷截然不同,仿佛连空气都带着死亡的气息。我打了个寒颤,后颈的「引导之痕」也随之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是在警告,又像是在……兴奋?
「跟紧我,不要乱走。」陈默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走在最前面,手电光柱扫过崎岖不平的地面和形状各异的石笋、石柱,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溶洞内部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多,岔路也很多,像一个巨大的地下迷宫。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腥味越来越浓,让人闻之欲呕。
「陈默,你确定是这条路吗?」我看着前方幽深黑暗的通道,心里有些发毛。
「地图显示,核心区域就在这个方向。」陈默指了指兽皮地图,「而且,『引导之痕』也会指引你。」
他说得没错,后颈的印记越来越烫,仿佛在拉扯着我,朝着某个特定的方向前进。这种感觉很诡异,就像身体里有另一个意志在主导。
我们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转过一个弯道,前方的景象让我们瞬间停住了脚步,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前方一个相对开阔的区域里,密密麻麻地聚集着无数双幽蓝色的眼睛!
那些眼睛悬浮在半空中,如同鬼火一般,散发着冰冷、嗜血的光芒,死死地盯着我们!
「是……是蓝眼獐子!」阿依失声尖叫,声音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几乎要晕厥过去,「阿嬷说过,它们是山神的使者,是、是吃人的怪物!」
手电光颤抖着照过去,我们才终于看清那些「眼睛」的主人。
那是一种体型比普通獐子稍大一些的生物,皮毛呈诡异的灰黑色,与周围的岩石几乎融为一体,若不是那成百上千双幽蓝色的眼睛,极难发现。它们最诡异、最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就是那双完全没有眼白、如同地狱深处燃烧的蓝色火焰般的眼睛,在黑暗中散发着妖异、冰冷且充满嗜血渴望的光芒。
此刻,成百上千只蓝眼獐子,如同从地狱裂缝中涌出的魔物,将前方的道路堵得水泄不通。它们发出低沉的、如同磨牙般的嘶吼声,龇着细密而锋利的牙齿,一步步、极具压迫感地向我们逼近。
那股浓郁的腥臭气味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作呕。
「后退!」陈默低吼一声,一把将我和吓傻了的阿依护在身后,手中的「折月」匕首已经紧握在手,刀锋斜指地面,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刀锋,全身肌肉紧绷,如同一头即将发起致命攻击的猎豹。
但蓝眼獐子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它们不仅仅堵住了前路,更从两侧的岩壁缝隙、甚至头顶的黑暗中不断涌现,如同黑色的潮水,迅速将我们三人团团围住,彻底断绝了所有退路!
「怎么办?陈默哥!怎么办啊?!」阿依吓得魂飞魄散,紧紧抓住我的胳膊,指甲深陷,身体抖得像筛糠一样,牙齿咯咯作响。
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手心里全是黏腻的冷汗。面对如此数量庞大、明显充满攻击性的未知生物,我第一次感到了如此纯粹的、令人窒息的绝望。背包里的防狼喷雾,在这种情况下,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陈默的脸色也变得异常凝重,呼吸粗重,紧握匕首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他不断转动身体,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不断逼近的蓝色「鬼火」,显然也在寻找着突围的机会,但包围圈在不断缩小,希望渺茫。
就在这时,一只距离我们最近、体型也最为壮硕的蓝眼獐子,猛地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如同离弦之箭般扑了上来!它张开布满利齿的血盆大口,目标直指陈默的咽喉!
「小心!」我失声惊叫,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陈默的反应快到极致!他猛地侧身,险之又险地躲过了致命一击,同时手中的匕首如同毒蛇吐信般反手一划!
「嗤啦!」
一道凄厉的寒光闪过!那只扑空的蓝眼獐子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脖颈处鲜血狂喷,重重地摔落在地,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然而,这血腥的一击,非但没有震慑住其他的怪物,反而像是点燃了火药桶!
所有的蓝眼獐子都彻底陷入了狂躁!它们发出震耳欲聋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吼声,幽蓝色的眼睛里燃烧着更加疯狂的凶光,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水,从四面八方,悍不畏死地向我们三人疯狂涌来!
「啊——!」阿依发出了濒临崩溃的、绝望的尖叫。
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浑身僵硬,大脑一片空白,等待着被撕碎的命运降临。完了,这次真的死定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陈默突然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压抑的、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咆哮!
「吼——!」
那声音并不算特别响亮,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奇异的威慑力!仿佛蕴含着某种凌驾于这些魔物之上的、更加古老而强大的力量!
紧接着,我感到一股无形的、带着灼热感的能量波动,以陈默为中心,如同冲击波般猛地向四周扩散开来!
我忍不住猛地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让我毕生难忘,彻底颠覆了我过去二十多年建立起来的世界观!
只见陈默的身体周围,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肉眼可见的暗红色光晕!他手背上那个神秘的「山神印记」此刻正散发出妖异夺目的光芒,如同烧红的烙铁,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刺眼!
更让我震惊的是,他的右眼!
原本深邃如寒潭的黑色瞳孔,此刻竟然完全变成了和那些蓝眼獐子一样的……幽蓝色!
只是,他眼中的蓝色更加深邃,更加冰冷,不带丝毫感情,仿佛蕴含着足以毁灭一切的、来自地狱深渊的恐怖力量!
那些如同潮水般疯狂涌来的蓝眼獐子,在接触到那股无形的、暗红色的能量波动的瞬间,仿佛遇到了天敌,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纷纷发出了恐惧到极点的呜咽声,然后齐刷刷地停下了疯狂的攻击,身体剧烈颤抖着,匍匐在地,低下了它们高傲的头颅,再也不敢上前一步!
整个场面,寂静得可怕,诡异到了极点!
陈默,竟然凭借着某种我无法理解的、近乎神迹的力量,瞬间震慑住了这成百上千只可怕的「山神使者」!
「走!」
陈默的声音变得异常沙哑和低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强行压抑的痛苦。
我这才注意到,他释放出那股力量之后,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冷汗,身体也在微微颤抖,仿佛刚刚承受了某种巨大的、难以想象的负荷。
他右眼那骇人的蓝色光芒,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下去,渐渐恢复了正常的黑色,但眼神中却布满了骇人的血丝,眼角甚至有血迹渗出!
「陈默,你……」我看着他痛苦的样子,担忧地开口。
「别管我,快走!」陈默急促地催促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虚弱,「这力量……撑不了多久!」
我不敢再犹豫,一把拉起还在发抖、但已经停止尖叫的阿依,紧紧地跟在陈默身后,小心翼翼地从那些匍匐在地、不断发出低声呜咽的蓝眼獐子中间穿过。
那些怪物虽然不敢再攻击我们,但它们那成百上千双冰冷的、充满恐惧却又带着一丝贪婪的蓝色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我们,仿佛随时会再次扑上来,将我们撕成碎片。这种感觉让人毛骨悚然,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我们不敢停留,一口气跑出了很远,直到再也看不到那些蓝色的「鬼火」,也听不到它们的声音,才终于在一处相对安全的岩壁下停了下来,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刚……刚才……刚才那……那是什么?!」阿依惊魂未定,声音依旧颤抖,看向陈默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深深的畏惧,「陈默哥……你……你刚才……是山神附体了吗?」
陈默没有回答她,他靠在一块冰冷的岩壁上,剧烈地喘息着,右手紧紧捂住自己仍在流血的右眼,指缝间不断有暗红色的血液渗出,滴落在地上。
「陈默!你受伤了?!」我惊呼一声,连忙从背包里翻找医药包,想要上前帮他处理。
他缓缓放下手,露出了那只已经恢复黑色的右眼,只是整个眼眶周围一片青紫肿胀,布满了骇人的血丝,看起来十分恐怖。
「没事,」他的声音虚弱而沙哑,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只是……反噬而已。」
「反噬?就是你说的……诅咒的反噬?」我担忧地问道,心中充满了愧疚和不安。刚才,他一定是为了保护我们,才不顾一切地动用了那股禁忌的力量,结果却让自己受到了如此严重的伤害。
陈默疲惫地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的黑色瓷瓶,倒出几粒同样是黑色的、散发着奇异药香的药丸,直接吞了下去。
「这是……?」我疑惑地看着那神秘的药丸。
「抑制反噬的药。」陈默简短地解释道,声音依旧虚弱,「祖传的。」
我心中五味杂陈,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强忍痛苦的神情,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心头蔓延。这个沉默寡言、冷酷神秘的男人,这个背负着沉重诅咒和宿命的「守山人」,竟然为了保护我这个认识不到两天、甚至还可能是他「仇人」的女儿的外人,不惜动用如此危险的力量,甚至承受着诅咒带来的痛苦反噬……
「谢谢你,陈默。」我看着他的眼睛,真诚地说道,声音因为激动和感激而有些哽咽。
陈默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眼神中依旧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和恐怖的反噬,对他来说真的只是家常便饭。
「不用谢,」他淡淡地说道,语气恢复了一些力气,「我说过,我帮你,也是帮我自己。老族长的仪式一旦开始,地脉之眼的力量彻底失控,整个古蒙山都会被毁灭,包括……守山人那可笑的宿命。」
他的话让我再次清醒地意识到,我们现在不仅仅是为了各自的目的而战,更是为了阻止一场可能毁灭一切的灾难,为了拯救这片古老的山林,也为了拯救我们自己。
「我们……还要继续前进吗?」阿依的声音依旧带着难以消除的恐惧,刚才那铺天盖地的蓝眼獐子群,显然给她留下了极深的心理阴影。
「继续。」陈默的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坚定,不容置疑,「溶洞核心就在前面不远处,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挣扎着站起身,虽然脚步因为刚才的反噬而显得有些蹒跚,但眼神却依旧锐利如刀,充满了决绝和不屈。
「走吧。」他说道,辨认了一下方向,率先朝着溶洞更深处走去。
我和阿依默默地对视一眼,压下心中的恐惧和不安,紧紧地跟在他身后。心情沉重而复杂。前方的路,充满了未知和更加恐怖的危险,但为了父亲,为了真相,为了生存,我们只能咬紧牙关,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溶洞深处,比之前更加黑暗、阴冷、潮湿。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类似硫磺的刺鼻气味,呛得人嗓子发干,眼睛也有些刺痛。
岩壁上开始出现一些更加清晰、也更加诡异的壁画。这些壁画的线条比外围的更加粗犷古老,色彩却异常鲜艳,仿佛是用某种特殊的矿物颜料绘制而成,历经无数岁月依旧没有完全褪色。壁画上描绘着一些更加宏大、也更加血腥恐怖的祭祀场景,以及一些我们从未见过的、奇形怪状的生物和扭曲的符号。
「这是……」我停下脚步,被一幅巨大的壁画吸引住了。
这幅壁画占据了整面岩壁,画面中心是一个高耸入云的、造型狰狞的祭坛,祭坛顶端燃烧着熊熊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暗红色火焰。火焰下方,是密密麻麻跪拜着的人群,他们穿着古老的兽皮,脸上画着诡异的油彩,神情狂热而恐惧。而在祭坛的底部,则描绘着无数扭曲挣扎的人形轮廓,仿佛是被活生生砌进了祭坛的基座之中,场面血腥而残忍,令人不寒而栗。
「是古蒙族关于『双星祭』的壁画。」陈默走到我身边,声音低沉地解释道,他的脸色在看到这幅壁画时也变得更加难看,「这是他们最古老,也是最禁忌的祭祀。」
「双星祭……献祭活人?」我皱着眉头,看着壁画上那些令人作呕的细节,感到一阵阵生理性的反胃。
「古蒙族信奉地脉的力量,他们认为地脉之眼既是恩赐,也是诅咒。」陈默的目光扫过壁画,眼神复杂,「他们相信,只有定期举行『双星祭』,用拥有特殊血脉的『双星』作为祭品,才能安抚地脉之眼的愤怒,换取山神的庇佑,同时……也能从中窃取一部分地脉的力量。」
「特殊血脉……双星……」我喃喃自语,想到了我和陈默。
「壁画上说,『容器』之血,能承载地脉狂暴之力;『钥匙』之魂,能开启通往地心之门。」陈默指着壁画上两个被特殊符号标记出来的小人,一个被暗红色光芒笼罩,一个散发着幽蓝色光芒,「老族长想要复活这个邪恶的仪式,就是要利用我和你,强行打开地脉之眼,将那股足以毁灭一切的力量据为己有,成为……永生不灭的『山神』。」
永生不灭的山神!老族长的野心,比我想象的还要疯狂和可怕!他根本不在乎山寨的存亡,不在乎这片土地的命运,他想要的,只是满足自己那变态的控制欲和权力欲!
「快看!那里有字!」一直沉默不语的阿依,突然指着壁画下方一小片相对空白的区域,惊呼道。
我连忙走过去,借着手电的光仔细辨认。那是一片用更加古老的、类似甲骨文的符号刻画的文字,与壁画主体风格略有不同,似乎是后来加上去的。
「这是……古蒙文吗?」我看着那些扭曲蝌蚪般的文字,完全看不懂。
陈默凑近,仔细辨认了许久,眉头紧锁,脸色也随着解读的深入而变得越来越凝重,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
「这……这不是古蒙文……」他猛地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我,缓缓说道,「这是……你父亲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