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蒙太奇对质

铜壶里的廿四味沸腾第三回时,林晚星终于摸到檀木匣的暗格,潮湿霉味裹着当归气息扑面而来,她忽然想起这个动作自己做过千百遍——七岁那年躲在供桌下,十二岁在阁楼找退烧药,此刻指尖触到那张泛黄照片时,呼吸依然会停滞。

茶炉上的蒸汽凝成白蛇,顺着斑驳墙砖蜿蜒而上,照片里穿定制西装的男人站在凉茶铺门前,母亲年轻的脸庞在招牌阴影里泛着珍珠光泽,林晚星用袖口擦拭玉佩,青铜饕餮纹在雾气中泛着幽光,竟与西装领口的暗纹如出一辙。

“叮——“

威士忌杯沿的冰晶簌簌坠落,沈叙白数着第三颗冰块的裂痕,琥珀色酒液在指尖摇晃,倒映着酒吧镜墙里无数个西装革履的自己,领带像条靛青毒蛇,正随着父亲那句“并购案必须通过“越缠越紧。

他解开第二颗纽扣时,忽然看见酒液里的琥珀色漩涡,1997年的雨丝穿透二十几年光阴落进酒杯,供桌下那双异瞳在记忆里骤然清晰,玉佩本该带着少年体温,此刻却在他西装内袋冷得像块寒铁。

“沈先生还要续杯吗?“调酒师正擦拭着雪克杯,沈叙白望着杯底最后一口酒,忽然想起凉茶铺柜台后的女孩也是这样擦拭铜壶,深水埗的月光应当正漫过她的褪色红绳,而他在中环的霓虹里把威士忌喝成了隔夜的凉茶。

凉茶铺的门铃突然嘶哑作响。

林晚星慌忙合上檀木匣,陈阿灿带着夜雨的气息撞进柜台,他染血的球鞋在地面拖出暗红弧线,右手却稳稳护着胸前的纸袋:“星姐,你上次要的电子元件。“

“你又去码头了?“林晚星抓过纱布,陈阿灿左臂的伤口像条狰狞蜈蚣,雨水混着血水滴在褪色红绳上,玉佩突然变得滚烫,她想起十二岁那年被混混围堵时,少年也是这样带着伤把玉佩塞进她掌心。

吧台高脚凳发出刺耳摩擦声。

沈叙白解开白金袖扣,许曼妮的香水味还黏在西装衬里,三小时前她在酒会上展示翡翠镯子的模样,与父亲保险柜里那叠联姻企划书重叠成令人作呕的图腾,冰球在齿间碎裂的声响,竟像极了大厦击剑室里竹剑破空的声音。

“听说沈公子最近常去深水埗?“穿花衬衫的男人挨着他坐下,金表带在吧台敲出清脆节奏,沈叙白晃着空酒杯,看见对方虎口的蝎子刺青——和上个月码头闹事那批人一模一样。

茶炉发出尖锐啸叫。

林晚星掀开壶盖的手顿了顿,陈皮在沸水里舒展成枯蝶,陈阿灿突然抓住她手腕,染血的指尖在柜台留下暗红指印:“别信那些坐宾利车的家伙,他们给的钻石项链,最后都会变成拴狗的锁链。“

她低头包扎伤口,红绳玉佩垂落在陈阿灿的旧T恤上,电子元件从纸袋滑出半截,在节能灯下泛着冷蓝幽光,二十米外夜市传来的喧闹声突然变得模糊,仿佛有双无形的手按下了消音键。

沈叙白捏碎了酒杯。

玻璃碴扎进掌心时,他看见血珠滚落在许曼妮的生日请柬上,父亲的特助站在卡座阴影里,平板电脑显示着实时监控画面——深水埗街角的凉茶铺招牌在雨中忽明忽暗,像极了当年暴雨夜的天后庙灯笼。

“告诉董事长,明天的并购会议我会准时到场,“沈叙白用领带缠住流血的手掌,深蓝丝绸瞬间洇出紫黑痕迹,经过镜墙时他瞥见自己扭曲的倒影,恍惚间变成十二岁那个在香炉前发抖的少年。

林晚星擦拭着泼溅的药汁,忽然发现檀木匣底还有张残破信笺,母亲娟秀的字迹在潮湿中晕染:“...世昌说铜锣湾的铺面都安排好了,可我放不下祖传的凉茶方子...“茶炉白雾漫过泛黄纸页,沈氏集团的logo在水渍里渐渐浮现。

沈叙白在暴雨中疾驰,车载屏幕亮起私家侦探的简讯:“已查到林月茹女士与令尊的关联档案,详情见面交递,“雨刷器在挡风玻璃划出扇形轨迹,深水埗老街的旧照在屏幕上闪现——凉茶铺原址挂着“沈记参茸行“的牌匾,拍摄日期是198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