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褪色的竹帘漏进屋内时,周牧是被一阵撕裂般的头痛疼醒的。
他撑着酸麻的胳膊坐起身,入目是半旧的檀木床帐,床沿垂着的流苏结满了灰。
案几上的青瓷茶盏倒扣着,残余的酒液在木纹里洇出深褐色的痕迹——这显然不是他熟悉的现代卧室。
“这是...“他喉间发涩,伸手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青冥宗山门前被长老当众嘲讽“玄剑峰养废物“,宴会上各峰弟子碰杯时刻意避开的目光,昨夜他独自坐在峰顶酒窖里,坛坛烧刀子灌下去,最后记忆停在酒坛碎裂的脆响里。
“我...穿越了?“周牧捏紧被角,指节泛白。
原主的记忆太清晰,清晰得像刻在骨头上——他现在是青冥宗玄剑峰的峰主,听起来风光,实际上是九域修士茶余饭后的笑谈。
原主修为止步筑基后期整整十年,峰下弟子死的死走的走,如今玄剑峰连杂役都凑不齐十人,连宗门发的月例都要被其他峰克扣。
“吱呀——“
木门被推开的声响惊得周牧抬眼。
台阶下站着个白发老头,粗布短打洗得发白,手里的竹扫帚正簌簌扫着青石板。
他抬头看见周牧,浑浊的眼睛猛地亮了一瞬,又迅速暗下去,颤巍巍躬身:“峰主醒了?
老仆这就去给您熬醒酒汤。“
“赵伯。“周牧脱口而出。
原主记忆里,这个从小跟着他的老仆是玄剑峰最后一丝温度。
三年前原主被其他峰羞辱到吐血,是赵老背着他翻山找药;去年冬天峰里断了炭,是赵老偷偷去后山砍枯木,回来时裤脚沾着血——说是被荆棘刮的。
赵老的手顿了顿,扫帚“啪“地掉在地上。
他抬头时眼眶通红,布满老茧的手抹了把脸:“峰主...您...您昨日喝得那样凶,老仆还怕...“他声音哽住,弯腰去捡扫帚,脊背佝偻得像张弓。
周牧赤脚下了床,踩过满地酒坛碎片。
他蹲下身,和赵老一起捡起扫帚:“赵伯,以后别让我喝这么多了。“
赵老的手抖得更厉害。
他抬头时,周牧才发现这老头眼角的皱纹里全是泥灰——玄剑峰连个扫洒的杂役都没有,这些活计都是赵老一个人在做。
“峰主,“赵老把扫帚攥得死紧,“昨日内门大比,咱们峰又...又没人报名。“他声音越来越低,“药堂的王执事说,这个月的培元丹配额要扣一半,说是...说是玄剑峰养闲人。“
周牧想起原主记忆中玄剑峰的艰难,指甲轻轻掐进掌心,心中暗叹这情况的艰难。
原主的记忆里,培元丹是练气期弟子的命,玄剑峰现在连练气三层的弟子都没有,扣药?
简直是要把最后一丝生机掐断。
“赵伯,玄剑峰现在...还有多少人?“
“杂役算上老仆,五个。“赵老低头数着,“前儿个做饭的张婶还说要走,说是她儿子在苍梧峰当外门弟子,能接她过去。“他忽然拔高声音,“不过老仆没应!
咱们玄剑峰再难,也不能散了人心!“
周牧望着庭院里歪斜的旗杆——那上面本该挂着玄剑峰的峰旗,现在只剩半截褪色的红布在风里晃。
他在屋内来回踱步,思考着玄剑峰的未来,觉得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决定去峰下看看情况,说不定能找到转机。
午后的阳光晒得人犯困。
周牧整理了一下衣衫,沿着青石小径往峰下走,沿途可见倒塌的竹篱、荒草丛生的药园。
原主记忆里,玄剑峰曾经也是青冥宗前三的峰脉,如今连杂役房都歪歪斜斜,窗纸破了个洞,风灌进去发出呜咽声。
“狗东西,让你擦剑?你擦的是泥还是剑?“
尖锐的骂声从转角传来。
周牧脚步一顿,绕过影壁,就看见穿青衫的少年揪着个小杂役的衣领,青衫上的云纹玉佩撞在杂役胸口,“玄剑峰的杂役也配喘气?
老子的追云剑沾了灰,你拿什么赔?“
小杂役不过十四五岁,穿着打满补丁的灰布衫,被提得脚尖离地。
他眼眶通红,却咬着唇不吭声,手里还攥着块破布——上面沾着星星点点的铁锈。
“柳云飞?“周牧认出这是青冥宗内门弟子,属于主峰首座一脉。
原主记忆里,这小子上个月还在宴会上当众说玄剑峰是“青冥宗的脓疮“。
柳云飞听见声音,转头看见周牧,先是一怔,随即露出讥讽的笑:“这不是玄剑峰的周峰主么?
怎么,来给杂役撑腰?“他松开手,小杂役“扑通“摔在地上,手肘擦破了皮,血珠渗出来染红了灰布。
周牧走过去,弯腰把小杂役扶起来。
少年浑身发抖,却努力挺直脊背,咬着牙不让眼泪掉下来。
周牧望着他,默念“评估“。
光屏瞬间弹出:目标李明轩(玄剑峰杂役),灵根:水木双灵根(上品),潜力等级:蓝(可成金丹)。
周牧喉结动了动。
原主记忆里,青冥宗内门弟子大多是绿级潜力,蓝级是能被长老亲自收徒的资质。
这小子居然在玄剑峰当杂役?
“周峰主倒是有闲心。“柳云飞踢了脚地上的水桶,脏水溅在李明轩裤腿上,“听说你筑基后期卡了十年?
我看啊,玄剑峰就算养出个蓝级弟子,也教不出什么名堂。“他转身要走,又回头补了句:“对了,主峰说下个月要查各峰弟子数,玄剑峰要是凑不够十人...呵,说不定要并峰呢。“
并峰!
周牧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一旦并峰,玄剑峰的传承就断了,原主的心血、赵老的坚持,都要付之东流。
他望着怀里的李明轩,少年脸上沾着泥,眼睛却亮得像星子——这是希望。
“李杂役,跟我来。“周牧松开手,李明轩愣了愣,慌忙爬起来跟着。
柳云飞的冷笑还在身后:“周峰主莫不是要收徒?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修为,误人子弟罢了!“
夜幕降临时,周牧坐在峰主殿的案前。
烛火摇曳,映得系统光屏忽明忽暗。
他翻着原主留下的典籍,上面记着玄剑峰曾经的辉煌:百年前出过大乘期祖师,峰下弟子过千,连真仙遗迹都能分到一份机缘。
“现在...“周牧摸着案几上的灰尘,“该我了。“他望向窗外,月光洒在庭院里,赵老还在扫落叶,扫帚的沙沙声像心跳。
李明轩被他安排去药堂领伤药,少年走时一步三回头,眼里的光让周牧想起系统光屏上的“蓝级潜力“。
他翻开系统任务界面,首徒任务的奖励在光屏上闪着金光。
周牧摸出腰间的玄剑峰令牌——这是原主最后的尊严,现在该由他来擦亮。
“赵伯,“他对着窗外喊,“明日去山下招些人。“赵老抬头,月光里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哎!
老仆这就去备马车!“
周牧望着案头的烛火,火苗窜起老高。
他想起李明轩被扶起时,袖口露出的半截刺青——那是玄剑峰的剑纹,原主三年前给每个弟子刻的,后来弟子们走的时候,都用刀刮了。
“明天...“周牧低声道,“明天就去见李明轩。“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打旋,远处传来晨钟的闷响。
周牧摸着腰间的令牌,忽然笑了——玄剑峰的风,该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