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没有，陛下，咱们已经没有脸了

1945年，一批左派电影人，合并了一些私营电影公司。

在我党的领导下拍摄了《八千里路云和月》《一江春水向东流》等等进步电影。

那个电影公司叫做“昆仑”。

1982年，李翰祥离开邵氏，和“澳门王”何贤，重组电影公司“新昆仑”。

顾念给梁家辉倒酒，说，“港岛导演，澳门资金，大陆支持，台弯封杀，两岸三地大团圆，值得满饮一杯。”

哦，台弯还能这么参与大团圆是吧？

杜琪峰给了这货一脚。

他两部电影都是在左派电影拍摄的，对顾念说的大团圆没有意见。

就是单纯觉得这货当着梁家辉的面，属于哪壶不开提哪壶。

梁家辉听顾念这个说法，苦笑道，“那个时候他说要去BJ拍电影，一年左右的时间，问我有没有兴趣跟去。”

梁家辉听到可以和李翰祥去BJ拍电影，高兴坏了。

他以为是做李翰祥的跟班，打杂跑腿。

没想到，到了BJ，李翰祥和他说，我想找你演一个角色——咸丰。

梁家辉人都傻了，咸丰皇帝？

剧本里的咸丰，那可是主角。

“我和他说，我不行的，他说，你读过训练班的嘛，我说，我没毕业啊，他说……”

梁家辉摆着手，模仿李翰祥当时的姿态，说，“没问题，没问题。”

杜琪峰听王天林说过，李翰祥发掘演员，调教演员很厉害。

他说自己亲眼所见，近乎于妖。

拍摄《倾国倾城》的时候，李翰祥选了狄龙和姜大卫。

周围人都在笑，说，“两个武打明星，会演戏吗？”

但是在李翰祥的指导下，他们的内心，眼神戏都很完美。

戏里演郑孝胥的是张瑛，主演片子无数，粤语片时代的三大小生之一。

后来粤语片残了，张瑛生活困苦，只能去卖保险，再没人找他拍片。

但是李翰祥选角的时候，就指定让他来。

王天林在同一个片场，遇到张瑛，上去和他聊了两句。

张瑛说：“当了那么多年小生，现在才知道什么叫演技。”

杜琪峰以前一直觉得，王天林说的有些邪乎，怎么会有这种导演。

但是，梁家辉就是李翰祥摆在他面前，活生生的例子。

23岁tvb肄业，只跑过龙套，弄了一年杂志，25岁李翰祥让他当主角，26岁拿下影帝。

“我当时买了一辆飞鸽牌二八大杠，墨绿色的。”

“每天清晨就骑着它到天安门前看升旗，再从午门骑进故宫。”

“没戏拍的时候，就在太和殿、乾清宫来回骑。”

“有时候，拍夜戏，拍完了，我就穿着龙袍，在城墙上远眺BJ夜景。”

“干爹说还有一个本子，叫做《火龙》，溥仪是被火葬的，火龙是旧时代的余烬，也是新时代的燧石。”

“他说让我演溥仪，他说溥仪当年，也在紫禁城骑过自行车……”

梁家辉明显已经喝醉，说着说着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顾念见状急忙起身把他扶住，说，“陛下，您喝醉了，坐下休息吧。”

拍摄《火烧圆明园》最后一场戏的时候，李翰祥把花费了64万打造的布景，付之一炬。

“大水法”“远瀛观”“长廊”“花架”四部分，总面积13000平方米，全部烧成废墟。

梁家辉听到顾念搁那喊他陛下，看着在炒面的老板，只感觉眼前火光熊熊，心里涌上一股悲凉，说道：

“这园子是大清的体面，如今体面没了，朕还有何面目见列祖列宗？”

顾念看周围人怪异的目光，说，“没有，陛下，咱们已经没有脸了。”

杜琪峰觉得这俩挺丢脸的，扭头装作不认识。

但顾念这句陛下，咱们已经没脸了，让他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笑的时候，手臂碰倒了桌上的啤酒瓶。

酒瓶掉在地上，啪的一声脆响。

听到这动静，梁家辉使劲的握住顾念的胳膊，大声质问：

“我大清以骑射得天下，如今竟败于洋人火器，这是天要亡我大清吗？”

这哥们说的都是戏里的台词。

顾念说，“亡了，陛下，大清早亡了。”

什么？朕的大清亡了？！

梁家辉一听，哇的就哭了。

然后顾念就抱着他，搁那唱：“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

杜琪峰人都傻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哎呀，怎么喝成这样。”

一个身穿职业套装的女人，急急忙忙跑过来。

她手足无措的站在旁边，试图理解发生了什么。

顾念薅着梁家辉后脑勺的头发，把他从自个肩膀上揪起来，指着她问，“认识吗？”

梁家辉说，“江嘉年女士，您好。”

这是港岛电台的制作人江嘉年。

她觉得梁家辉的演技很好，这么荒废了，实在可惜。

所以就给他安排了一些广播剧的工作。

顾念说，“你跟她走吗？”

梁家辉说，“跟。”

顾念双手托着他的脸，和他对视，说，“你的选择没有错，你是对的，你知道吗？”

梁家辉脸上都是泪眼、鼻涕、口水，他盯着顾念，说：“我是对的？我没错？”

顾念点头，“对，你是对的，你没错。”

梁家辉说，“我是对的。我没错。”

顾念说，“你是对的！你没错！”

梁家辉说，“我是对的！我没错，呜呜呜……”

得，又哭上了。

顾念嫌弃的把他从自个身上“摘”下来，交给江嘉年，说，“以后他就交给你了。”

江嘉年脸红红的搀扶着梁家辉，说，“请问您是？”

她的意思是，我竟然不知道，他有这么好的朋友。

“我叫顾念，新艺城的编剧。”顾念挠了挠鼻子，说，“额，我跟他啊，一个小时前刚认识的。”

江嘉年：？？？

梁家辉扶着江嘉年的肩膀，对顾念说：

“干爹讲他连累了我，很多人为我感到可惜，朋友也劝我低头。”

“只有嘉年给我工作，只有你说我是对的。”

“没错，我就是对的！”

“以后有什么事，你开口，我绝对没有二话。”

顾念正拿着纸巾擦肩膀上，多种液体混合物，一听这话，马上说：“你把单买一下。”

回去的路上，杜琪峰说，“别人都惨到在街头摆摊了，你让他买单，你还是个人啊。”

顾念说，“我还住在周润发租的房子里，骑个自行车上班，上次我喝醉了，你们不是照样让我买单？”

杜琪峰说，“那是你自己喝醉了，抢着买单。”

顾念瘪嘴，从他口袋里掏烟，“那我不管。”

杜琪峰看半包烟被他掏走，心里发誓以后赚钱了就抽雪茄，出门不带烟。

第二天早上，顾念被高志森拖着，去公司找泰迪罗宾，发现李丽珍在黄百鸣办公室门口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