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硫磺色的怒焰终究晚来一步。
雨停后，咆哮的山洪仍淹没了半个风絮村。
静静眺望废墟，老人和孩子们面色麻木混沌，并无嚎哭。
留在村里的人早就无法填满那些空房子。
在村民眼里，那些房子早就倒塌了。
但只要老祖母在，那风絮村就永远都在。
老祖母绝对不能死。
……
年老者常常会坐在椅子上，手里胡乱做一件无所谓的事务，最后不知不觉酣睡。
山洪过后的教堂内，老祖母靠在祭坛。
本来拿着线团织布，但双眼已经合拢入眠。
“去休息吧，孩子们。等山体稳固，我带你们离开。风絮村太老了，不适合你们。”
特兰德把李察等人迎到卧房，双目充血，仍是勉强展露温和笑容。
合上门后，他满心依恋的望着越发萎靡的老祖母。
耳中，那窃窃私语开始充斥在神殿的每一个角落，令风沙女神的雕像也蒙上一层阴影。
连接偏殿的小门内，老人和孩童惊悚的目光舔舐在特兰德的影子，仍是保持沉默。
第三日清晨，山坡升起的多个黄色魔法信标打破宁静。
那是求援的标志。
应是有外乡人被困山中，好运眷顾下躲过了山洪冲击。
特兰德提着一袋钱币找上了李察，恳求道：
“北翼领市政厅懒政成疾，所以民间素有互帮互助的传统，刚才的信标是一支救援团发出，信号等级为黄色，代表轻伤。”
“因为泥浆倒灌，山洞里的哥布林四处逃窜，有部分已经靠近村落，需要青壮年驱赶。”
“村里挪不出多余的人手，现在山洪停息，能否请你们去寻找那些受困旅人，为他们指路。”
“你们虽然年纪小，但毕竟是最高学院的法师学徒，或许有探查生命的法术。”
“抱歉，人手实在太紧张了。”
李察没有接受那袋钱币，直接应下特兰德的请求。
就当是他为自己提供食宿的报酬。
而且那些旅人既然能活过山洪，应当实力不弱。
将它们救下，稍作治愈就能帮助抵御哥布林。
以及，李察想暂时远离风絮村喘口气。
自从山洪过后，村子给李察的感觉更加毛骨悚然。
阿忒莉斯向着信标的方向飞去，提前侦查路径。
李察几人走过泥泞村道时，
那些干尸般的老家伙却像一条死鱼翻起青白眼，
懵懂无知的幼童做着古怪鬼脸，
村口的狗被吓得狂吠。
李察一阵恍然。
山路已封。
……
首都气象站，薇薇一脸满足的欣赏贯穿苍穹的硫磺怒焰。
难得获得被迷锁大魔网加持的机会，又是晋升魔女后传奇法杖的第一次火力全开，值得庆祝。
气象站的法师们只是暂时松一口气。
泥浆雨虽然停了，但皇家禁卫说过，若是本次事故出现重大伤亡，大家照样完蛋。
他们立刻向妮可的杂货铺发出询问，北翼领有没有关于伤亡的汇报。
妮可的回应让他们惊出一身冷汗。
“风絮村疑似失踪一支银月卫队和工程队，并发生大规模山洪，道路通讯中断，死伤未知。”
本还在回味刚才余韵的薇薇冷不丁听到风絮村，也瞪大了眼。
“风絮村？”
这不是李察他们去的地方吗？
这也太倒霉了。
薇薇豁然起身，哆哆嗦嗦道：“快上报！”
“妮可女士说早就上报过，但现在银月卫队，皇家禁卫，步战近卫的重心全在皇帝和选帝侯，没有多余精力注意一个异教徒的村子。”
薇薇的魔力池彻底见底，无法去往北翼领，只能临时命令这些犯大罪的气象法师：
“你们全体，以最快的速度去一趟风絮村，去救人！”
“若是有伤亡，不用皇家禁卫，我把你们都烤了！”
……
一支七人团队休整在一棵歪脖子山柳旁，有几个受了重伤。
山洪冲垮山道，两眼望去全是淤泥，他们彻底迷了路。
一杆旗帜被高高举起：
“深红救灾救援团”
高空盘旋的阿忒莉斯很快定位到魔法信标的发射地址。
“你们好……孩子们？”支援团的团长是个疤脸，看到救援的人，有些迷惑。
李察摇摆手臂，目光扫过这七人，发现他们的肤色要比常人更苍白：
“村长让我来接你们。”
“是风絮村吗？”疤脸团长如释重负，接着尴尬笑道：
“少年，不瞒你们说，我们是帝国境内民间救援团，听说风絮村山洪暴发，赶来支援，没想到反而受了灾迷了路。去风絮村的路还远吗？”
“还有一段路。”李察说的含糊，没有完全相信这个所谓的民间救援团。
但凡大灾之地，秩序必然松散。
所谓救援团，也有可能是打着救灾的名号深入灾区劫掠难民的盗匪。
没人能保证他们是否盯上了山洪爆发的风絮村。
如果不是风絮村实在缺人手，特兰德也不会贸然联系救援团。
“这是我们的官方证明。”知道少年对自己有疑心，团长立刻掏出一系列证件。
仨舍友凑过来。
尼德家里是贵族，海尔文家里是商会，德拉贡村里受灾时也被救援队支援过，大概能判断证件的真伪。
再者官方证件上都会有皇帝，教会，魔法学院的三合一徽章，灌入魔力就可确定真伪。
“李察，证件都没问题……不过他们的种族，是血仆？”莉莉奴早就觉得这群人不对劲儿，证件栏的种族更是印证她的想法。
“我们来自希瓦亚领，是一位午夜权贵的仆人。”团长冯坦并不遮掩自己的身份，也习惯了帝国人对自己种族的疑虑，爽朗道：
“帝国人类至上，但希瓦亚家例外，我并不为我的身份感到自卑。”
他又看向莉莉奴，惊喜道：“你们也有血族成员？那可否提供一些血包，我的同伴急需补充能量。”
莉莉奴拿了几袋血给他们，冯坦连连道谢。
目前来说，冯坦虽然不是人类，但证件齐全，情绪稳定，反倒比风絮村的村民要更令人安心。
双方结伴而行，或许能度过这场突如其来的天灾，以及在风絮村获得一些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稍作休整后，伤员喝下血包，李察带着他们向风絮村的方向前进。